滴答。
  滴答。
  血從鼻子里滴落下去。
  達維爾以手撐地,看著地上灑落的血滴,神情有些呆滯。
  ——自己明明在萬丈高空之中俯沖,為什么一下子出現在了地面上?
  “不對。”
  他喝了一聲,神情微變,立刻擺開防守架勢。
  只見這里確實是撒熱鎮。
  自己正站在酒吧外的街道上。
  武小德站在街道的另一邊。
  其他人都消失了。
  世界充斥著一股宏大的寂靜,仿佛千百年來,都沒有任何人在這里發出過聲音。
  “真是讓人意外啊……剛才那一拳究竟是什么?我感受到了無量劫力,但最終卻又與劫力有些不同。”
  達維爾說道。
  “你可以慢慢猜,但我不會說。”武小德澹澹地道。
  事實上,以自己獲得的無量劫力、萬千英靈之力、死亡之力為根本,獻祭了傳承、降臨、道力的各類技能,最終才誕生了這一招攻擊類的死亡技——
  “怒”。
  達維爾活動了一下身體,以說教的口吻道:
  “看上去這是一個拙劣粗糙的平行世界,你把戰場放在這里,我猜是怕傷及無辜?”
  武小德沒說話,只是打了個響指。
  只見兩人頭頂同時浮現出長度一致的血條和魂力條。
  與此同時——
  他們的雙手雙腳都戴上了一幅鐐銬。
  在街道的中央,一顆豎童悄然浮現,發出嗡嗡的聲響:
  “我有義務解釋本場廝殺。”
  武小德和達維爾同時望向這顆豎童。
  “本場戰斗中,雙方作為人類,血量和魂力值相同;”
  “敏捷、力量相同,攻擊力相同;”
  “身體強度一致;”
  “所有術的攻擊威力降低為三格血量傷害;冷兵器只具備普通冷兵器傷害;”
  “——血條最先空的人一定會死。”
  “一旦試圖逃跑,鐐銬會把你們立刻拉回戰斗場地。”
  “請全力決死一戰!”
  “現在,雙方請上前一步。”
  “預備。”
  “戰斗開始!”
  豎童飛到半空,朝下俯瞰。
  達維爾靜靜聽完,臉上浮現出笑容道:
  “所有術的攻擊威力相同?這么說,法術的威力被大大削弱了。”
  他一邊說,一邊用力去捏手鐐腳鐐,卻發現完全捏不動。
  ——這里面一定有無量劫力。
  還有一些別的什么。
  該死的飼育。
  他又抬起頭,看著自己頭頂的血條和魂力條。
  ——如果自己沒有被這個術擊中,那么這小子根本別想有任何機會活下來。
  可惜——
  自己被他一拳打中了鼻梁。
  這個術也徹底的命中了自己。
  想要解開它,就必須按照規則來。
  真見鬼!
  達維爾深深吸了口氣,目光陰冷地望向武小德:
  “老實說,我和無數的人類強者打過,也用過無數的戰斗方式去摧毀他們的信心,從來未嘗一敗。”
  “也罷,我就用搏擊的方式干掉你。”
  武小德沒說話,只是取出拳套戴在手上。
  “拳?可笑。”
  達維爾說完,身形一閃便朝武小德沖上去。
  武小德跨前一步,揮拳迎上——
  達維爾一腳將他踢飛出去。
  武小德如滾地葫蘆一般在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灰塵線,好不容易才重新站起來。
  他頭頂的血條掉了二十分之一。
  達維爾抱著雙臂,單腿獨立,笑道:
  “近身搏斗這種東西,在我看來,只是過家家而已——”
  “隨便都玩死你!”
  他輕輕躍起,再次朝著武小德沖過去。
  武小德雙拳迎上。
  雙方拳腳相交,連續打了十幾招。
  武小德胸口突然又中一拳,整個人被打得飛起來,連續退出去七八米。
  他噴出一口鮮血。
  在他頭頂上,血條又掉了大約二十分之三。
  ——他已經失去二十分之四的血量了。
  不過他的魂力還是滿的。
  反觀達維爾,頭頂血條滿格,魂力卻掉了二十分之四。
  “我想起來了……”
  達維爾露出回憶之色,輕聲道:“你的拳法很像我當年擊敗過的一個人,好像……他被稱為人皇。”
  “你是他的傳人么?”
  武小德擦干嘴角的血,笑了笑,沒說話,只是在原地擺出拳架,屏息休息。
  達維爾露出不耐煩的神情。
  沒錯,自己戰斗的時候喜歡說說話,這是一種調動氛圍的方式,能讓一場毀滅變得更有格調。
  對方卻像個土狗一樣,挨打也不吭聲。
  “無論是技藝,還是經驗,我都比你強太多——”
  “對于這場戰斗,我已經失去興趣了,”達維爾意興闌珊地說:“算了,我就一口氣打死你好了。”
  他踏著飄逸的步伐,似緩實快地沖向武小德。
  武小德持拳迎上——
  兩人距離越來越近,迅速接敵。
  達維爾暴喝道:
  “你連我隨意的一拳都擋不住!去死啊!”
  又一拳狠狠砸在武小德胸口。
  血條再掉!
  但是這一次,武小德卻沒有被打飛出去。
  他根本沒有擋,而是以單手緊緊地抓住了對方的手腕,另一只手從下方繞過對方的手肘,從另一邊捏住達維爾的手腕,用力一別——
  關節技!
  只聽“卡擦”一聲,達維爾的手臂直接被掰斷。
  “啊啊啊啊啊!”
  達維爾爆發出一陣高亢的慘叫。
  ——它是至高無上的大劫之主,是毀滅眾生的魔王,從來都是戰無不勝。
  就算面對其他劫魔,也從未受過這樣的傷,感受過這樣痛徹骨髓的疼痛。
  它突然反應過來了。
  這個術最強的地方不在于戰斗,而在于把自己拉到了凡人的水準。
  ——自己在戰斗中會感受到凡人的痛楚!
  武小德神情平靜,拖著他骨折的手臂,一把將他朝懷里拉過來。
  “休想——”
  達維爾厲喝一聲,以自己的左膝朝武小德撞去。
  武小德依然絲毫不擋。
  他同樣抬起右膝,全力朝對方的襠下狠狠撞去。
  兩道聲響。
  武小德被這一記兇悍的膝擊撞在肚子上,口中再次噴出鮮血。
  達維爾卻被狠狠的撞碎了襠。
  “嘶——啊!
  他何曾體驗過這樣的痛楚?
  就算以痛楚的等級來劃分,這種令人蛋碎的痛楚也是排的上號的!
  達維爾來不及緩解疼痛。
  這種時候,如果自己被疼痛分心,那就是敗亡的下場。
  再如何出離痛楚,也要忍住!
  達維爾疼得一頭冷汗,卻咬著牙,勉力揮拳朝對方打去。
  武小德依然不擋。
  他也揮動拳頭朝達維爾身上打去。
  兩人站在原地,完全不做防守,全力擊打著對方的身體。
  冬冬冬——
  血與汗水淋漓。
  終于,強大的反震力量讓兩人各退一步。
  “小子挺有種,但在戰斗這件事上,技巧可以造成更多的傷害,你輸定了。”達維爾喘著粗氣道。
  “我倒不這么認為。”武小德道。
  “最后一拳送你歸西。”達維爾前沖一步。
  武小德毫不示弱的跟著沖向對方。
  下一瞬。
  達維爾勐然從虛空中抽出一柄長刀,照著武小德的胸口刺去。
  “哈哈哈,上當了,活該你去死!”
  他狂笑起來。
  但是他馬上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武小德的手上也有一柄長刀。
  刀對刀。
  兩人想到一起去了!
  “該死的小子。”
  達維爾咬著牙,雙手持刀全力朝武小德刺去。
  武小德根本看也不看他的刀,只是握著刀,也朝他胸口刺去。
  彈指間——
  眼看兩柄刀就要互相刺入對方的胸口——
  擋啊。
  他為什么不擋我的刀?
  這是殺人的刀,不擋就一定會刺中。
  為什么不防守?
  難道他沒有痛覺?還是想同歸于盡?
  如果根本不擋——
  那么雙方都會死。
  這種搏殺之中,再多的技巧又有什么意義?
  達維爾腦海一片空白。
  也許是因為襠下傳來的刺骨劇痛,也許是因為對刀鋒的畏懼,總之——
  他的刀偏了一寸。
  雙刀刺入雙方胸口。
  武小德胸口的血水冒出來,迅速浸透衣服。
  但他嘴角卻微微翹起。
  ——這一擊沒有刺中心臟!
  反觀達維爾,在最后一瞬,他竟然下意識地挪動了下身體。
  ——蝶魄刀也沒刺中他的心臟!
  雙方血條都掉了三格。
  ——再次打成平手!
  依然是這一瞬,武小德眼睛睜得大大的,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對方。
  任何人。
  動物。
  或者是有知覺的存在。
  被一刀貫穿胸口,必然會做出某種下意識的反應。
  達維爾會有什么反應?
  武小德在等。
  微風拂過。
  只見達維爾身形微微抽搐了一下。
  ——它畢竟沒有真正作為人類受過這樣嚴重的傷,這時感受到了深切的劇痛,渾身不由得僵了僵。
  希望。
  這一縷希望被武小德抓住了。
  武小德身上的殺意突然如山洪一般爆發出來。
  ——他等到了這一瞬機會!
  為了化身明鬼,自己無數次的被刀刺入胸膛,不說輕車熟路,至少身體上的本能反應已經可以完全克制住。
  如果對方沒克制住——
  “死!”
  少年低喝著,任憑那柄刀一寸寸穿了自己的身體,不管不顧地大跨步迎面沖向達維爾。
  腰間的荒劍拔了出來。
  寒光一閃!
  血花隨風飛濺滿地。
  一顆人頭飛起。
  人頭的臉上浮現出完完全全的不能置信,仿佛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結局。
  當啷。
  人頭落地。
  武小德渾身是血,胸口插著一柄刀,勉強以手中的劍柱著地,大口喘息不定。
  他抬頭望向半空的那顆豎童。
  豎童發出嗡嗡聲:
  “戰斗結束。”
  “勝者:武小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