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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引得江淮狂士笑,不攜名妓即名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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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港灣仔莊士敦道,美華大廈。

  大廈門廳懸掛的鐘表指向了早晨八點鐘,五十九歲的楊滬生頭戴淺灰色的報童帽,襯衫馬甲一絲不茍的穿在身上,手里杵著一根手杖,準時從電梯內走出來,大廈的保安員,與門廳內其他住在大廈內的街坊,都笑著同他打招呼:

  “生伯,飲早茶呀?”

  “生伯,早晨!”

  楊滬生杵著手杖,朝眾人點頭微笑,表情和善,等走出大門,臉上的笑迅速變成嫌棄,嘴里念念有詞:

  “生伯,生伯,那個街尾賣飛機欖的小販也叫生伯,提醒幾次讓他們稱呼楊先生,都不懂改口,南粵鄉下人。”

  大廈正門旁邊的底商就是豪生書局出售書籍的店面,他推門走進去時,門口用來提醒有客到的風鈴頓時響了起來,正在里面整理書架的兒媳,楊思衡的妻子程美鵑甚至沒有循聲望過來,仍舊忙碌著手里的工作,只是開口打著招呼,赫然是一口軟糯國語,且帶著點點滬上口音:“爸爸,早上好。”

  “美鵑,儂現在做啥個?吾幫儂好伐?”楊滬生在店內走了一圈,發現書架上的書籍都擺放整齊,書架也被擦拭的一塵不染,滿意的笑笑,對程美鵑問道。

  “謝謝爸爸,不用,已經都收拾好。”程美鵑停下擺放書籍的動作,笑著看向立在門內一步,打量著書局內部的老者說道。

  這兩年來,每一天,楊滬生八點鐘下樓,都要先來這間店內走一圈,問自己一番剛才的對話,然后再去對面的茶樓吃早茶,風雨無阻。

  “吾要去對面的得男茶樓飲早茶,已經讓阿姨去市場買蟹,阿拉窩里晚飯搞些芙蓉蟹斗吃吃。”楊滬生收回目光,對程美鵑笑笑,既欣慰又有些失落的轉身,走出豪生書局的店門。

  欣慰是忙碌幾十年,終于可以停下來歇歇,失落是好像停下來之后,書局就再也沒有事情打擾自己,甚至滬上鄉音,自從太太去世,都只能同兒媳婦講話時講幾句,兒子,女兒都不肯講,說什么入鄉隨俗。

  入鄉隨俗也該是香江鄉下人講滬上話,沒有當年大批滬上來客躲避戰火來香江定居,這香江頂天也就勉強算是滬上的崇明鄉下,鬼佬的英文報紙天天吹捧英國人治理香江卓見成效,全都是假話,滬上人治理香江卓見成效才是真的!

  不過走出豪生書局店門的瞬間,楊滬生臉上那點失落就再度消失不見,有些傲慢的微揚著下巴,如同老派紳士一樣走進了那家開了五十九年,與他同齡的得男茶樓。

  得男茶樓也早已經不是他當年初來香江的舊模樣,傳統茶樓安裝了電梯,一樓改成了外帶的餅家,再也享受不到一進門時,伙計們就聲音響亮問好的待遇。

  走進一樓電梯,剛好一名伙計也要搭電梯上樓,對楊滬生問道:“楊先生,去二樓還是三樓?”

  “謝謝你,小伙子,我去二樓。”楊滬生朝對方笑笑,趁對方看不見時,才臉色嫌棄的無聲開口:“天天見都不知道我去幾樓,看低他做一世伙計都難出頭。”

  上了二樓的可吸煙茶座,一籠蝦餃,一籠蘿卜糕,一壺清茶,楊滬生又從口袋里取出二十塊港幣放在桌面上,伙計經過時順手取走,不過很快回來時,退回十元港幣,又送上一本最新的《香江文學》雜志:“生……楊先生,樓下報紙佬講,《良友畫報》又停刊了!”

  “曉得啦,伍先生去世,《良友》就該陪葬,現在搞成這樣,隔三差五冒出來一下,好像詐尸。”楊滬生慢吞吞的喝了口茶,隨后就坐在位置上點燃香煙,翻看著雜志。

  他是滬上人,早年間在滬上《良友》做小工,后來又做到編輯,每次《良友》停刊都要自謀生路,每次復刊他都再跑回去開工,直到《良友》香江六八年停刊,老總編也辭世,他才離開良友公司,自己開了豪生書局。

  本來想要叫滬生書局,自己那個老婆滿嘴鄉音,陪自己去注冊時嘴巴又快,對方就記成了豪生書局,那時候想要改名,都要送給對方紅包,楊滬生舍不得付錢,用了豪生書局的名字。

  “楊滬生先生?您的親人說您在這邊喝早茶。”盛家樂從電梯里走出來,對照著手里一本合集上的作者照片,走到楊滬生面前,禮貌的說道。

  楊滬生抬頭看了一眼盛家樂,隨后注意到對方手上的那本《禮拜六》,那是他與二十幾名香江作者一起合著的短篇小說集。

  “很喜歡您的著作,看到書上的介紹,說您自營豪生書局,剛剛去了書店內,店內的女士說您可能在這里喝早茶,所以我才冒昧過來想請您簽個名。”盛家樂取出鋼筆,對楊滬生說道。

  楊滬生微笑著點點頭:“當然可以,坐下,慢慢講話。”

  他這一世,最喜歡別人欣賞他的文采,若是夸他生財有術,生意做得好,反而懶得理會對方,只是奈何香江懂得欣賞他文采的知己不多,自己開出版公司這些年,筆耕不輟,寫了八本書,加在一起都沒有賣出一千本,算是豪生書局開業近二十年,銷量最差的作者,好在自己是老板,自己寫書,不需要另付稿酬,虧損小了些。

  正所謂知音少,弦斷無人聽,為了挖掘潛在知音,搞得楊滬生只能寫些散文,短篇小說,通過厚著臉皮與公司旗下簽約的其他知名作家結冊出版的方式,讓自己的文字有機會讓更多讀者看到,對面盛家樂手里拿著的《禮拜六》,就是楊老頭硬蹭其他作者之后的產物。

  面前這個英俊出眾,又看起來斯文的年輕人,居然特意跑來請自己簽字,這讓楊滬生瞬間對盛家樂的好感拉滿,受寵若驚。

  等盛家樂坐在對面位置,楊滬生接過鋼筆,并沒有急著在扉頁題字,而是在斟酌用語,準備幫這位知音寫幾句不同流俗的話語,看到楊滬生的模樣,盛家樂在對面笑著輕聲開口:

  “您那篇故事名為《見僧》,不如就……值得江淮狂士笑?”

  楊滬生雙眼一亮,朝盛家樂笑笑,鋼筆在扉頁銀鉤鐵畫寫就兩句詩:

  “值得江淮狂士笑,不攜名妓即名僧!楊一樵于得男樓。”

  中間空出一段白,楊滬生看向盛家樂:“小友的姓名是……”

  “大空公司盛家樂。”盛家樂笑著說道。

  楊滬生低頭在那處空白寫就,盛家樂小友雅正。

  寫完之后才微微皺眉,這個名字似乎很耳熟,他正雙手舉起這本書準備遞給盛家樂,盛家樂也雙手來接時,楊滬生突然把書撤回來,剛才還滿面春風此刻已經瞪圓雙眼,開口忍不住帶出了鄉音:

  “儂是埃個小……”

  “吾就是埃個小赤佬。”盛家樂用滬上方言笑著替楊滬生補全了他想說的那句。

  楊滬生板起臉,瞪著盛家樂:“你來這里做什么?你懂講滬上話?”

  盛家樂,就是把豪生書局告上法庭的原告方,自己女兒就是被這個惡貫滿盈,無惡不赦的鄉下癟三給趁機……楊滬生本來滿腔怒火,不過聽到盛家樂的口音,讓他有些意外,連續兩個問題脫口而出。

  “我來見您一是求您的簽名,二是楊小姐之前給我打過電話,說她要幫我宣傳一下知名度,不過我覺得她這種方式不太好,過于張揚,這次來是希望您能勸勸她,至于滬上話,我不是滬上人,但我父親是滬上人,所以懂得一點點。”盛家樂都不知道這一世生父是哪個,隨口替他安上了滬上人的身份。

  “誤會?解釋?一一就是被你……你今年多大年紀?”楊滬生本來想罵對方欺負自己女兒,但看盛家樂比自己女兒感覺要小一些,如果年紀再大些可能更合適,太年輕看起來有些不夠般配。

  “我今年二十四歲。”盛家樂聽到楊滬生的話,才知道楊清漪的小名叫做一一。

  “儂來解釋什么!”楊滬生驅散掉腦中的其他問題,回到正題。

  “楊小姐沒有對您講過嗎?”盛家樂疑惑的反問道。

  楊滬生瞪著眼睛:“講過什么?”

  “她準備請很多知名文化人,作家在各種報紙專欄發文,講述一下我如何從底層白手起家,走到今天,她希望能讓更多人認識我,讓大家了解一下我走到如今是如何的不容易。”盛家樂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其實豪生書局幫忙提供線索我都已經感激不盡,現在在這樣搞,我實在是過意不去。”

  楊滬生兩道眉幾乎擰在一起,自己女兒腦袋昏頭了?這是同面前這個家伙私定終身了?雖然自己對兒子私下講過,這種丑事傳開之后,最好就盡快解決掉,如果女兒愿意,對方人品也還可以,就低調成親,遮掩過去,畢竟怎么說都是自己女兒主動為了豪生書局,去了酒店客房,不是對方強迫女兒。

  但女兒此時也過于高調了些,默許都不行,還要高調宣傳一下這個年輕人如何起家?更要動用自家在文化界積攢的關系?那都是他楊大作家留著自己寫書賣不出去時才會動用的人脈……

  不過說起來,對面的青年年少多金,樣貌標致,除了告豪生書局之外,似乎沒有其他值得可挑剔的地方,而且告豪生書局,也是因為豪生書局盜印漫畫,這一點楊滬生看的很開,沒付稿酬白白賣了那么久的作品,人家登門索賠也是正常,中國人登門索賠,好過被東瀛人登門索賠。

  而且這個青年懂得講滬上話,又欣賞自己的作品,大空公司雖然做漫畫,但也算是文化行業,至少現在看來,是個不錯的女婿人選,除了女兒年紀有些大,似乎沒有其他問題。

  “為什么要請人講你的經歷?有什么值得大書特書的?”楊滬生努力保持著倨傲,對盛家樂目光挑剔的問道。

  于是盛家樂貼心的給楊滬生講起了自己做馬夫的那些年。

  講述自己如何在拉皮條時不忘學習文化知識,提高文學修養,一步步用拉皮條賺來的錢,開辦了大空公司,混入文化人的隊伍……

  “你之前是個……是個……皮條客?”楊滬生臉色肉眼可見的變黑。

  “楊小姐就是準備讓各位作家老師,幫我寫一些如何從馬夫到漫畫公司老板的傳記類文字,宣傳我……”盛家樂認真的說道。

  “吾宣傳儂個卵泡皮!”楊滬生氣得顧不得涵養,爆了粗口:“這有什么可宣傳的?做馬夫是值得炫耀的事?還讓我那些老朋友去寫稿子,怕他們不知道我楊一樵的女兒找了個拉過皮條的男人……”

  楊滬生氣得喘息都變得急促起來,盛家樂貼心的幫對方倒了杯茶,遞給他,趁對方喝茶順氣時開口說道:“我也勸過她,讓她不要這樣高調宣傳我,她不肯聽,說不定現在電話都給那些作家老師打過去,老師們已經打著腹稿,準備動筆。”

  楊滬生只是喘著粗氣,盛家樂把自己的手提電話遞過去,又貼心的遞上一本電話簿:“我覺得雖然楊小姐不在意我的過去,但也沒有必要如此宣傳我,而且還要浪費您積累的人脈與人情,不如您打電話給那些老師,就不要麻煩他們了。”

  “我要講清楚,我是絕對不可能同意女兒同你這種人在一起的!傷風敗俗!”楊滬生拿起電話,對盛家樂說道。

  他撥號時,眼睛瞥見了自己之前寫在扉頁的那兩句話:

  值得江淮狂士笑,不攜名妓即名僧!小友盛家樂雅正。

  雅正個卵!

  太貼切了自己已經明白這個赤佬為什么提醒自己題這兩句詩,這分明是對方自述生平!

  早些年拉皮條時攜過名妓太多,如今只喜歡與名僧形影不離……這說明什么,說明對面這個小癟三很可能因為當年拉皮條夜夜笙歌,腎都已經搞壞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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