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隊的院子,比平日里冷清了許多。
寧臺縣這種幾十萬人的縣城,大案要案發生的概率并不多,一年到頭,也就是十起八起的非正常死亡,最后會變成刑事案件的,也就是所謂的兇殺案的,大約就是一兩起的樣子。
正因為如此,哪怕今次的案件似乎案情簡單,刑警隊也是全員出動的模式。
江遠回到辦公室,就見刑科隊所在的四樓已是空空如也,只有痕檢辦公室的門開著,有人在里面忙忙碌碌的敲鍵盤。
“報告寫細致一點,這個案子搞不好要死刑的,死刑核檢的要求很嚴的。”吳軍提醒了江遠一句,又道:“我們當年做一個案子,有件證物是只塑料油桶,案子辦完都兩年了,結果突然接到電話,問我們,為什么照片里的油桶是白色的,實際證物是黃色的。”
江遠一邊開機一邊聽,不由好奇道:“為什么?”
“為什么?因為實際證物放的久了,塑料老化了唄。還得重新做補充材料。”吳軍停頓了一下,接著道:“說這個,就是想給你講,死刑的核驗比其他案件嚴格的多,好多雙眼睛盯著呢,標準放高一點沒壞處。”
“明白了。”江遠從善如流,稍停,又問:“那我和十七叔的關系……要不要規避?”
“近親屬才需要。”吳軍說的近親屬,在不同的法律條文中有不同的范圍,其中行政法的范疇最廣,刑法的最窄,僅為夫妻父母子女和同胞兄弟姐妹。
江遠安心下來,認真做事。
很快,他的面前,就認真排列出了一列列的照片。
十七叔的腸子,十七叔的心臟,十七叔的腦切片,十七叔的胃容物……江遠認真挑選,注釋清楚。
對警察們來說,辦案的繁復程度,往往遠勝于破案。就像是眼前的命案,哪怕案情簡單清晰,嫌疑人認罪,到了辦案階段,依舊有數不勝數的文書工作要進行。
快到下班時間,才有喧鬧聲從院子里傳來。
江遠看向窗外,就見刑警隊的三輛車全都停了進來,二中隊的劉隊長更是身著警械,如臨大敵的站到了中間的警車前。
十七嬸身材瘦削,目光呆滯的戴著手銬,從后座挪了下來。
老實講,江遠對十七嬸沒什么好與不好的記憶。考公之前,他在外地讀了五年的醫科大,高考之前,他又在寄宿學校讀了三年的高中,對十七嬸的印象,遠不及對十七叔的大肚皮的印象……
“嫌疑人指認了兇器,是一把廚師刀,被丟到了小區外面的垃圾桶里。”吳軍也站起來看下面,順便給江遠更新了案情。
江遠吁了一口氣。案件進行到這個程度,破案工作基本就算是結束了,尤其是這種丟棄了兇器,又異處指認的,翻案難度比僅有口供的難了何止十倍。
“棄尸呢?她一個人搬不動吧。”江遠又多問了一句。
“她弟弟幫忙搬的,用的是店里運菜的三輪車和推車。”吳軍停頓了一下,又道:“人也抓了,交代了。”
如此一來,這就是物證口供皆全,基本已是鐵案了。
胡思亂想間,半透明的系統界面,跳了出來。
任務:做一次全面的尸檢,協助偵破案件 任務獎勵:重慶式單指指紋分析法——弓型紋鑒定(LV3)。
江遠瞪大眼睛看著,就見一只銀色的團子,飛進了自己的腦門里。
紛繁的信息,狂躁的擠入。
重慶式單指指紋分析法,是單指指紋分析法的一種,也是國內最早采用的單指指紋分析法,專門用來應對,只有一個手指的指紋,甚至只有一個殘缺的手指指紋的情況。與之類似的,還有國內的青島式單指指紋分析法,國外的巴特利式單指指紋分類法等多種方法。不同的分析法也談不上優劣之分,主要是對指紋的分類分型不同,分析方法略有不同。
簡單來說,這就是一種用來比對指紋的技術。
江遠眼神微亮,指紋比對可以說是痕檢的看家本事了,而且,真正學習起來耗時耗力,系統直接贈送,頓時感覺幸福指數上升了。
不過,比對指紋也不是一件輕松的活計。
那種將隨便一張什么指紋照片錄入電腦,就嘎吱嘎吱的找出匹配指紋的機器,到目前為止都是不存在的。
國際上成熟的指紋自動識別技術(AFIS),甭管用的是RBNEC,還是美國COGENT,或者法國Morpho,采用的都是人工標注現場指紋特征,也就是所謂的特征點,然后在系統里,對指紋的特征點進行自動匹配檢索,最后按照相似程度,從高到低的打分,以給出候選檢視名單。
這是因為指紋會因為壓力等因素出現變形,而且往往是非線性的變形,許多時候,指紋還會出現平移,覆蓋的情況,保存條件不佳更是家常便飯,而在犯罪現場找到的指紋,更有可能是殘缺不全的。
簡而言之,指紋自動識別技術,需要有人先對指紋做人工預處理。
而像是員工打卡機之類的設備,它們只懂得比對兩個指紋是否相同,且識別率完全達不到警方的需求。
吳軍這時候只看江遠神情不屬,不由咳咳兩聲,道:“也沒什么事了,你想下班,就先回去,剩下的我來搞。”
“呃……可以嗎?”江遠有些遲疑。他有點想試試新得的技術,不過,回家再試似乎也不妨礙。
“咱就這些活,做完就得了。”吳軍傲然的抬起下巴,比起下面才開始忙起來的民警們,法醫的忙碌已是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