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是初夏季節,如果是在南邊,可能已經有些熱了,但是從燕京往遼東去,一路上正是天氣怡人的時候。
早年受困于軍務,后來受困于案牘的沈太師,終于得了幾日清閑,與兩個夫人一道,一邊游玩一邊趕路。
原本十多天就能趕到的路程,一行人走了一個多月,才趕到了山海關附近的永寧府。
這里距離燕京并不是很遠,只有六百里路。
原本,沈淵一家人住在高麗國境內,在高麗國與朱里真人之間開辟了一座新城,不過因為兩個夫人都懷了身孕,因此在沈毅的建議下,他們一家人在兩個月前搬回了關內,搬到了距離山海關最近的永寧府府城。
這里,也是蘇定駐軍的地方,整個山海關大營的治所,就在這座府城里。
沈毅一行人進了永寧府境內之后,還沒有看到永寧府城,蘇定蘇大將軍就與沈淵一起,遠遠的出城迎接。
等見得沈毅下馬,向來持重的蘇定,也忍不住有些激動。上前畢恭畢敬的單膝跪地,低頭行禮:“沈公!”
沈老爺連忙將他攙扶起來,笑著說道:“不用行大禮,不用行大禮。”
沈淵也跪在一邊,對沈毅和母親以及二娘行禮。
他被陸若溪攙扶了起來,陸若溪也許久沒有見兒子了,拉著他問東問西,詢問兩個“兒媳”現在怎么樣了。
而沈毅,則是與蘇定同行,詢問山海關這里最近的情況。
蘇大將軍落后沈毅半步,詳細把軍情匯報了一番,然后總結道:“朱里真人吃了虧之后,現在更加謹慎了,咱們山海關一年到頭,可能都見不到朱里真人,只有到關外去,才能看得見…”
“末將還聽說,朱里真人內部,對他們的朱里真汗非常不滿,隨時有可能鬧出事情來。”
沈毅笑了笑,開口道:“在關內做了七十多年老爺,現在突然要回去游獵了,他們當中有些人連馬都不會騎,心里怎么可能會舒服。”
“那個朱里真汗趙玄,能夠壓制朱里真人這么多年,已經…”
“極其不容易了。”
沈毅輕聲道:“昭武帝雖然自己不行,但是這個兒子著實不錯,當年登基的要不是趙楷,而是這個趙玄,咱們的北伐到現在…”
“說不定都還沒有結束。”
蘇定點了點頭,也跟著說道:“那個小家伙,的確是個人物。”
沈毅兩只手攏在袖子里,笑著說道:“好在他已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了。”
“天底下的人物多了去了,他無處施展,也沒有用處。”
沈毅打了個呵欠說道:“蘇兄那個兒子在高麗替犬子看著是罷?”
“是。”
蘇大將軍連忙說道:“蘇方暫代小侯爺,處理那邊的軍務。”
他頓了頓之后,又說道:“從上次沈公兵圍盛京之后,朱里真人老實了很多,蘇方在高麗這么長時間,除了偶爾見到幾個朱里真人的斥候之外,連一支朱里真人的散碎軍隊都沒有見到過。”
沈毅“嗯”了一聲,緩緩說道:“朱里真人,既沒了當年的騎射功夫,現在又學咱們漢人,弄了個什么盛京,把拉扯的本事也丟掉了。”
“他們…二十年之內,新一代人長起來之前,不會再成什么氣候了。”
蘇定先是點頭,然后開口道:“末將收到消息說,劉明遠在東瀛那里病了,病的…”
“挺嚴重。”
蘇定用了好幾年時間,算是征服了東瀛本島,他離開東瀛之后,劉明遠就接替他,在東瀛將剩下的戰事做個收尾。
沈毅先是皺眉,隨即低聲道:“這事,我竟不知道。”
“末將也是剛收到的消息。”
蘇定嘆了口氣道:“劉將軍,也是五十歲的人了,遠征海外…”
沈老爺默然道:“過兩天我給他寫個調令,能回來就讓他回來休養罷。”
不知不覺間,淮安軍第一代將領,除開薛威依舊年輕之外,其他的人,都已經開始老了。
蘇定點頭應是。
他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沈公,末將以為,現在時機已經成熟,可以開始考慮討滅朱里真人了。”
“只要謀劃個幾年,至少有個八成把握。”
沈毅輕聲道:“打贏朱里真人不難,打下他們所謂的盛京,也不會是難事,但是想要徹底滅掉朱里真人,恐怕是不容易的。”
“到時候,大陳至少要有半只拳頭,被贅在遼東。”
沈毅輕聲道:“我的想法是,隔幾年就去打一打他們的盛京,他們為了守城,就會自己個消耗掉自己的力量。”
“真要把他們從盛京城給攆了出去,分散開來,還怎么去尋他們?”
蘇定默然。
片刻之后,他才抬頭看著沈毅,開口道:“沈公,您是不是…”
“還有別的顧慮?”
沈老爺也停下腳步,看了看蘇定,然后默然道:“薛威那里要應對韃靼人,凌肅所部短時間內離不開京畿,蘇兄這里的兵力,要動作起來,哪怕打下盛京,也要死個七七八八。”
“我認為,得不償失。”
他拍了拍蘇定的肩膀,然后扭頭看向沈淵,默默說道:“且緩一緩罷,遼東的朱里真人,將來就交給孩子們練手。”
蘇定深深低頭:“末將明白了。”
沈毅抬頭看了看遙遙在望的永寧府城,笑著說道:“好了,先不說了,再不趕路進城,該摸黑了。”
“咱們先進城,我少說要在這里待上個十天半個月,咱們慢慢聊。”
蘇定愣了愣,問道:“沈公您還要去哪里?”
“沿著邊關轉一轉,先到薛威那里瞧瞧大同的防務,然后看時間來不來得及。”
“來得及,我還想去西安府看一看,要是來不及…”
沈某人默然道:“就從大同轉道,返回燕京。”
兩個人說了幾句話,沈毅一家人再一次上了馬車,趕路前往永寧府。
傍晚時分,一家人終于進了府城,在沈淵的接引下,他們很快到了沈淵的住處。
這會兒,沈毅的兩個孫兒都已經降世,兩個都是男孩。
分別是高麗公主李宛君,以及妾室蘇衿所出。
兩個孫兒非常巧合,前后落生的時間只差了三天,李宛君所生的年長三天,是沈淵的嫡長子。
另外一個,就是庶次子了。
陸若溪與沈毅,一人懷抱一個,都是喜不自勝。
沈淵站在一旁,看著高興的父母,也忍不住笑容滿面,他看了看父母,開口笑道:“阿爹阿娘,兩個孩子生下來還不到十天,一直等著您二老過來,給取名字呢。”
陸若溪抬頭看了看沈毅,笑著說道:“夫君是翰林,夫君來取名字罷。”
沈侯爺看了看這兩個孫子,心中生出無限感慨。
他認真思考了一番,然后摸了摸大孫子的眉心,開口道:“這個孩子,取名一個承字。”
“另一個…”
他看向小孫子,開口笑道:“就取一個安字罷。”
沈淵一一記下,喜道:“如今,他們總算是有名字了。”
一家人聚在一起,高興了許久,等吃完飯之后,沈淵才問道:“爹,桑桑是不是懷了身孕了。”
沈毅“嗯”了一聲,開口道:“等你妹妹生產,為父還要趕回去。”
“嘿。”
沈淵笑了笑:“妹妹要是生個兒子出來,豈不就是大陳未來的天子了?”
“真是奇妙。”
沈老爺默默看了他一眼,微微搖頭。
“不要亂說話,你都為人父母了,要…”
“深沉一點。”
小侯爺笑呵呵的點頭答應。
“孩兒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