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毅這個主心骨表了態,只要是略有點情商的,都不會當著眾人的面去頂撞沈毅,于是乎,在場眾人紛紛低頭,沒有說話。
沈毅環顧眾人,開口道:“既然大家都不說話,那就先打一打看一看。”
“隨機應變罷。”
沈老爺沉聲道:“最起碼,打到年底再說。”
徐州城的糧食,可以輕松支撐到年底。
不過如果到明年,就有些吃力了。
在糧草充足的情況下,沈毅對于守住徐州城還是很有自信的。
畢竟這個時代攻城,絕不是什么易事,雙方打個一年半載,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而沈毅先前之所以考慮在必要的時候,退出徐州城,是擔心徐州城被齊人二十萬大軍團團圍住,那時候他們出不去,南邊的援軍如不來救,淮安軍就很有可能被困死在徐州。
他只擔心被困死,但是不怎么擔心徐州城被破城。
開完了會之后,幾個將領各自散去,沈毅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站了起來,也準備去南門看看戰場上的情況。
他剛走下這座酒樓,往南邊看了一眼,忽然改了主意,扭頭朝著知州府衙門走去。
蔣勝跟在沈毅身后,有些詫異:“公子,您不去南門了?”
沈老爺搖了搖頭:“回去睡覺。”
既然未來徐州的守城戰會成為常態,那么也就沒有必要再看了。
要逐漸適應這種情況。
不然身為主帥,東奔西走,不會有別的好處,只會把自己累死。
走了幾步之后,沈毅回頭看了看蔣勝,開口道:“去跟林生說,現在徐州城四面的齊軍只剩下一面,其余三面都是防守薄弱,我需要盡快與建康恢復通信。”
“必要時…”
沈老爺面色平靜道:“淮安軍可以盡量配合他。”
蔣勝低著頭。
“知道了公子。”
吩咐完了蔣勝之后,沈毅大步回到了知州衙門,褪下甲胄之后,又打熱水洗去了身上的一身塵灰,回到臥房里,倒頭就睡。
這個時候,別人誰都可以亂,但是他這個主帥不能夠亂。
一覺睡醒之后,已經是第二天上午。
陽光從窗子里探進來,映在了他的床前。
沈老爺伸了個懶腰,剛從床上站起來,門外就傳來了蔣勝的聲音:“公子。”
沈毅揉了揉眼睛,坐回了床上:“進來。”
房門被吱呀一聲推開,蔣勝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對著沈毅低頭道:“公子,內衛的人到了,說是陛下欽派的,要見您。”
沈毅眨了眨眼睛,有些詫異,不過他隨即反應過來,應該是駱勇把消息帶回建康之后,建康那邊終于有了回應。
他點了點頭,開口道:“知道了,我洗漱穿衣之后,就去見他們。”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問道:“昨夜戰況如何?”
蔣勝低頭道:“昨天齊人進攻南門,一直打到子夜時分,才陸續退去,薛將軍在城樓上奮戰到夜半,殺了許多敵人。”
“不過具體多少人,還沒有人跟我說…”
沈毅點頭,找到自己的外衣穿上,然后洗了把臉。開口道:“內衛的人在哪里?”
“在前院客廳。”
沈毅稍微理了理自己的頭發,朝外走去,開口道:“去通知趙師兄,跟他說,自今日起,收繳徐州城所有傷藥。”
“全部收歸軍管,任何人違抗,就地拿辦。”
蔣勝立刻低頭。
而沈老爺這會兒則是已經穿好了衣裳,邁步來到了知州衙門用來會客的前廳,這會兒,前廳里已經坐了三個人,都是穿著一身便衣,看起來像是普通百姓。
見到沈毅走進來,三個人不約而同的起身,抱拳行禮:“見過沈侍郎。”
沈毅拱手還禮,笑著說道:“諸位認得我?”
這三人當中,領頭的看起來四十歲出頭,模樣中正,但是皮膚有些黑,他笑著說道:“現如今,內衛里哪一個不認得沈侍郎,便不配在內衛當差了。”
沈毅搖了搖頭:“言重了,言重了。”
“幾位怎么稱呼?”
為首的中年人,抱了抱拳,笑著說道:“內衛指揮同知杜庸,家中行七,沈侍郎稱呼我杜七就是。”
他說完話之后,身后的兩個跟班,才一一低頭自報家門。
“內衛校尉方廷。”
“內衛校尉張僉。”
沈毅聞言,微微動容。
內衛與另一個世界的錦衣衛不太一樣,它比較精英化,沒有太冗雜的人員。
因此,內衛明面上的編制,只有一衛,也就是五千人,以正三品指揮使陸晟為首領。
而指揮同知,是從三品。
也就是陸晟的副手。
這個聽起來一般,但是內衛在朝廷里地位絕對不低,權柄也極大,因此眼前這個看起來極其不起眼,幾乎像是農人一樣的指揮同知,其實是個實實在在的大人物!
沈毅拱手,開口道:“原來是杜副帥,怠慢了。”
“可不敢,可不敢。”
杜庸面色誠摯,開口說道:“下官比起沈侍郎來,實在是不值一提。”
沈毅在主位上坐了下來,招呼三個人坐下,然后微笑道:“杜副帥在家里行七,巧的很,我也在家里行七,真是緣分不淺。”
“這是下官的榮幸。”
說到這里,杜庸微微低頭道:“沈侍郎,下官奉命前來,一來是給您報信。”
“二來,以后下官就留在徐州城里,協助沈侍郎做事情,聽從沈侍郎您的調遣。”
他笑著說道:“主要是,幫著沈侍郎,傳遞消息。”
沈毅聽到這里,心中大喜,笑著說道:“諸位來的正好,現在徐州城里的情況復雜,我正愁如何與朝廷通信…”
杜庸低頭喝了口茶水,看向沈毅,開口道:“沈侍郎,陛下吩咐…”
聽到這四個字,沈毅正準備站起來接旨,就被杜庸一把拉住,這位杜副帥笑著說道:“沈大人,這是陛下的口信,您不必行禮,您跟下官行禮,下官也受不住。”
他接著說道:“陛下吩咐,今后內衛關于北齊的所有情報,除了送建康的一份之外,一律謄抄一份送沈侍郎這里。”
沈毅看向杜庸,屏住了呼吸:“杜副帥,我想問的是,北齊的永平帝…”
杜庸微微低頭道:“的確身子不太好了,經過燕都的探子多番探訪,基本上可以確定,永平帝命不久矣。”
沈毅皺眉:“命不久矣這四個字,我聽了太多了,我需要確切的消息。”
杜庸連忙低頭,壓低了聲音道:“內衛費盡周折,綁了給永平帝診過脈的一個太醫,花了很多功夫,撬開了他的嘴。”
“據他說…”
“永平帝,應該只有三個月到半年的壽數了…”
沈毅聞言,默默坐在原地,目光閃動。
杜庸默默站了起來,從懷里摸出一個盒子,輕輕咳嗽了一聲:“沈侍郎,這個需要跪接。”
沈毅抬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手里的小巧盒子,若有所思。
不過他還是起身,跪了下來。
杜庸打開盒子,兩只手從里面捧出一塊金牌,聲音恭謹。
“圣上諭旨。”
“賜兵部侍郎沈毅調兵金牌,可調動淮安兩萬禁軍,必要時…可臨機節制淮河水師,總攬徐州一切軍事…”
一口氣念完了這些話之后,杜七看著沈七,笑著說道:“沈侍郎,接金牌罷。”
沈毅抬頭,看著這塊金燦燦的牌子,只覺得思緒有些飄忽。
如在夢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