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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五十五章 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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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家的事情,是沒有辦法瞞著皇帝的。

  因為沉毅想安排他們兩個人見面的話,必須得見一面惠妃娘娘,而他是外臣,幾乎不可能有跟惠妃私下見面的機會。

  除非皇帝安排。

  所以這件事情得通過皇帝來辦。

  更要緊的是…

  沉毅接觸過內衛,對內衛非常熟悉。

  雖然這幾年邸報司飛速發展,情報能力已經小有規模,但是沉毅很清楚,現在的邸報司跟內衛相比,還有一段不小的差距。

  畢竟內衛是一百多年的組織了,而邸報司到現在,也就是幾年時間而已。

  也就是說,邸報司能查出來的東西,內衛不太可能查不出來。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

  皇帝是一定知道惠妃娘娘家事的。

  因為當初奪了顧少安書鋪的建康常家,已經在一夜之間,家破人亡了!

  惠妃只是一個后妃,哪怕她再得寵,她本人是沒有任何能力,去做這件事情的,能夠做這件事,有本事做這件事的,不會有第二個人。

  只可能是洪德皇帝。

  值得一提的是,這個常家也是一個簪纓世家,祖上出過侍郎的,雖然到了這一代,家道中落,家里只有個五品京官,而且是清水衙門沒有什么實權的五品官,但是不管怎么說,他建康也算得上是一個中等家族。

更冤枉的是,當初侵占顧少安書鋪的,并不是常家主脈的人,對于這么個大家族來說,也瞧不上顧少安的那個鋪子,當初是常家  事主名叫常賢,綽號常三爺,因為占了大家族出身,常年在街頭廝混,黑白兩道都稍微有一些能量,沒少干壞事。

  因為四面逢迎,在建康很吃得開,雖然干了不少惡事,多年來,但是硬是沒有遭報應。

  直到兩年前,無上天威蓋了下來,這位常三爺不僅自己落了個凄慘的下場,就連他倚為靠山的主家常家,也因為他,在一夜之間家破人亡。

  既然洪德皇帝知道惠妃的家事,那么這件事情也沒有必要瞞著他。

  皇帝陛下聽到這句話,先是愣了愣,然后便回到了自己的軟榻上坐了下來,扭頭看了一眼高明。

  高太監立刻會意,開始清場。

  很快,甘露殿里又只剩下了他們三個人,皇帝這才看向沉毅。

  “細說。”

  沉毅點頭,把顧家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然后他看向皇帝,低聲道:“臣這位顧師,學究天人,早年因為得罪了宰相,被朝廷永不錄用,因此傷了心神,在建康流浪多年,直到前些年才尋了個生計,在大義坊教書。”

  “臣還有舍弟,考學之前,都曾經在顧師門下學過時文策論…”

  “顧師于我兄弟大有恩德,他晚年思念家人,便托付臣去探查家人下落,當初顧師在臺州府,遺有一子一女,臣讓人查訪了兩年多時間,才尋到顧師之子的下落。”

  說到這里,沉毅抬頭看了看皇帝,又低頭道:“似乎…正是…咳…”

  沉毅沒有繼續說下去。

  因為現在的惠妃,已經不姓顧了,而是姓呂,是前任大理寺卿呂錚的親孫女!

  皇帝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沉毅。

  “朕聽高明提起過,說你閑著沒事就會往大義坊跑,朕原先不知道原委,看來是因為這位顧先生了。”

  沉毅低頭稱是。

  皇帝也感慨道:“看來天底下,竟然真有這種巧事。”

  感慨完了之后,他靜靜的看著沉毅,問道:“沉卿提起這件事,是想要做什么?”

  沉毅低頭道:“陛下,臣那位顧先生,已經六七十歲了,近年來,身體不是很好,他得知了這件事情之后,便想見…見惠妃娘娘一面。”

  皇帝皺眉道:“惠妃姓呂。”

  說完這句話之后,他又看著沉毅,依舊皺著眉頭。

  “你將惠妃的事情,說給他聽了?”

  沉毅連忙搖頭。

  “沒有,只是與顧師說,他的孫女現下在宮里。”

  皇帝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思索了一番,然后開口道:“惠妃與朕提過,她故鄉確在臺州府。”

  說到這里,皇帝低眉道:“不過這件事,關系甚大,無論如何,惠妃是不能與他認親的。”

  沉毅自然知道這一點,微微低頭道:“陛下,臣只是聊盡人事,若陛下不愿意讓他們見面,臣便再不提這件事了。”

  皇帝想了想。

  “這件事,朕要去問過惠妃才成。”

  沉毅恭謹低頭:“是。”

  “臣有處置失當之處,請陛下責罰。”

  皇帝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搖頭道:“罷了,世事如此巧合,也怪不得你,這件事情之后,不管惠妃愿不愿意見這位顧先生…”

  皇帝頓了頓,開口道:“沉卿你都多多照顧照顧老先生,給他養個老罷。”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惠妃才是皇帝陛下的初戀。

  或者說,是他自己選擇的愛人。

  這么多年時間下來,惠妃又給他生了兒子,聽說現在,又懷了身孕,小夫妻兩個人之間,肯定是有感情的。

  因此,皇帝也要叮囑沉毅,照顧照顧顧老頭。

  畢竟這可能是惠妃的親祖父。

  沉毅低頭道:“陛下放心,顧師是我們兄弟的老師,原本就是我們兄弟,給他老人家養老的。”

  聽到沉毅這句話,皇帝面色有些古怪,微微搖頭笑道:“沉卿是顧先生的學生弟子,那這輩分,豈不是亂了?”

  沉毅低頭道:“沒有亂。”

  皇帝一怔,然后點頭:“是了,不相認,便不會亂。”

  次日上午,一頂不起眼的轎子出了宮門。

  這頂轎子沒有去別的地方,先是去了一趟呂家,也就是前任大理寺卿呂錚的府上。

  這位前任大理寺卿,去年已經從大理寺卿的位置上更進一步,如今已經是刑部尚書了。

  他雖然被內衛查出了貪腐,但是不僅沒有因為這件事丟官,反而更進一步,成為了大九卿之一的刑部尚書。

  這其中,有沒有惠妃娘娘的功勞,便不得而知了。

  轎子在呂家待了半天之后,到了午后吃過飯,便又有另一頂轎子,從呂家后門出去,一路兜兜轉轉,來到了大義坊門口。

  轎子在大義坊門口停下,一個一身澹青色小襖的女子,從轎子里走了出來。

  這女子四下看了看,終于在大義坊門口,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邁步走了過去,對這人行了一禮,笑著說道:“見過沉侍郎。”

  沉毅抬頭看了一眼這女子,先是有些疑惑,可隨即微微低頭,低聲道:“見過娘娘。”

  讓沉毅疑惑的是,一段時間沒有見,這位惠妃娘娘,與從前的她…長的不太一樣了。

  不是胖瘦的原因,是風格和容貌都不太一樣了,似乎換了個人一般,與從前那位琵琶絕,僅有四五分相像了。

  惠妃娘娘見沉毅這個模樣,微微一笑,輕聲道:“沉侍郎不必奇怪,我以前在宮外,跟人家學了些妝容,現在出宮,不能給旁人認出來不是?”

  沉毅微微低頭,輕聲道:“娘娘說的是。”

  惠妃娘娘打量了一眼沉毅,然后輕聲道:“出宮一趟不容易,沉侍郎帶路罷。”

  沉毅點頭,帶著這位惠妃娘娘進了大義坊,沒過多久,便來到了顧先生的私塾門口,沉毅側開身子,伸手道:“娘娘,顧師就在里面。”

  “我跟他老人家說好了,今天私塾里沒有人,娘娘進去就是了。”

  惠妃娘娘抬頭,看了看這私塾門口的牌匾。

  育才有道。

  這塊匾,原本是沒有的,是當初沉恒中了探花之后,沉家找人制了牌匾,送到了這里。

  惠妃娘娘瞇了瞇眼睛,輕哼了一聲,但是沒有說什么。

  她正準備邁步推門進去,忽然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門口的沉毅,開口道:“沉侍郎,我們一家,都為他所害,我祖母郁郁而死,我父母也客死異鄉。”

  “本來,我是絕不會見他的。”

  貴妃娘娘頓了頓,看向沉毅。

  “如今,是給沉侍郎面子。”

  “因此,我才來瞧一瞧他。”

  聽到這句話,沉老爺沉默了一會兒,微微嘆了口氣。

  “當年的事情,是顧師的不是,老人家這三四十年,也是悔恨纏身。”

  惠妃娘娘面色平靜:“悔恨便夠了么?”

  沉毅沉默無語。

  惠妃手放在門上,又回頭看向沉毅。

  沉老爺拱手,微微低頭。

  “有勞娘娘了。”

  惠妃面露笑容,推門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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