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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四章 一家歡喜一家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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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河北岸,征南軍大營。

  狼狽逃回北岸的周世忠,一臉陰沉的坐在帥帳里,在他的旁邊,玉真子道長神色也不太好看。

  一陣沉默之后,玉真子看了一眼周世忠,緩緩說道:“大將軍,事已至此,還是上報朝廷罷?”

  “上報?”

  周世忠瞥了一眼這個妖道,深呼吸了一口氣,沉聲道:“怎么個上報法?陛下下了這么大的決心,圣旨里說,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打贏南岸的淮安軍,如今我們損失了這么多人,連淮安城城墻都沒有看到!”

  “這怎么上報?”

  玉真子捋了捋胡須,問道:“大將軍還要再打?”

  周世忠臉色陰沉:“不打也要打,不打痛沈七,我在陛下那里沒有辦法交代。”

  “先前,已經是最后一個機會了。”

  玉真子微微搖頭道:“先前好容易在南岸站穩腳跟,可以從容不迫的運送兵力過去,如今又被南人給逼了回來,南朝造船的本事遠勝我朝,淮安軍的戰船也多,再想站穩腳跟,多多死多少人?”

  “而且…”

  玉真子微微低頭道:“而且,雖然現在趙祿的淮河水師已經撤了過去,但是如果大將軍再強攻淮安,誰又能保證淮河水師不會再來?”

  玉真子掰著手指算賬。

  “淮河水師現在有足足的十萬人,淮安軍身后有南朝的禁軍,也有五六萬人,朝廷派來的軍隊,加上征南軍,原本是有近二十萬的,但是這一年多的損耗,現在還剩下多少?”

  玉真子低眉道:“怕比南朝的軍隊,多不了多少了。”

  “再打下去,吃虧的還是大將軍你。”

  周世忠黑著臉,看向玉真子,聲音沙啞:“道長說的這些道理,周某未必就不懂,周某剛才也說了,不打下去,我沒有辦法在陛下那里交代。”

  他悶聲道:“先父多年功業,不能斷在我的手里!”

  周世忠的話很簡單。

  不打到永平帝滿意,他這個征南軍大將軍,也就做到頭了,到時候周家只能返回燕都,即便還能混到個一官半職,但是“家道中落”幾乎是必然的事情,一代兩代人之后,就會徹底沒落。

  到時候,說不定又要去給老朱里真當家奴。

  這是周世忠絕對沒有辦法接受的。

  他看著玉真子,聲音沙啞:“道長,從你到淮河以來,一直是你出謀劃策…”

  玉真子聞言,立時大皺眉頭。

  很明顯,周世忠并不準備讓他置身事外,拽也是要把他拽下水的。

  這位燕都妖道沉默了一會兒,捋了捋自己的胡須,靜靜的看向周世忠,突然笑了笑:“誰說大將軍沒有辦法交代?”

  周世忠皺眉,看向玉真子,沒有說話。

  玉真子繼續說道:“這一次我王師越河痛擊南人,在淮安府境內,殺敵數萬,得勝歸來。”

  周世忠吐出一口濁氣,悶聲道:“道長要虛報軍功?”

  玉真子微笑道:“四皇子去年,不也是如此應付過去的?如今,不過是重復四皇子故事,”

  聽到這句話,周世忠大皺眉頭。

  去年,衛王趙楷的確虛報了軍功,而且還是殺良冒功,這件事屬于是至高的機密,只有周世忠,趙楷以及寥寥數人知道,燕都朝廷,也沒有再拿這件事說事,事情已經過去了。

  但是玉真子竟然知道這件事!

  他知道,就意味著永平帝早已經知道了。

  周世忠聲音沙啞:“四皇子是四皇子,咱們是咱們。”

  他的意思是,四皇子趙楷畢竟是皇帝的親兒子,即便做錯了事情,皇帝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了。

  但是他們這些外人,是沒有辦法與四皇子相提并論的。

  玉真子瞇了瞇眼睛,靜靜的說道:“大將軍這話不然。”

  “四皇子也是大齊的臣子,他們做的事情,咱們都能做。”

  “關鍵是,朝廷需不需要咱們這么做。”

  這位妖道左右看了看,確定帳篷里沒有其他人之后,低聲道:“陛下面子上過不去,因此不得不打這一仗,實際上,陛下與朝廷里的大臣們,也未必想打這一仗。”

  “因此,咱們只要勝了就可以。”

  “至于是怎么勝的,甚至到底勝沒勝,這不重要,也沒有人會關心。”

  這妖道的意思是,永平帝只是需要一個臺階下,只要給他一個臺階就行,至于這個臺階上有沒有里子,那不重要。

  有面子就行。

  周世忠聞言,呼吸都有一些急促了,他深呼吸了好幾口氣,聲音沙啞:“道長,這要是追究起來,是抄家滅族的罪過。”

  玉真子低頭喝了口酒:“貧道伴君二十余年了。”

  周大將軍面無表情:“道長孤身一人,周某卻有一大家人。”

  玉真子仰頭,把杯中酒一飲而盡,他喝完這杯酒之后,靜靜的看著周世忠。

  “大將軍,陛下如果因為這件事情追究你,甚至把你們周家一家老小都殺了,那么這件事該如何收場?”

  “再派人到淮河來,與南人不死不休?”

  “只一個沈七,就需要多少人去啃?”

  “今上登基的時候,局勢就已經很明朗了。”

  玉真子吐出一口濁氣,開口道:“大齊已經沒有南下之力,現在只是為了面子爭持而已,陛下已經這個年歲,當真還有精力繼續打下去?”

  “你向朝廷報功,就是最好的結局。”

  “不管是陛下,還是朝廷里的大臣們,亦或是底下的將士們,甚至是南朝人,都是愿意接受這個結果的。”

  “大將軍還沒有看到罷?”

  玉真子輕聲道:“軍中,已經怨聲載道了。”

  周世忠兩只手捂著額頭,依舊有些猶豫不決。

  “我…”

  “需要再想想。”

  “不急。”

  玉真子站了起來,對著周世忠行禮,微笑道:“一般打掃戰場,也需要兩三天時間,大將軍可以好好想兩天,等有了決斷,再上報朝廷不遲。”

  這妖道轉身,朝著營帳外面走去,走到營帳門口,他回頭看了一眼周世忠,面色平靜。

  “大將軍沉下心來想一想,就能夠想的明白,這條路或許不是諸多路之中最好的一條路,而是唯一的一條路。”

  說完這句話,玉真子轉身離開。

  周世忠憤怒的用拳頭,捶了一下桌子,低吼了一聲。

  “沈七!!”

  南岸,響水大營。

  幾天時間下來,一些收尾的工作終于告一段落,失落在南岸的北齊將士,大部分投降,被淮安軍俘虜,也有少部分負隅頑抗的,被就地格殺。

  而沈毅這幾天,主要是在忙活救治傷員,以及一些善后的工作。

  忙活了三四天之后,萬鐘那里也傳來了好消息。

  隨著齊人的潰退,東海海岸上的齊人精銳也失了戰意,坐船從海上退了回去,不再進攻淮安府。

  而西線也送來了好消息,凌肅他們在傷亡兩千余人的情況下,擊退了西線的齊人,留下了三千多齊人。

  至此,洪德十二年初冬的這場規模宏大的戰事,算是暫時告一段落了。

  沈毅在響水大營待了好幾天,傷兵營的搶救工作才算是結束。

  結束的意思是,扛住的活了下來,沒扛住的,便魂歸淮安大地。

  在這幾天時間里,沈毅一連幾封奏書送往建康,把這一次淮安戰事的前因后果,都報告給了皇帝陛下。

  等到他最后一份奏書寫完,淮安府的豬牛羊,也都趕到了響水大營里,薛威興奮不已,親自帶人去殺牛宰羊。

  當然了,這些牛都是傷牛或者是病牛。

  總而言之,是不能耕地的牛。

  不然官府是不給殺的。

  至于這些牛是怎么傷,怎么病的,那就不是官府該管的事情了。

  響水大營里,支起了上百口大鍋。

  隨著各種肉下鍋,香氣四溢,大營里也告別了悲傷的氣氛,走了一些歡聲笑語。

  張簡與沈毅并肩而戰,看著響水大營里的情景,微笑道:“真是熱鬧。”

  沈老爺微微嘆了口氣。

  “原本…”

  “是該更熱鬧一些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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