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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六章 馬太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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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毅收到皇帝書信的時候,心情還是十分愉快的,畢因為雖然他在東南辦差辦得辛苦,但畢竟大老板那里鼎力支持,再加上的確能為百姓做點實事,沉老爺做起來,算是干勁滿滿。

  但是晚上張簡的一封信,把他的好心情打了個灰飛煙滅。

  皇帝竟然要在這個當口,換了朱圭!

  雖然朱圭這廝,的確算不上什么清官,好官,但是他確實實打實的干吏,這一點從廣東一省,被他拿捏的服服帖帖,就可以看得出來。

  沉毅在給皇帝的奏報里,的確提了一句朱圭貪墨的事情,但是沉毅提這件事,是為了讓皇帝給市舶司賦權,讓市舶司稅務自主,完全沒有換下朱圭的意思。

  因為廣東剛平定了倭寇,廣州衛以及市舶司的建立,都需要一個相對穩定的官場,現在最優解自然是跟朱圭達成雙方都滿意的合作,而不是把朱圭這個人換了。

  換一個新巡撫過來,廣東官場的權力交接,想要恢復到現在的這種平穩期,至少需要大半年乃至于一年的時間,至于新巡撫剛接手廣東會做成什么樣子…

  誰也不好說。

  不過福建就是一個推倒重來的例子。

  程廷知之所以能在福建橫推,最主要是因為三法司的協助以及福州衛的支持,而廣東的新巡撫到任,會做成什么模樣,誰都不好說。

  本來,皇帝換下朱圭也就罷了,沉老爺費點時間跟新巡撫溝通溝通,再花點精力寫封信給張敬解釋一下,這件事沉老爺咬咬牙,憋憋氣,再忙活幾個月也就過去了。

  可是張簡在信里,提到了皇帝召見過張敬…

  至于皇帝挑撥離間的事情,不能見諸于文字,因此張簡沒有在心里提起,不過他在信里暗示,他的祖父已經篤定,是沉毅上書參了朱圭。

  那么這背后的到底發生了什么,就一點也不難猜了。

  理性思考來說,沉毅可以理解皇帝的這波操作,無非是想讓自己給他當個專業的工具人。

  工具人腦子里,不應該再有什么別的心思。

  所以自己這個工具人,就應該是個孤臣,最好能在朝堂上人嫌狗厭,跟誰都不對付。

  這樣,皇帝才用的順手,用的放心。

  而沉毅,非常討厭這種被他人隨意撥弄的感覺。

  不管他將來會不會做孤臣,都應該是他沉毅自己來選擇才對。

  最起碼,皇帝,要跟他商量。

  談談條件,給出一個讓沉老爺心動的價碼。

  而皇帝像現在這樣,一聲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背刺,沉老爺心里自然是不爽的。

  其實如果沉毅是個土生土長的陳國人,腦子里沒有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奇思妙想,那么自小被忠君報國的思想灌輸,這一次可能就咬牙忍了。

  安慰自己的理由也很好找。

  為了廣東的經濟民生嘛。

  到時候,忍著委屈在廣東把事情辦完,回到建康見到皇帝,皇帝問一句“委屈否?”沉老爺回答一句“不委屈”,君臣二人心照不宣,這件事也就過去了。

  可是現在的沉老爺,受不得這種委屈。

  愛誰誰!

  且不說市舶司會不會成為惡政,會不會影響廣東的經濟民生以及朝廷的收入,退一萬步講,即便真的影響了,跟他沉毅有雞毛關系?

  他一來不是廣東的官員,二來市舶司掙的錢,也不會有一兩銀子落進他沉毅的口袋里。

  于是沉老爺,果斷坐上自己的馬車跑路了。

  他甚至沒有再回廣州府去,沒有去跟朱圭打招呼。

  而且說實在的,朱圭這個人雖然官聲不好,貪財好色,但是卻十分看重所謂的“派系”,最起碼沉毅亮出書信之后,人家朱巡撫二話不說就要分給沉毅三成收入。

  很實誠了。

  沉老爺到了廣州府之后,也沒給他帶什么禮物,現在可能還把人家工作給搞沒了,這會兒自然不太好意思再去見朱圭。

  干脆。

  回福州擺爛去了。

  眼下還是初秋,回福州住個三個月,到了年底快過年的時候,拍拍屁股回建康去繳旨,這趟差事就算是完成了。

  至于會不會得罪皇帝,影響自己的前程…

  這一點,沉老爺想的很開。

  皇帝真要是因為這件事惱了沉毅,自此不再重用他,那么這位大陳皇帝的心胸也有限,想要完成洪德中興,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北伐也是癡心妄想。

  真要是那樣,沉老爺正好直接躺平,也可以給自己謀劃退路了。

  內衛一直是貼身跟著沉毅的,而且不是一兩個人,是一整個校尉營,也就是一百個人。

  這個校尉營雖然有輪班,也有人會休息,但是平時跟在沉毅身邊的內衛,基本上也有二三十人。

  這些內衛,固然可以保護沉毅,但同時也監視著沉毅的一舉一動,沉毅從官道轉道福州之后,這些內衛立刻就有所察覺,然后從內衛的渠道,把這份消息,以最快的速度送往了建康。

  廣州府距離福州府一千六七百里,沉毅又是坐著馬車慢慢走的,因此他還在路上的時候,內衛的消息就已經送到了高明手里。

  而沉毅寫給皇帝的“回信”,或者說是寫給皇帝的奏報,也差不多在同一時間送到了建康,放在了高太監的桌桉上。

  高明聽到了這個消息之后,臉色開始變得詭異了起來。

  他又看了看手里沉毅送回來的書信,猶豫了一下之后,還是沒有拆開,而是從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來,看向身旁伺候的小太監,問道:“陛下現在何處,在甘露殿還是在昭德宮?”

  小太監畢恭畢敬的低頭道:“干爹,萬歲現在德慶宮。”

  高明點了點頭,又問道:“有大臣在德慶宮么?”

  小太監搖頭道:“回干爹,萬歲把…把龍子抱進德慶宮了,此時正與惠妃娘娘一起在德慶宮伴駕…”

  聽到這句話,高太監眉頭止不住的跳了跳。

  德慶宮,是天子的寢宮啊…

  他默默站了起來,看了一眼身邊的小太監。

  “傳我的話,任何人不準嚼舌根子,誰要是傳到了皇后娘娘耳朵里,被咱家知道了…”

  高太監目光凌厲:“直接打死。”

  小太監嚇得勐地一個哆嗦,直接跪在地上,叩首道:“回干爹,兒子知道了,兒子這就吩咐下去。”

  “嗯。”

  高太監慢悠悠的點了點頭,然后起身離開了內侍省,一路朝著德慶宮走去,他是內廷的大管家,進德慶宮自然輕松,沒過多久,就在德慶宮里,見到了懷抱皇子坐在軟塌上玩耍的皇帝陛下。

  惠妃娘娘坐在一邊,正在侍弄手里的刺繡,一家三口,分外和諧。

  高明猶豫了一下,還是邁步走了過去,跪在了皇帝面前,低頭道:“陛下,沉學士密信。”

  皇帝這才把目光從兒子身上,落在了高明手里的信上,他對著惠妃娘娘招了招手,惠妃立刻過來把皇長子抱了起來,皇帝起身,一邊伸懶腰一邊打哈欠:“真是半日清閑也難得。”

  雖然嘴里埋怨,皇帝還是對著高明招了招手:“送上來罷,朕看看沉七說了什么。”

  高太監低頭,把手里的密信捧了上去,皇帝拆開密信之后,只掃了一眼,就丟在了一邊,撇了撇嘴。

  “洋洋灑灑幾百個字,都是一些空話,總結無非皇帝圣明四個字。”

  皇帝打了個哈欠:“沉七什么時候也這么無聊了?”

  “這封信,就不必給他回了。”

  高太監先是看了一眼在附近的惠妃母子,然后默默上前,站在了皇帝身邊,低頭道:“陛下,沉學士…”

  “似乎要離開廣東,回轉福州去了…”

  高太監聲音壓的很低。

  “內衛上報,他已經在離開廣東的路上了。”

  皇帝一愣,問道:“福建出事了?”

  高明搖頭:“奴婢沒有聽說…”

  “那…”

  皇帝只說了一個字,然后便頓住,眉頭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那他這是什么意思?”

  高太監垂手而立,一言不發。

  皇帝再一次皺眉。

  “撂挑子?給朕使臉色?”

  高太監還是不敢說話。

  皇帝狠狠地拍了拍桌子,怒氣沖沖。

  “反了他了!”

  皇帝一發火,一旁的惠妃母子,都嚇得不輕,皇帝勉強壓住火氣,對著母子兩個人笑了笑,然后咬牙切齒道:“東南的差事不給朕辦完,就讓他沉七一輩子待在東南!”

  高明沉默了一會兒,提醒道:“陛下,廣州衛已經快征滿了,只等大營建成,就算是建成了,至于廣州市舶司…”

  “按照孫謹先前的奏報。”

  “他這個月弄完泉州市舶司之后,就會動身趕往廣州府。”

  高明的意思是,東南的差事并沒有耽擱。

  皇帝挑了挑眉,正要說話,惠妃娘娘已經步履蹁躚的走到了皇帝身后,她一邊給皇帝按摩,一邊輕聲問道:“什么事情,惹得陛下這么大火氣?”

  “沒事。”

  皇帝閉上眼睛,忍住火氣,深呼吸了好幾口氣之后,才緩緩睜開眼睛,憋出了一句話。

  “馬兒太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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