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大官人贖下顧橫波的時候,沈毅人已經快要到江都了。
他心里清楚,這件事情只要李穆愿意幫忙,就不存在什么難度。
其實這件事,沈毅有兩個人選可以選擇,第一個自然是許復,而另外一個人,是沈毅的三哥沈陵。
只不過沈毅想要在這件事情上,完全跟自己摘清干系,那么就不能讓三哥去辦,不然都是姓沈的,在外人看來與沈毅自己辦的沒有什么分別。
所以只能選擇許復。
選擇許復,還有另外的一些好處,這一次之后,許復一定會在建康出名,別人不僅會知道他有錢,還會知道他身后有什么強大到極點的背景!
不管許復到底有沒有實力,但是披上了這么一層虎皮,不管干什么都會順當很多。
另外,顧橫波出春意樓之后,應該也是許復找個宅子養著,這樣一來,小許將來說不定能憑借這么一層關系,跟宮里聯系上。
唯一要注意的是,許復將來會不會跳過沈毅這個“中間人”,自己跟宮里撘關系,做皇商。
這個可能性并不大,但不是完全沒有。
一切要看許復本人的手段和野心,以及沈毅如何處理了。
江都府距離建康很近,再加上沈毅只有三個人,也沒有帶太多行李,第三天下午,便到了江都城門,因為提前給家里寫了信,并且知會了江都縣衙。
新科進士回鄉,當地縣衙的知縣以及一眾官員,按例是要在城門口迎接的,一來是讀書人之間互相給面子,二來也是縣試知縣本人的“教化之功”,因此沈毅的馬車剛到江都城門口,就聽到外面傳來了一連串的鞭炮聲。
兩個小丫鬟掀開車簾看了看,看見江都城門已經站了百十個人,其中大部分穿著衙門口的衣裳,一位穿著七品官服的年輕縣尊,笑呵呵的站在最前面。
在他的兩邊,已經響起了一連串的鞭炮聲,鞭炮響后,幾十個人齊聲喊道。
“歡迎新科進士沈老爺回鄉!”
兩個小丫頭被這聲音嚇了一跳,連忙把頭縮了回去,萍兒扭頭對沈毅眨了眨眼睛,開口道:“公子,是迎接您的…”
青兒也跟著笑道:“好大的陣仗,公子您威風的很呢。”
沈毅微微搖頭,笑著說道:“縣尊跟我有舊,不然也不能這么大動靜。”
雖然新科進士回鄉,當地縣令是要迎接,但是江都縣是什么地方?乃是江都府城!江都縣令又是什么人?前任宰相張敬的嫡孫!
這樣的地位,這樣的身份擺在這里,即便要迎接,估計也就是走個過場,像這一次這么排場,主要是因為張縣尊與沈毅有私交,才會弄出這么大動靜。
沈毅咳嗽了一聲,對車夫開口道:“老把式,靠路邊停罷。”
車把式應了一聲,把馬車趕到了道邊,沈毅跳下馬車,低頭整理了一番衣裳,然后邁步朝著張簡走去,走到張簡面前,他才低頭拱手道:“師兄。”
張簡哈哈一笑,伸手拉著沈毅的衣袖,開玩笑道:“今日是我迎你,哪有新科老爺像我行禮的道理?”
沈毅無奈一笑:“師兄莫要取笑我了。”
“如何算是取笑?”
張簡正色起來,開口道:“為兄當年科考,是二甲五十四名,子恒你五十一名,還要比為兄高上一些,為兄迎你合情合理。”
沈毅搖頭:“師兄說這種話,就是挖苦我了。”
張簡是洪德四年的進士,比沈毅早了一科。
雖然他名次的確比沈毅稍微低了一點,但是他有個宰相祖父,就比什么都強了,不要說正經的兩榜進士,就算是恩蔭入仕,起點也比沈毅高出了不知道多少。
“好了,不跟你說笑了。”
張簡看著沈毅,微笑道:“為兄已經讓人在白玉樓設宴了,今天晚上你喊上沈家叔叔,還有沈家兄弟一起,咱們去白玉樓好好的吃上一頓。”
沈毅微笑點頭:“都聽師兄的安排。”
張簡拉著沈毅的袖子,兩個人并肩焯城里走去,張縣尊一邊走一邊問道:“子恒去吏部報道了沒有?這一次在建康待多長時間?”
“已經報道了。”
沈毅低眉道:“戶部那邊,估計再有一兩個月就要安排事情了,小弟在江都待不久,十天半個月就要回去了。”
張簡笑著說道:“按理說,子恒你這個二甲進士,要在六部觀政半年,叫你回去,多半也是讓你去觀政,當初為兄也廝混了半年,其實沒有什么要緊事,每天去點卯之后,去與不去,都沒有什么要緊。”
“我那時候,便經常到處喝酒,統共也沒有觀政幾天。”
沈毅微笑道:“兄長你與旁人肯定不一樣,小弟要是這么干,說不定沒幾天就被吏部開革了。”
“害。”
張簡扭頭看了沈毅一眼,
沒好氣的說道:“老頭子都退下來了,我現在與子恒也沒有什么不同,都是戰戰兢兢,你就不要拿這件事打趣我了。”
沈毅笑而不語。
張敬當了那么多年次相,在朝堂里的勢力自然不小,不管他在不在朝堂,張簡這個嫡孫都會獲得應有的照顧。..
也就是說,只要張簡這個人有足夠的能力,就可以做到相應的位置上,不會有懷才不遇的風險。
師兄弟兩個人并肩而行,走到了城門口的時候,沈毅才看到了自己家里人。
大伯沈徽,老爹沈章,還有胞弟沈恒。
三個人身后,是二三十個沈家人。
沈毅深呼吸了一口氣,走到家人面前,先是對著父親沈章行禮,然后扭頭對沈徽作揖,叫了一聲“大伯”。
沈章滿面紅光,把沈毅扶了起來,臉上是止不住的高興。
“好樣的毅兒!”
沈章激動的說話都有些哽咽了:“給咱們老沈家爭氣了,為父收到信之后,已經去宗祠上香了,你祖父還有曾祖知道之后,也一定高興不已。”
他拉著沈毅,笑中含淚:“昨天家里的族老過來找為父,跟為父說,準備在宗祠面前給你起一個牌坊,跟你曾祖的立在一起。”
“等明天,為父給你找個畫師畫像,將來還要把你的畫像掛進祠堂里!”
沈毅低眉苦笑道:“爹,又不是三鼎甲,便不必起牌坊了罷,至于掛畫像…”
沈毅有些無奈:“將來等我死了之后再掛不遲…”
“牌坊是要起的。”
沈章面色嚴肅,開口道:“城東的孫家,前科中了三甲進士,不也起了牌坊?我兒二甲進士出身,如何起不得?”
父子倆正說話的時候,一旁的大伯沈徽咳嗽了一聲,笑著說道:“老七二甲五十一名,起一座牌坊也應當,不過現在除了牌坊之外,還有另外的要緊事。”
他看著沈毅,笑著說道:“一轉眼,老七都已經十七歲了,還沒有婚配,如今老七學業已經成了,這一次回鄉,剛好可以給老七定下一門親事,早日開枝散葉。”
這個沈家的現任家捋了捋自己下頜的胡須,微笑道:“老七高中的消息傳回江都之后,這幾日已經有不少人家登門拜訪了,今日老七先回家歇一歇,明天大伯給你安排幾戶人家,你先瞧一瞧,看有沒有瞧得上眼的。”
聽到沈徽這句話,沈毅的眉頭挑了挑。
他正想說話,一旁的沈章知道兒子的性格,一把拉住了沈毅的衣袖,低聲道:“兒子,有什么話,回家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