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毅再一次迷迷糊糊爬起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
這會兒,甘泉書院里的學子至少少了一半以上。
雖然今年只有二十多個考生參考,但是大家都喜歡看熱鬧,縣試發案無疑就是最大的熱鬧,不僅書院里的學子愛看這種熱鬧,江都城里的百姓們也喜歡看這種熱鬧,沈毅兄弟倆走到縣衙門口的時候,縣衙門口已經人山人海。把縣衙圍得水泄不通。
沈毅兄弟倆擠半天都沒有能夠擠進去,正自苦惱的時候,沈三郎沈陵爽朗的聲音傳來。
“老七,老九,你們怎么才來!”
沈毅扭頭看去,只見沈陵手里拿了一張白紙,正在頭上左右揮動。
因為人太多,沈毅擠到沈陵面前都花了不少力氣,好容易來到了沈陵面前,才無奈的說道:“早上起的太早,一不小心睡過了,三兄不怎么也在這里?”
“來這里尋你們。”
沈陵又揮了揮手里的白紙,笑瞇瞇的說道:“猜猜這是什么?”
沈毅眨眼,然后微笑道:“莫非是團案?”
縣試發案的時候,是在一張白紙上,將取中的考號寫成一個圓形,第一名寫在正中間,因此被人叫做“團案”。
“剛才從一個小娃娃手里買的。”
說到這里,沈三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沒好氣的說道:“這些家伙,發案之后立刻就開始賣,就差沒在發案錢賣了,應該是衙門里有人,提前抄好的!”
“去年還只賣三十文錢,頂天了四五十文,今年直接漲到了六十文錢,愈發黑心了!”
沈毅目光看向了沈陵手中的白紙,伸出手去:“三兄,給我看一看?”
沈陵哈哈一笑,拉著一只手拉著沈毅,另一只手拉著沈恒。
“看什么看?你嫂子在家里準備酒菜了,咱們回家吃酒去也!”
說罷,他不由分說,拉著兩個弟弟往家走。
一旁的沈恒看向兄長,微笑道:“阿兄放心罷,看三哥這個模樣,你定然是中了。”
沈陵依舊賣關子不說話,三兄弟一路到沈陵家中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直到這個時候,沈陵才將那張團扇鋪開,從正上方開始數,一路數到第六個。
這個位置上,寫了還算工整的五個字。
月字第七號。
這是沈毅的考號。
按照大陳的規矩,團扇中間的是縣試案首,然后頂上的是第二名,依次往下數,這第六位的月字第七號,也就是本次縣試的第七名。
看到這張團扇之后,沈毅微微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他看了一眼沈陵,微笑道:“三兄這個性子,還是這么喜歡開玩笑。”
沈陵坐在主位上,伸手指著沈毅的考號,大笑道:“縣試第七名是月字第七號的沈七郎,吾弟可稱是三七才子也。”
沈毅無奈搖頭:“縣試第七名,當得上什么才子?說不定府試就被刷下來了。”
老實說,這個成績在沈毅的意料之中,但是他還是微微有些失望的。
因為按照這個成績來看的話,這一屆縣試至少有六個人比他強一些,接下來還有府試,院試,即便江都縣的縣試水平比其他縣要強,沈毅現在的名次排到院試,恐怕也就是堪堪取中秀才而已。
至于舉人…
只能順應天意了。
而之所以有這個成績,并不奇怪。
原先的沈毅雖然讀書還不錯,但是并不是什么絕世天才,而現在這個沈毅,在書院里的這段時間,沒事就往城里跑,真正沉心下來讀書的時間并不長。
再說了,一個三十多歲的靈魂,也很難靜下心來去讀那些圣賢文章了。
沈陵把團案放在了桌子上,起身回了自己屋子里,不多時拿出來一本書,放在了沈毅面前,微笑道:“這是陳府尊的文集,去年江都城里就慢慢有人賣了,為兄托人弄了好幾冊,才算找全,你拿去看一看,對府試應該是有些好處的。”
府試是府尊主持的,錄取誰也全看府尊的意思,因此揣摩考官就很有必要,去年陳府尊到了江都之后,沒幾個月江都的書鋪里就開始賣這位府尊大人的文集了,倒不是為了拍府尊的馬屁,單純是在售賣府試的“考試資料”。
沈毅看到這份文集,心里有些感動,微微低頭道:“多謝三兄費心了。”
“又說這種見外話。”
沈三郎微笑道:“你沈七要是飛黃騰達了,我們沈家也能跟著好過不少,為兄只希望你還有小九能夠盡快考出來,不然我爹三天兩頭寫信過來,說什么我不努力,沈家便家道中落這種話,煩也煩死了。”
兄弟三人正在說話的功夫,沈夫人手上端了個木盤子,款款上前,然后從盤子上端下來幾盤菜,放在了兄弟三人面前的桌子上,沈夫人看著沈毅,微笑道:“恭喜七郎,已經是童生了。”
考過了縣試,就已經是童生了。
雖然這個身份并不能算是正式那功名,但是多多少少有了一些用處,有了這個童生的身份,即便沈毅將來考不中秀才,去開個私塾,當個鄉村老師是沒有什么問題的。
最起碼代表沈毅在這個時代餓不死了。
沈毅起身,對著沈夫人躬身致謝。
這些年,這個三嫂對他很是不錯,生活上也頗多照顧,說的夸張一些,甚至可以說是沈毅沈恒兄弟倆的半個母親了。
沈夫人伸手把沈毅扶了起來,扶著沈毅坐下,靜靜一笑:“你們兄弟三個先吃著,我再去弄幾個菜。”
這天,兄弟三個人坐在一起,好好的喝了一頓,慶祝沈家第三代的第一個童生。
平日里從來不喝酒的沈恒,都跟著喝了幾杯。
下午時分,兄弟三個人都倒了下來,四仰八叉,沈夫人還有丫鬟巧兒實在是扶不動他們,只能任由他們在地上呼呼大睡。
縣試,只是科考的入門考試。
甚至連入門考試都算不上。
不過不管怎么說,考過了縣試,就代表科考的六個門檻,沈毅已經邁過去了第一道。
縣試發案之后,沈毅并沒有休息太久,第二天上午去看了看許復六人,安排了一番這幾個孩子接下來的事情,然后沈毅便回到了書院,安心備考。
畢竟,還有不到二十天,就是江都府的府試了。
之后這段時間里,沈毅一直待在書院,每天不是在看陳裕的文集,就是在完成陸夫子給他布置的策論。
四個字來形容。
學業繁忙。
唯一值得高興的事情,就是沈毅的老師秦先生,被沈毅以“輔導府試”的借口留在了書院,沒有一時沖動,卷鋪蓋走人。
烏飛兔走,很快半個多月時間過去。
時間來到了洪德五年的十月下旬。
江都府府試,已經陸續報名完畢。
陳裕陳府尊,親自視察了考場,甚至親自翻看了學冊,對這場府試極為重視。
三七才子人生的第二場科考,已經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