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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五章廣東調查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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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芝鵬見到了賀今朝,就想著用錢砸一砸,習慣了。

  畢竟誰不愛錢呢?

  所以他們鄭家在福建地方官府上用銀錢開路,加上在海上有億點小實力,故而連官府諸多官員也得看他鄭家的臉色。

  結果他聽完賀今朝的話,稍微一思索,就曉得自家不過在海上橫行十幾年,在往后說,稱霸整個南洋也沒幾年的時間。

  怎么可能比得過大明親王二百多年瘋狂往自家府庫里堆積呢?

  關鍵賀今朝打劫的,還不止一個大明的親王。

  那就更沒法子比了。

  說他賀今朝是現如今大明最富裕的人,一點都不帶差的。

  人家往外撒銀子以及賺銀子的本事,可不是他能比得上的。

  鄭家的實力與他相比,還真是小巫見大巫。

  方才自己沒轉變心態,還想那銀錢開道,著實是有些尷尬。

  鄭芝鵬端起茶杯飲了一口,吞回自己下一句想要說的話。

  一直覺得他家巨有錢的鄭渡瞪大眼睛。

  沒成想搶大明藩王會如此富有,海上搶幾條船還真算不得什么。

  錘匪倒是有點意思,當真是比海盜還來錢快啊。

  鄭芝鵬被賀今朝給震懾住了,根本就沒細細思索。

  賀今朝既不要他的海上貿易渠道,也不要他的錢,到底要他的什么?

  賀今朝拿著茶壺給鄭芝鵬添了些水:

  “對了,你們在海上搏殺,使用的什么武器?”

  “火炮對轟,鳥銃對射,大船撞擊,最后跳幫近距離廝殺,奪取對面的船只。

  一般而言,哪一方的火炮厲害,打的準,沒等接戰就能讓他們沒有還手之力。”

  鄭芝鵬想都沒想,如今的海盜船全都是火炮對轟,直到最后才會選擇跳幫廝殺。

  “哦,火炮是你們自己鑄造的嗎?”

  “嗯,多是自己鑄造的,若是發現敵手船上的火炮好用,就想法子奪過來在大量彷制。”

  鄭芝鵬覺得這種事完全沒有什么可隱瞞的,賀今朝的人在廣東稍微打聽一二就能打聽出來。

  “當年與我大哥作對的海盜頭子劉香,他就在佛山訂購了一大批火炮火銃裝備,但是在交接的時候走路消息,被我大哥帶人廝殺過去,最終劉香戰敗舉槍自盡。”

  賀今朝點點頭,看樣子海盜用燧發手槍很常見,要不然沒法舉槍自殺:

  “劉香與你大哥以前是什么關系?何至于相互廝殺?”

  “結拜兄弟。”

  不等賀今朝挑眉,鄭芝鵬便主動說明。

  當年他們在臺灣的時候,有十八位“海商”(海盜商人)結拜。

  也就是以他們鄭家五兄弟為首,合起伙來消滅大明水師提督俞咨皐統領的福建、浙江水師,及紅夷人(荷蘭人買辦)武商漳州幫許心素。

  因為先用官方身份洗白的操作,是許心素的手段。

  他與荷蘭人勾結后,又花了兩萬兩金子買通了俞咨皐,成為他的心腹,促進俞咨皐招降部分海盜。

  同時許心素承包了東印度公司以及中國的全部生意,壟斷了中國與荷蘭的貿易。

  這種吃獨食的事,自是讓鄭芝龍等人不滿,因利益與他發生嚴重沖突。

  雖說虎父無犬子,但俞咨皋真沒有他爹俞大猷的本事,海戰當中落敗。

  待到在鄭芝龍的領導下,他們對許素心和俞咨皋戰事當中取得勝利后,十八人的團體內部發生了分歧,相互征伐。

  鄭芝龍也想要走許心素的路子,同海外巨商保持關系,在本土精心經營,作為中間商,可以賺取巨大的利潤差價。

  可謂是躺著都能賺錢。

  但是不是所有人都想要與鄭芝龍一樣投靠大明官府,十八人分割成幾股勢力,相互廝殺。

  最終劉香與佛郎機(葡萄牙西班牙)人聯合起來與鄭芝龍對抗。

  一旁的施大瑄也補充說了些海戰的細節。

  待到賀今朝詢問他以及他兒子的名字,才對應起來,此人是施瑯的爹。

  賀今朝笑了笑指了指鄭渡道:

  “施將軍何不把你的兒子也一同來送來陪他讀書,也能有個伴,免得他孤孤單單在此沒人照顧。”

  施大瑄說著他兒子不喜讀書,所以跟著老師學劍術呢。

  “光學劍術有什么用,只能殺死幾個人,你兒子施瑯接下來要不要學兵法?”

  賀今朝坐在椅子上看著他道:“我錘匪開辦的講武堂是講習兵法的,在培養上要比一般的老師強上許多。”

  “賀大帥所言當真不無道理。”鄭芝龍急忙幫施大瑄同意下來。

  畢竟賀大帥什么都不要,現在不過是想多要一個人當人質,還不趕快答應,真以為人家如此和顏悅色是沒脾氣的?

  而且賀今朝還支持海盜在大洋上稱霸,鄭芝鵬極為滿意,這就保證了鄭家的利益。

  施大瑄也只能應下,待到下一次把他兒子送來與鄭渡一同學習。

  “方才你說劉香在佛山訂購了大批的火炮火銃?”

  “對,他就是廣東人。”

  鄭芝鵬說冶鐵業在佛山興起,并不是偶然的。

  佛山地扼西北兩江之沖,上朔湞水,可抵神京(特指南京),通陜洛以及荊吳諸省,下達雷瓊,通川廣云貴。

  以佛山堡為中心,周圍有十二條河涌曲折環繞。

  自唐宋以來,北江航道南移汾江,經佛山再達廣州后,佛山就處在南北交通的要沖位置上。

  在大明南方以水路交通為主的情況下,佛山的地理位置成為鐵炭運輸的有利條件。

  在佛山附近,豐富的粘土和優質的河砂,是鑄造模型的良好材料。

  佛山左近的石灣,自唐以來陶窯就一直在發展。

  古來范土鑄金,陶冶并立。

  二者在技術上有許多相聯系的地方。

  石灣陶業的存在,為佛山冶鐵業作了技術上的準備。

  明初允許民間采鐵礦,廣東地區生鐵產量大幅度增長,刺激和推動著制鐵業的建立。

  并且,從宋至明初,大量南遷人口到南海一帶落籍,這也為佛山冶鐵業的發展準備了充足的勞動人手。

  如此優良條件孕育下,冶鐵業順乎自然地發展起來。

  “賀大帥,佛山冶鐵主要以鑄鐵為主,像鐵鍋、農具、鐘鼎、軍器等,從正德十四年就有許多鐵商購買生鐵運到佛山,炒鑄成鐵錠再出賣,朝廷也就默認了這既成事實。”

  鄭芝鵬笑了笑:“從嘉靖到崇禎年間,佛山的爐戶、鐵商、鐵工數量急劇增大,大帥若是控制佛山,將來武器制造也不用發愁了,當然還有河船所需要的船釘也極為重要。”

  “這是何故?”

  “造船的質量取決于船板入釘的疏密,這幾年廣東官府在佛山裝造五艘大船,鐵釘的花費數倍于線、鎖,更不用說船上所用的鐵鏈、鐵錨、鐵線之類的。”

  鄭芝鵬話茬一轉:“故而大帥想要在廣東發展,佛山不可不占。

  因日本冶鐵不行,佛山鐵鍋一口鍋就能賣出一兩銀子的高價,縱然是一根小小的鐵針也能賣上七分銀呢。”

  賀今朝頷首,他記得日本那個彈丸之地,銀礦倒是不少。

  因為賀今朝給鄭芝龍擺明了想要先當供貨商的想法,這個時候鄭芝鵬也是極力勸說賀今朝該提供什么樣的貨物,這樣大家都能賺的更多,屬實是雙贏。

  反正海盜的思維就是,既然打不過,只要不損害自己的利益,還能賺的更多,那就加入唄。

  鄭芝龍的海盜船隊也是有著許多勢力的加盟,相當于盟主。

  賀今朝頷首,端著茶道:“佛山那里有鐵礦嗎?”

  “沒有,多是從廣州、南雄、韶州、惠州、羅定、連州、懷集等地的鐵輸送到佛山。”

  賀今朝看著一旁的屬官,見他奮筆疾書,才放下自己手中的茶杯:“多謝鄭將軍的提醒。”

  張福臻捏著胡須確實在想,若是錘匪掌握這一條線,因為佛山工精,既可以滿足己方對軍事訂貨的質量要求,又可以以廉價辦取各種器物,還能獲取較多的賦稅。

  此時的佛山冶鐵業還沒有發展到黃金時期,廣東全省表層鐵礦還沒有開采完畢,大量的洋釘子,洋鐵鏈還沒有大量輸入。

  待到清朝時期,精光锃亮的洋鐵,相比較滿布蜂眼的土鐵相形見絀,再加上機器生產的洋鐵也極為便宜,大量傾銷之下,直接把佛山冶鐵業沖擊的七七八八。

  “制鹽呢?”張福臻笑著詢問道:“也需要鐵吧?”

  自古以來鹽鐵都有巨大的利潤,廣東臨海煮鹽獲利定然不俗。

  明代鹽業生產還處于煎鹽階段,煎丁灶戶,課營煮鹽。

  凡煎燒之器,必有鍋盤,大盤八九尺,小者四五尺,俱用鐵鑄。

  俟有數十石,傾置于鍋,凡一灶四鍋。

  明代廣東鹽場有十四大處,還有海北九場,瓊州六場,歲辦鹽七萬三千八百九十五引(每引四百斤)。

  所需煎盆鑊數量極大。

  大明佛山上供的品種中就有“煎盆鑊”一項。

  其中不少冶鐵巨富也從事販鹽,這兩項產業有著非常緊密的關系。

  當然光是廣東一省煮鹽獲利巨大,但關大明朝廷什么事?

  朝廷還能狗收一點點鹽稅,就謝天謝地去吧。

  “瞞不過張參謀。”

  鄭芝鵬也跟著賀今朝一同稱呼,在一個產業上取得利潤后,自是有底氣去摻和另外一個。

  他們兩個開始交談起來了。

  賀今朝敏銳的嗅到了廣東有許多手工業人的事情。

  他們對分田什么倒是不熱心,多是想要靠自己的手藝吃飯,或者說開個人的家庭小作坊。

  工人。

  全都是民營企業。

  無論是家庭小作坊、家族大作坊以及商人經營的大作坊。

  至于官營的,都在皇宮里握著呢。

  就在這個時候,牛有成說了幾句話,賀今朝站起身來,去接待趙小五派回來的使者,把楊文岳整理的厚厚的調查文書交給賀今朝。

  賀今朝讓張福臻招待鄭芝鵬,先去側室里打開楊文岳給他寫的書信。

  廣東百姓的生存方式不同于中原。

  因為海盜商人的影響,他們大多都愛經商逐利,而不是耕種田地。

  賀今朝翻開楊文岳的調查報告,前面還寫了目錄。

  分別是廣東經濟作物、族田、沙田、冶鐵及匠人、鐵礦分布、

  他立即翻到冶鐵及匠人的書頁去看一看楊文岳的實地考察。

  畢竟那里的工人蠻多的。

  按照廣東的模式,家庭小作坊全都是父兄組織,子弟出力,一般在五到十人的規模。

  為兄為父的作坊主還要給弟弟們娶妻,然后隨著他們的成婚,一個家庭作坊會分為幾個小作坊,故而家庭小作坊的規模和資金都十分的有限。

  他們能夠崛起以及能否經營下去,多是懂得獨立操作的手藝人。

  因此投資者多是學成出師的手藝人,他們的資金來源也是多年傭工的工錢。

  這些家庭小作坊成員多是靠著親屬組成,他們之間的聯系是靠著宗法維持的。

  家長是具有絕對的權威,兄弟子侄的勞作,完全遵循家長的“指導”進行。

  甚至子侄的作坊賺了錢,還得提供給父輩的作坊。

  看到這里,賀今朝的眉頭微微挑起,廣東的宗族當真是個大問題,一點都不利于統治。

  當然家庭小作坊的缺點極大,他們資金微薄,很容易破產,時興時滅。

  再加上家庭小作坊的原料購買和產品銷售往往都通過牙行。

  牙行會切斷小作坊與市場之間的聯系,小作坊主就只能受他們的剝削。

  除了普通的強買強賣之外,還有人“私抽設牙”,強迫工匠和小作坊主們交銀入牙,每人五兩,橫加勒索。

  可見,小作坊主在經營上常受牙行的盤刺和欺詐,與大作坊完全沒有可比性。

  這類人是可以被拉攏收買的。

  但是怎么切入,賀今朝還沒有想好些。

  畢竟廣東那里按照目前而言,多是敢闖之輩。

  宗族的力量十分強大,也是賀今朝覺得頗為棘手的事。

  賀今朝繼續往下看,便是家族大作坊,這種經營方式多是當地的大姓望族才能掌握。

  這種家族多置辦田產,然后利用奴仆來經營去作坊里干活,或者把周遭沒了土地的鄉鄰變成他們的奴仆,靠著他們為生。

  作坊多是靠著族長一手把控,人身依附性極強,定然有大量的隱戶。

  賀今朝眉頭微挑,這才算有點強大宗族使勁剝削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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