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芝龍目前的理念是誰當縣長他不在乎。
他只想當縣長夫人。
一個突破官府海禁,把海盜事業做大做強的人。
現在說他是大明的忠臣,一定是他花的錢夠多,導致福建等地官員幫他抬轎子,給他在官場上贊美名。
鄭芝龍心里也沒把皇帝放在心上。
一個海賊王,時刻把皇帝裝在心里,那他的事業也做不起來。
鄭芝龍在崇禎執政這些年來,奉命鎮壓福建、江西、廣東的“山寇”和“海盜”。
由參將升為總兵,且與熊文燦之間交好。
他的接受招安,既為明王朝效力,表面上使東南沿海地區相對穩定。
但鄭芝龍主要意圖卻是借用朝廷命官身分,掃除海上異己勢力,壟斷福建、廣東等地的對外貿易。
荷蘭殖民者在萬歷年間就一度占據澎湖,被明軍士卒趕走。
天啟年間再次占領此地,在主島上建立堡壘,作為侵華基地,派遣船只騷擾臺灣沿岸,劫掠大陸臨海地區,燒毀中國的船只和村莊,把擄掠來的百姓販賣到巴達利亞當奴隸。
福建巡撫南居益派遣俞咨皋(俞大遒兒子)帶領士卒,擊潰來犯的荷蘭海盜船,活捉荷蘭船長,屯駐金門島,派兵搗毀荷蘭人建立的堡壘,圍困八個月。
荷蘭人糧食吃光開始悔過投降,連夜拆城跑了。
南居益便充任工部尚書,然后被崇禎認為結黨營私,廷仗六十貶斥為民,回了陜西渭南縣老家,如今落到錘匪治下。
因為大明的衰弱,荷蘭東印度公司利用這一時機在臺南的一個小沙洲上建立要塞,命名為熱蘭遮堡,從此開始殖民統治。
而荷蘭人是鄭芝龍在南洋的主要競爭對手。
如今他已經有了左右福建地方軍事和經濟的實力,說變相的割據一方也不為過。
縱然后面支持隆武帝,也不過是為了他自身的利益,而不是為了大明。
待到清廷給了他更多的允諾,判斷失誤,他自是拋棄明廷,帶著家小去了京師。
鄭芝龍一直關注海上的事,關注福建這一畝三分地。
沒成想遠在西北的賀今朝已然兵強馬壯到這種地步,直接派遣一支人馬到廣東去站穩腳跟。
而是賀今朝不像是以前一樣,派人通知商議一二。
現在是先造成既定事實,再派人來通知。
你要是同意那就一切好說,要是不同意,鄭芝龍相信賀今朝率領的錘匪,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輩。
鄭芝龍思索了一通,那賀今朝是注定要來分一杯羹的。
海運的利潤極大,也不缺賀今朝分這一杯羹。
但鄭芝龍認為,該要了解的還得了解一二,不是隨便一個人就配來分羹的。
他鄭芝龍在南洋這一片名頭極為好使,可不是能被人輕易拿捏住的。
趙小五在當地人的帶領下到了濠鏡,也就是香山縣。
其實就是有夷人居住的地方,大帥說就要占據這里。
盡管路上行軍極為辛苦,但幾乎沒有遇到什么像樣的抵抗。
他帶著五千人甲士出發,再加上一幫雜七雜八的工匠。
根本就沒想要招人手,可沿途想要外出闖蕩或者混口飯吃的,綴在隊伍后面的越走越多。
楊文岳不得不派人管理這幫人,把他們編入陷陣營。
一路行軍一路訓練,反正深入大明后方,處處都是戰場。
如今人數都已經突破六萬大關,隨錘匪到廣東討生活。
光是錘匪路過河南,就不下兩萬人陸陸續續跟隨,想要吃口飯。
河南這地一鬧災荒,真的活不下去的。
畢竟錘匪出發前,除了帶些許糧草武器裝備,沿途也是“就食于敵”。
本來是被賀今朝派來探索商路的,可如此遠的距離走下來。
人有了,糧有了,空車子有了。
然后連填充車子的商品,也五花八門的都有了。
屬實是無中生有了!
大明境內明軍根本無力抵抗錘匪的隊伍,皆是據城自守。
趙小五與楊文岳到達此地后,發現周遭還挺繁華。
據本地人說,這里大概匯聚了三四萬人,不少夷人都與本地人通婚。
遠處倒是有些怪模樣的建筑,形成了類似縣城的模樣。
“大帥叫咱們在這里暫時站穩腳跟,跟著來著那么多人,還得好好安置一番。”
楊文岳捏著胡須,對于賀今朝的手筆一時間有些詫異。
畢竟此番直撲廣州而來,打下城池后,走順德江寧才了大帥指定的地方。
要在此處修建港口,訓練海軍,讓海商納稅。
同時頂替明朝的統治,以廣州為中心,輻射周遭。
因為按照大帥目前的統治基礎而言,廣東目前就是一片飛地。
但從長遠而言,將來大帥若是率兵南下,可以南北夾擊湖廣,更快的打下來,甚至可以威脅福建。
“按照既定計劃開展吧,這里都是河,不利于大軍行軍。”
趙小五拿著望遠鏡看著正在安營扎寨的隊伍,幸虧此番出征會水是第一技能。
楊文岳早就派人去宣揚錘匪的政策,廢除大明的苛捐雜稅,順便摸一摸盤踞在廣州的海商有多少海盜背景。
還得把分田的事情提上日程來,廣東就沒有吃不飽飯的人嗎?
就沒有夜夜笙簫,美酒佳肴隨便浪費的人嗎?
這一路上,楊文岳對于大明百姓治下的慘樣,都已經麻木了。
果然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湯若望在那些葡萄牙人的戒備當中,穿上自己的傳教服,向他們走去。
要是他們不好好聽自己講話,這里就會淪為一片火海。
總之錘匪的處置方式,可不像是大明官員那樣光給銀子就讓你在此地好好待著的。
再加上葡萄牙人如今的實力縮水極大,要是失去了這個點,將來更會被荷蘭人掐住脖子。
葡萄牙人的目的是經商獲利,打不過明軍就花錢賄賂明官,才在此地站穩腳跟。
現在他們在湯若望的告知下,大明將不復存在,錘匪將會成為新的皇帝。
你們交易的廣州已經被錘匪攻克,屯門也會被接收。
駐守此地的總督是阿爾布奎克的重孫子的屬官,總督則是駐扎在馬六甲。
“此事我需要向總督匯報。”
湯若望頗為遺憾的道:“你需要多久的時間?”
“你也曉得大海上的風浪是無法預知的,可能需要一個月或者半年。”
湯若望站起身來:“看樣子戰爭是無法避免了。”
皮雷茲站起身來道:“我相信大明政府會保護我方的權益,我還有總督對我的叮囑,區區賊軍,也配讓我們交稅?”
“希望你不要后悔。”
湯若望對于葡萄牙人如此不聽勸,也沒什么好感。
荷蘭在巴達維亞(今印尼雅加達)建立東印度公司,作為“經營”東南亞的總部。
企圖把先來的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趕走,壟斷整個東南亞。
荷蘭人在臺灣占據了大片的土地,而付出的代價不過是十五匹粗布。
而且還計劃從葡萄人手中奪取澳門,這些事湯若望是有了解的。
現在賀大帥能夠給他們遞梯子,他們還敢擺譜,當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寫的。
湯若望早就領教過錘匪的厲害之處,要抱大腿是需要功勞的。
皮雷茲看著這個傳教士走遠,竟然有人不愿意同大明官員打交道。
只需要付給他們一點點的銀兩,他們在此就能獲得成百上千倍的收益。
真是愚不可及,傳教士竟然妄圖感化一群賊寇?
湯若望頭也不回的走了,回去報告趙小五以及楊文岳:
“葡萄牙人極為傲慢,拒絕同大明的反賊廝混。”
錘匪是陸上的強盜,葡萄牙人是不遠萬里來的海盜。
既然大家的“盜”是一樣的。
那就只能通過手里的錘子,把自己的“道理”給對方講通,才好進行下一步的接洽。
楊文岳捏著胡須道:“趙將軍,那便開始吧。”
正在吃豬腳面的趙小五喝了口湯,把大帥交給他的錘子放在桌子上:
“傳我軍令,動手。”
“是。”
帳篷內殺氣騰騰。
誰都清楚,此番出征訓練海軍之后,將來都會得到大帥的重用。
再加上臨別前,大帥告戒眾人,今后無軍功者不得封爵之類的話,更是刺激了這群人。
誰敢阻攔他們為大帥做事,都得錘死嘍才行。
一時間。
香山縣炮聲隆隆。
傳到海里,讓許多鳥類都不敢靠近。
皮雷茲沒想到錘匪會如此的不講道理。
因為按照以往的規矩,得他們先不講理才行。
現在連他們都覺得錘匪不講理,可見平日里這些葡萄牙人不講理到了何種地步。
況且這片還是鄭芝龍說了算的。
他們不僅賄賂了香山縣以及廣州的官員,還花錢買了鄭家的旗幟在海上通行。
因為葡萄牙人在海上,已經全然不是新崛起的荷蘭人對手了。
此時,皮雷茲才發現他們遇到大麻煩了。
這伙錘匪的火炮以及操炮手,要比他麾下士兵強上許多。
平日里孝敬不少銀子的大明軍將去哪了?
林察作為大明參將,護著布政使跑到了惠州府的歸善縣。
二人驚魂未定,因為錘匪的攻勢太勐,本以為是有人混進城中作亂,結果來勢洶洶,根本就無法抵抗。
“此事需要向朝廷稟報。”
“布政使如今荊襄被兵馬所阻,川、廣舟楫不通,縱然上報也極為困難,遠水也解不了近渴。”
林察定了定神之后:“那錘匪來廣東作亂,我等不僅要聯系海上的四家海盜,還要向鄭芝龍求援,還有福浙總兵俞咨皋求援。”
這四家是他養的海盜,或者是官商勾結的產物。
鄭芝龍在南洋實力雄厚,林察認為必然不會讓錘匪來分一杯羹。
在他看來,海上的財富就該是獨享,連朝廷也不能給。
至于俞咨皋乃是名將之后,雖說年歲大了,但戰爭經驗依舊不是他能夠比擬的。
相信此番反擊,定會讓錘匪知道什么叫疼。
布政使聞言連連點頭,那錘匪直接突襲了廣州,讓他應對不急。
關鍵廣州的富庶可是京師里當個首輔都比不上的。
現在落入錘匪手中,他自是想方設法搞回來。
“對對對,快請鄭芝龍來平叛。”
等鄭芝龍接到消息后,整個人都有些發懵。
錘匪的動作太快了,直接占據了廣州府,然后跟葡萄牙人起了沖突。
至于大明的官軍,被打的狼狽逃竄。
不僅如此,錘匪在廣州附近開始丈量土地,甚至給每個人都登記戶口,大有一副在此地長久通知下去的意思。
現在不僅葡萄牙人請求他救援,連大明的官員也請他救援。
鄭芝龍派他的幾個兄弟和兒子打探消息,都沒回來。
錘匪就先有動作了,這就讓鄭芝龍心里不得勁,可偏偏沒什么辦法。
對于葡萄牙人,鄭芝龍沒什么需要客氣的。
你買我老鄭家的旗幟是在海上通行用的。
有本事你就逃到海上起,反正錘匪又沒海船,追不上。
現在人家在內陸上進攻,你們自求多福去吧。
至于廣東布政使的求援信,那鄭芝龍就更懶得鳥他們了。
要是福建的布政使,還能找鄭芝龍商量商量。
畢竟這也是他的地盤,有著利益相關的。
錘匪占據廣東要想吃海上的利,還得靠他們鄭家。
鬧亂子就鬧亂子唄。
鄭芝龍在沒有接到確切的消息之前,是絕對不可能答應他們出兵的請求。
如今“海賊王”家大業大,需要考慮的方面有很多。
對于葡萄牙人,鄭芝龍給與了官方的回復,建議他們派人去馬六甲叫援兵,順便請大明官府為他們做主。
對于廣東布政使,鄭芝龍也是給與了官方回復,沒有陛下調令,無故不得調兵入鄰省。
到時候朝廷的御史不得彈劾我裂土封王?
還請奏報天子,調令下來,我必定第一個前去與錘匪交戰。
葡萄牙人的還擊,根本就無法抵抗錘匪的定點清除。
炮臺多是朝向海上的,對內陸的設防較少。
現在皮雷茲見自己的部下損傷超過三百人,建筑更是沒落到什么好。
錘匪的火藥好像很充足,直接把葡萄牙人建造的堡壘轟擊的七七八八。
這種敵手,是皮雷茲不曾見識過的。
大明官府的人早就被錘匪給打跑了,他們自顧不暇。
鄭芝龍的信也給他傳回來了,讓他自謀生路。
錘匪并沒有封鎖海域,他們倒是可以乘船撤走,但巨大的利益,讓他無法放棄。
于是皮雷茲叫人舉著白旗,希望雙方能夠坐下來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