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炮聲在空曠的草原上傳的很遠。
聽到這個,正在路上的皇太極心急如焚。
身處戰場上的代善同樣心急如焚。
豪格仗著自己帶了兩個甲喇,根本就不聽他的命令。
或者說豪格覺得代善都落到這步田地,他的兩個兒子都護不住,現在還想指揮我?
你能沒被那些明軍俘虜,全靠我豪格迅速趕來救你的!
撤退?
想都不要想,我阿瑪正在率領大軍前來,好不容易抓住錘匪他敢分兵作戰,今天就把賀今朝他的腦袋留下!
掛在我的馬脖子下面。
緊接著號角聲響起,更是讓有些疲憊的豪格大叫一聲:“援軍已到,速殺錘匪!”
其余正黃旗士卒本來都有些力竭,這時又鼓起勁來了。
砰砰。
火炮聲再次響起。
嗚嗚嗚的號角聲傳來。
賀今朝往遠處觀望一下,當即下令全軍披甲,準備作戰。
后金韃子的先頭部隊已經趕來。
騎著戰馬奔著此處戰場而來。
后金軍老將揚古利自是不服老,他打了一輩子仗,還從來沒有過己方士卒大敗的局面呢。
他早就想要與錘匪碰一碰了!
今日可算給他逮到機會了。
后金軍雖然沒有人頭狗的賞賜,但是也喜歡把敵人的腦袋掛在自己的馬脖子下彰顯勇武。
“貝勒爺,咱們的援軍來了。”正紅旗固山額真指著遠處大吼一聲。
代善松了口氣,他總算是知道豪格這小子發瘋的底氣在哪了。
早說他們離的如此之近,他也就不擔心了。
“我先前以為大汗不曾在此,所以才沒有派人來支援你我。”
葉克書當即搖頭:
“貝勒爺和大汗乃是手足兄弟,他縱然想要敲打貝勒爺,也不會做出此等親者痛,仇者快的事。”
先前莽古爾泰還可以說的過去,大貝勒要是再死在賀今朝的手里,那大金其余貝勒該怎么看皇太極?
大汗真就不能允許有人比你威望高,所以借著外人的手來殺自己人!
代善瞥了自己的心腹葉克書一眼,沒搭他這茬。
總而言之,莫要以為皇太極他不是個心狠手軟之人。
他只不過是披了層讀書人的衣服,骨子里依舊少不了女真人嗜血好殺的性子。
旁人興許還能被皇太極這個大汗欺騙,他這個當大哥的還能不知道嗎?
否則老汗身死之后,那么多人都虎視眈眈,且老汗不一定是把汗位傳給了皇太極。
誰讓真正的遺詔被大妃阿巴亥給燒了呢!
以代善后來的猜測,老汗興許就是想要立多爾袞為新的大汗。
阿巴亥要不是為了他的三個兒子被皇太極所殺,也不會要求殉葬之類,以此來保全三個兒子的性命。
代善可以肯定,真當阿巴亥拿出遺詔之前,多爾袞三兄弟怕是就被皇太極給收拾了。
當年繼位之事旁人不清楚,他這個當哥哥的還能不清楚嗎?
要不是代善年歲大了,覺得幾個兒子說的對,他沒能力帶領當時頗為棘手的大金走上強盛之路。
其實那個位置他也想坐!
旁人說皇太極心慈手軟,代善就想笑。
他真心慈手軟,能囚禁了想當朝鮮王的阿敏?
他真心慈手軟,明知道錘匪賀今朝橫掃蒙古左翼,還派遣莽古爾泰帶著一個甲喇的人去試探?
他真心慈手軟,能總想著敲打我,不讓我去劫掠大明,派到歸化城去?
砰砰的火炮聲,讓代善重新回過神來。
錘匪車營內的火炮,已經沖著側翼來支援的后金軍發射了。
曹變蛟剛緩了一會,后金韃子對他們的圍攻也漸漸減緩,想要找機會突圍,就聽著遠處傳來一陣陣的號角聲。
“我是不是出現幻覺了?”他自從從軍以來,身上受的大傷小傷沒怎么數過。
要說疤痕,那可真是多的很,崇禎連孫權都不如,至少還重視武將。
崇禎根本就不會給自己親自數,曹變蛟身上疤痕的機會。
“將軍,后金韃子的援兵也到了。”親衛隊長曹萬急忙喊了一聲:
“他們沒有沖著錘匪的車營而去,而是奔著與救咱們的援軍來了。”
曹變蛟看著鎧甲里的箭失,他不敢輕舉妄動。
萬一箭刃割了他的內臟,神醫難救。
“后金韃子好算盤,這是逼迫錘匪主動從車營里走出來支援。
只有與錘匪的騎兵混在一起,他們才沒機會開炮的。”
萬馬奔騰,導致泥土稍微有些震動。
曹變蛟話音剛落,就下意識的轉頭向后望去。
嗚嗚嗚。
從北方又是一陣號角聲傳來。
此起彼伏,綿延不絕。
烏壓壓的蒙古游騎兵欺壓而上,開始在后面冒頭。
一隊,又一隊的出現,像是無窮無盡似的。
這些人裝備不一,但出奇的皆是舉著錘匪的旗幟。
他們胯下的戰馬因為黃土冒上來的塵土,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有些還用前蹄刨了刨腳下的干旱的草地,踏踏的想要沖過去。
只不過韁繩,被攥在身上的蒙古游騎兵手里。
如此大規模的騎兵群,他們還是第一次見。
曹變蛟強忍著疼痛,踩在死馬的尸體上,墊腳望去。
從西往東,不知道有多少蒙古騎兵,全都來了此地。
只聽得號角聲綿延不絕。
“這都是錘匪賀今朝的人馬?”
曹變蛟被兩個家丁攙扶著,靠在戰馬的尸體旁邊。
一旁嗡嗡飛的蒼蠅,空氣當中難聞的血腥味。
如此情景,都無法改變帶給他的震撼。
“賀今朝天可汗的名頭如此好使?”
曹變蛟依舊不敢相信,賀今朝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驛卒,他在塞外的力量竟然發展的如此之大!
當初曹變蛟僅僅以為賀今朝占據整個山西,便是僥幸。
因為朝廷重點防備是遼東的后金韃子,大軍沒有調到山西來,只靠著三邊總督手底下的人打他。
所以賀今朝才能繼續逍遙,若是沒了后金韃子的牽制,朝廷把大軍調集過來,保證能讓錘匪應接不暇。
不曾想,在草原上,大明朝廷沒有注意的地方,賀今朝已然控制了如此多的地盤。
其余家丁可沒空理會曹變蛟的默默感慨。
他們被賀今朝這一手召集人馬的手段給鎮住了。
這些蒙古人仿佛無窮無盡一樣!
他們不是沒見過蒙古人扣關,但從來沒有見過有如此多的蒙古人來幫他們作戰。
遠處的蒙古人騎兵手里舉著的可都是錘匪的旗幟。
按照事實而言,現在他們這伙官軍與錘匪是站在一條戰線上來的。
這些殘存的官兵,剛剛因為后金軍韃子再次來了援軍,而感到心慌之后,己方名義上的援軍又到了之后,士氣大振。
他們的心情就如同過山車似的,忽上忽下,著實是拿捏人。
一直都沒有加入戰場的代善自是看見身后出現了千軍萬馬。
自從他被皇太極指派直撲歸化城之后,就沒少和蒙古右翼的人打交道。
代善覺得連林丹汗那個廢物都能橫掃蒙古右翼稱王稱霸,聽到他大金來襲的事情,直接逃遁。
原本這一路上最不應該遇到什么敵對勢力,硬生生的把代善給耗的沒脾氣,還缺糧了。
兩紅旗的士卒大多休息不好,從占據歸化城奔波到現在,這些蒙古人猶如跗骨之蛆,甩都甩不掉。
他們甚至還能出現在你前面,逼迫你改道,直到把你轉暈。
在草原上不知東南西北,順便還要從你身上咬下一口肉來,才肯放你的大部隊離去。
現在他們終于匯聚一起,追到了這里!
“難不成這終究成了我愛新覺羅代善的葬身之地嗎?”
大貝勒代善忍不住嘶吼一聲。
正紅旗固山額真葉克書臉上,也流露出不自然的神色,這波狗東西又跟上來了。
葉克書形容這波人就是狗,你稍微一追擊他們就后撤,放風箏這戰法,你們是玩不過他們的。
正紅旗殘存士卒,瞧著烏壓壓追來的蒙古人,被太陽曬的加上又餓又渴,只覺得頭暈眼花。
代善當然不知道,經過賀今朝的獎賞,這些蒙古人充分發揮了自身的主觀能動性。
要是林丹汗在這里帶領他們,遇上后金軍大多都得潰散而逃,剩下的還得跪地乞降。
眾多蒙古隊列當中,中間有一股子戰馬往兩側側身。
副帥高一功騎著高頭大馬,身上穿著鎧甲,也顧不得什么熱了。
此番他可是統率數萬兵馬來援,盡管是沒有什么像樣的組織,但至少看起來唬人吶。
誰都知道他是天可汗的小舅子,在蒙古游騎兵中,待遇自是不一般。
至少賀今朝這個威名,他還是能狐假虎威的。
“嗯,包圍圈里怎么還有明軍?”
高一功手里捏著單筒望遠鏡,他還以為是姐夫把人給他截留在這。
正好前后夾擊,包圍圈里的狗韃子全都宰了!
現在包圍圈里還有明軍,更遠處的東方也出現了來接應的韃子。
趙小五手里也拿著望遠鏡:“副帥,還得派出幾個哨騎,去詢問大帥他有什么打算。
咱們手下的這幫蒙古游騎兵,大多是看上去唬人,硬碰硬的話,容易露餡。”
高一功也曉得真正打惡仗的時候,這幫蒙古人是靠不上的。
所以前排露頭的一般是比較兇悍的蒙古勇士,大多數孱弱之人都在后面待著濫竽充數呢。
反正后金韃子又不可能一個一個過來檢查,揪出誰是東郭先生。
如此密密麻麻的一層人墻,想不引人注目都不可能。
賀今朝通過單筒望遠鏡瞧了一眼,不得不說真唬人吶。
張福臻也是第一次瞧見如此多的蒙古游騎兵聚在一起,
不得不說站在那里不言語裝高手,還是非常有震懾力的。
碩托瞪大眼睛,他突然變得底氣不是很足,小聲的詢問一旁的布祿,這些人都是賀大帥的人馬?
葉赫部的布祿自是冷哼一聲,指著草原說整個草原都是天可汗的牧場,那待在牧場里生活的人,全都是天可汗的兵。
你現在問這些話,我等發誓效忠天可汗的人聽了之后,很是不喜歡,以后少問這些有的沒得。
“布祿,你帶著碩托去找王可興等人,讓他指認后金軍當真的高級將領,能多打幾個人黑槍,就打幾個人的黑槍。”
聽到天可汗的吩咐,布祿當即應了一聲,就跟他的部下拽著碩托往戰車下走去。
“主公,高將軍還是用了心的。”
軍師吉珪笑了笑,這里的情況,再加上賀贊嘗試攻打后金軍營寨,定能讓皇太極首尾不相顧。
“嗯,聚集起來的人倒是不小的數目,接下來還得賞出去不小銀子呢。”
賀今朝對于高一功領著數萬蒙古游騎兵而來,并沒有太多的激動。
今天就好好給皇太極上一課,讓他瞧瞧自己真正的實力。
老將揚古利已經入場了,可這個時候縱然發現北方突然出現密密麻麻的敵軍,也顧不得什么,只能先去找豪格。
車營內傳出鳴金的聲音,武大定、李茂春等人迅速脫離戰場,根本就不給揚古利多少發揮戰力的機會。
打了這么久,他們也該回去修養一陣,才能繼續奮戰。
但揚古利深知要糾纏住這些錘匪騎兵,便可以最大的發揮出己方的優勢,不給錘匪近距離開火銃開炮的機會,便領軍追了上來。
反倒是豪格被幾個巴牙喇拽著,讓他往后看,錘匪的大批援軍已經來了,密密麻麻,定然超過萬人。
咱們得時刻注意后面才行。
饒是善戰的豪格,此時也如同從熱水里撈出來的一樣。
他擦了擦臉上留下來的熱汗,顧不得渾身的血腥味:“那些都是錘匪的援軍嗎?”
“回主子,他們皆是打著錘匪的旗號,奴才斗膽猜測,把兩紅旗搞得如此狼狽的,就是這群蒙古人。”
豪格勒住韁繩,向著代善走去,他想要問一問到底怎么回事。
縱然是他阿瑪領兵前來,接下來也是一場大戰。
就在豪格念叨的時候,皇太極終于領著大軍趕來,他先是看了戰場,再往后一瞧。
好家伙,賀今朝從哪里找來如此多的幫手?
難不成林丹汗他逃遁是假,下套是真?
整個蒙古右翼,唯有林丹汗才有如此多的權勢和威望能夠征召這么多人。
盡管他看不上林丹汗,但許多愚昧的蒙古人,還就認黃金家族這塊牌子,你沒處說理去。
至于賀今朝他手里不過是有一塊假玉璽,還是林丹汗的便宜女婿。
在皇太極看來,他在草原上喊出個天可汗的名頭,真正鳥賀今朝的能有幾個蒙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