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足兩千騎的蒙古人分流成三波,擠進了明軍大開的甕城當中。
隨著城門的關閉,布爾葛都剛放下來的心,又變得緊張起來。
說實在的,要不是被逼的走投無路,他也不愿意來薊鎮官軍這里求一條生路。
因為薊鎮再也沒有像戚大帥那種只要你好好的,不做亂,他就不殺你的總爺了。
一萬頭牛羊,還得好好湊湊,說不準就得被要扣押多少人當人質。
不過能保住性命方才是緊要的事情。
布爾葛都認為薊鎮官軍要是不要些好處,他還不放心進入甕城躲避呢,現在有了一萬頭牛羊打底,足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
城墻上的官軍拿著弓箭,對著長城外。
薊鎮總兵吳國俊站在臥虎山長城上,瞧著外面叫嚷的察哈爾部隊。
他倒是沒有看見一個漢人模樣的。
這個錘匪頭領賀今朝倒是也知道分寸,沒有輕易露面,省的落下口舌。
沿途不是沒有兀良哈的人投降,但是一直都沒有抓住布爾葛都。
此人是女真皇太極的鐵桿心腹,把他給宰了,用他的腦袋警告草原上敢于背叛察哈爾的人,是沒有好下場的。
娜木鐘派人前去與薊鎮的官軍談話,要求他們不要窩藏察哈爾的敵人,否則他們也來薊鎮破墻而入。
吳國俊聽到這話,真沒想到還有大魚啊!
然后叫王鵬去問問,布爾葛都就被吊籃拉了上來。
吳國俊詢問他們到底發生了什么,以至于被追擊的如此慘澹。
布爾葛都也沒瞞著,從他三次輕易擊潰林丹汗,再到派他兒子追擊遭到埋伏,想要先渡河保存實力,結果渡河的先頭部隊被大水沖走,一下子就沒了過河的地方。
同樣早就埋伏的錘匪和察哈爾部隊一同殺了出來,前后夾擊。
兀良哈聯軍一下子就崩盤了,四處逃竄,他在戰場之上僅僅收攏了有限的潰卒,隨著他一同跑到薊鎮來躲避。
吳國俊打量著布爾葛都:“如此說來,你們全都被錘匪賀今朝給算計了?”
“對。”
布爾葛都有些垂頭喪氣。
吳國俊微微頷首,瞧著城外的察哈爾騎兵,對于他們的威脅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就算虎墩兔肆虐大同府又算了什么,自己只需拖延時間,女真人說不定就開始西進與察哈爾對打了。
讓吳國俊微微擔憂的則是站在察哈爾背后的男人,錘匪賀今朝。
通過布爾葛都的描述,這小子不但胸有計謀膽子大,關鍵還狠辣,絲毫不在意讓察哈爾的人去送死。
前期引誘兀良哈聯軍的死的那些蒙古人,可全都是實打實的。
至于他還敢拿著蒙古人的腦袋,主動來薊鎮尋求合作。
一個大明的反賊敢和官軍合作共贏,不愧是干造反的,就是膽子大。
吳國俊也聽說了其實入京殺皇帝的并不只是高闖賊一人,背后就有錘匪賀今朝的影子。
但是這種事捕風捉影,誰也不清楚是真是假,總歸都是從反賊那里傳出來的。
吳國俊此時此刻,倒是覺得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說不定進京殺皇帝的計劃,就是賀今朝謀劃的。
這份用兵的膽大心細以及城府,可不像是個驛卒出身的。
不過他現在愿意和錘匪合作,不管是薊鎮需要蒙古韃子的人頭,用來雪恥。
還是能從側翼支援遼東的戰事,都是對大明有利的。
故而與虎謀皮的事情,他吳國俊也不是不能做。
陣營不重要,利益才重要。
單單當大明的忠臣是沒有好下場的。
于謙被殺、張居正死后被抄家、戚家軍被“惡意討餉”干掉。
“我幫你喝退察哈爾的追兵,你該怎么報答我?”
布爾葛都臉上微微發顫:“一萬頭牛羊。”
“我方才聽你說所有的牛羊都被錘匪和虎墩兔的人給俘虜了,你哪里還有?”
“青城(隆化)。”
吳國俊重重的拍了下他的肩膀:
“叫你的僅存的千夫長、百夫長上來,我要讓他們回去趕羊,順便叫你的人全都把戰馬趕到左側,武器弓箭放在一旁,所有人站在右側,本總兵才能放心的讓他們當人質。”
“總兵大人,我們可是盟友啊!”
“我們要不是盟友,我能放你入城,就會在這站著看你們互相廝殺,待到雙方殺得精疲力竭,再出城把你們全都宰了!”
布爾葛都覺得他說的有道理,連忙應聲。
城外的娜木鐘見長城上的官軍不做理會,她微微皺眉,只是叫人暫且休息,免得被官軍所趁。
賀今朝能與薊鎮官軍用蒙古人的腦袋相互交易,換取雙方想要的東西。
可沒準下一次就會相互廝殺起來。
大明的官軍落井下石,那個個都是其中好手。
然后城墻上持弓對著城外的薊鎮官軍,紛紛被調動,瞄準右側聚集的蒙古騎兵。
“放。”
參將王鵬大叫一聲。
嗡嗡嗡。
弓弦嗡動,箭失刷的破空聲,向著甕城當中待宰的蒙古兵射去。
四面三派輪番射擊。
“啊。”
“快躲。”
甕城當中的蒙古人大聲嚷嚷,被射中的人寸步難行。
迎面射中兩三箭就算是少的,根本就不給他們跑向左側的機會。
每一支箭失落下,都有蒙古人的慘叫。
“為什么?”
“為什么!”
被控制住的布爾葛都以及幾個百夫長大叫著想要拼命,除了頭領外紛紛被砍死。
薊鎮總兵吳國俊看著他道:“因為你騙了我。”
“嗯?”布爾葛都雙眼通紅:“我們不是盟友嗎?我哪騙了你!”
“你兩年前給女真人帶路進入薊鎮,在周遭大肆擄掠,就沒想起來你還是我大明的盟友?”
對我有利的才是盟友,對我沒有利的,那就是北虜!
吳國俊一手扶著腰,一手攥著刀柄,挺著將軍肚:
“像你們這種蛇鼠兩端的蒙古韃子,老子見一個殺一個,上要報效朝廷,下要為死去的百姓報仇雪恨。”
“那都已經過去了,你為何要揪著不放?”
布爾葛都大聲的掙扎。
“過去了?哼!”
吳國俊面色陰沉,他殺了人,朝廷追責又造成了那么多人死,結果就一句輕飄飄的過去了。
“我已經答應給你一萬頭牛羊了,為什么,為什么!”
薊鎮總兵吳國俊這才往前走了兩步,拍了拍他的油臉:
“你的地盤會被察哈爾的人占據的,你卻說你還能拿出一萬頭牛羊送給我,這還不是騙老子?”
布爾葛都眼睛通紅,卻說不出話來。
“所以啊,你只剩下人頭對我有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