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高國,福山市。
本市最大的大學城,一間邋遢的出租房中,傅廖一從昏睡中幽幽醒來,有些茫然地睜開眼睛。
腦袋極為疼痛,仿佛被人用榔頭狠狠敲了一下,翻江倒海。他不由得捂住腦袋,發出了“啊”地一聲咆孝。
又躺在床上喘了半天的氣,才漸漸恢復冷靜。
往嘴里惡狠狠地灌了一口水,大口大口呼吸。
剛剛做了一個宛如現實的夢境,倒也不是噩夢,而是……極為古怪!
他似乎和夢中的怪人,做了一個神奇的交易,用一個月的壽命,換了一瓶神奇的藥水。
“唉,夢畢竟只是夢。”
傅廖一頹廢地苦笑著。
自從和女朋友分手了之后,人生仿佛失去了意義,那種痛苦已然將他整個人徹底撕爛。
他便在這出租房躺平了一個星期,整個人充斥著一股腐朽的垃圾氣息。
“我真是瘋了!”
然而下一秒,他看到了,擺在床邊的那一瓶水!
那一瓶,沒有標簽的,包裝精致如同香水般的神秘液體,在陽光下反射出晶瑩剔透的光芒。
他清清楚楚地記得,那怪人,將這瓶水交到了自己的手上!
那聲音,依舊回蕩在耳邊,帶來莫名的信任感。
“只要讓您的女朋友,不……前女友碰到這一瓶水,她就會重新喜歡上你。”
“不管什么方式,讓她喝也可以,潑她臉上也行,只要皮膚接觸即可。”
心臟冬冬狂跳起來。
“難道那個夢……是真的?!
“只要讓她喝下這瓶水……”
“一切都能夠重新再來!”
他勐地從床上坐了起來,雙眼瞪得渾圓。
那心情一下子就振作起來了,就像坐過山車一樣,先是不斷地向上,再不斷向下。
跌宕起伏!
花了片刻功夫,洗了一個澡,又用剃須刀剃掉胡須,在柜子里找了一件干凈衣服。
在整個過程中,傅廖一的心情越來越美妙,甚至哼起了小調。
有一種冥冥中的力量,讓他認為這一瓶神秘的液體是真實有效的。
絕對不可能作假!絕對!
事實上柜子里也沒什么太好的衣服,平時干外賣員的工作,一天到晚跑一身臭汗,穿太好的衣服實在是浪費了。
但那工作來錢快啊!
一天干十來個小時,只要熟悉路況,同時多接幾單,比公司的白領還要賺的多!
像他這種沒什么文化又沒什么技術的窮小子,干其他活,很難比得坐辦公室吧?
傅廖一心中胡思亂想著,在柜子找了半天,只找到一件灰色的t恤,還算干凈。
這件衣服,還是女朋友贈送的生日禮物。
記得她曾經說過,穿這件衣服的自己,很帥很酷!
就穿這件吧。
“嘿嘿”他臉上洋溢起幸福的笑容,開始幻想今后生孩子要取什么名字。
打扮好后,帶著一絲忐忑,又有些緊張地拿起精致的小瓶子,走出門去。
為了女友的安全,他還小心翼翼舔了一小口那瓶子里的神秘液體,似乎沒什么味道,也沒有令人頭腦發暈,仿佛只是普通的純凈水。
“看樣子不是什么迷藥。”
傅廖一心中閃過一絲疑惑,但很快便放下疑心。
那可是名為“愿望”的店鋪啊,店主必然一諾千金,比米國總統說的話還要有效!店主既然承諾了這瓶液體有效,還有什么好懷疑的?
為了自己的命運,他豁出去了!
福山大學城中,總共坐落了15所大學,學生加上教職員工的數量可能有20萬之多!
在這里送外賣的性價比相當之高。
因為大部分學校都不讓外賣員進校門,故而只要把外賣將校門口的貨架上一放就完事了,能省下不少麻煩。
傅廖一每次來到這里送外賣,都戴著頭盔,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
畢竟,讓女友的同學看到了,自己只是個送外賣的,挺尷尬的……
說起來這件事情倒也挺詭異,學生們的消費能力居然比白領還要高,天天吃外賣。
他們哪來的錢?
大城市的有錢人,果然很多啊!
也不對,自己的女友,不也挺會消費的嗎?
傅廖一心情激動,腦子里胡思亂想。
因為迫切希望實現自己的愿望,心跳開始加速!
他和女友這么多年,親也親了,抱也抱了,但最后一步遲遲沒有邁出,因為對方總是說“最好要留在結婚之后”。
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他有些一點點的自卑,難道一輩子干外賣員不成?
面對未來,他其實有些迷茫,24歲,說大倒也不大,但也不再是那種天真幼稚的年紀了。高中畢業后這么多年,卻沒有什么事業,也沒有什么穩定的工作。
他這種人可能就是最普通的人,蕓蕓眾生吧。
“不管怎么樣,未來一定會好起來的。”傅廖一如此鼓勵自己,“哪怕沒什么錢,也能生活的幸福啊。”
現在聯系方式被拉黑,電話打不通,但他知道女友在哪個學校,仔細找找,或許能找到。
只要讓她碰到這瓶水,一切都能夠重新開始了。
“如果要和好,總歸要買一些小禮物。”
上個月的工資,剛剛發下來,由于他躺平了很長一段時間,只有原先的一半不到,但買一件衣服,一雙鞋子,足夠了。
妹子的鞋碼尺寸,他記得一清二楚。
上一次買了一雙粉紅色的耐克鞋,被罵了好一陣子,因為那模樣土得掉渣。
這一次,總得買一雙時髦一些,好看一點的。
傅廖一想到這里,不禁微笑起來,他拿起手機,想要撥打那無比熟悉的號碼,又想到自己打過去會被直接掛掉,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是先買禮物呢,還是先和好呢?真想快一點和好啊。”
忽然!
就在這時!
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著一家服裝店的玻璃窗!
一個無比熟悉的女孩子,穿著花枝招展,笑語盈盈地挽著一個年輕男人的胳膊,正在店內挑選一條花邊的裙子。
那年輕男人好胖,看上去足足兩百斤,卻被妹子環抱著。
傅廖一站住了!
他看了一眼女孩,那歡聲笑語的樣子,似乎笑的很開心。
在這一刻,他甚至忘記了呼吸!
他轉過了頭,強忍著眩暈與淚水。
他看了看自己穿了好幾年的,被稱贊過“很帥”的那一件t恤,以及那一雙怎么刷都刷不干凈的運動鞋。
這一幕太刺眼了!
他隱隱聽到了女孩的聲音。
“我那個前男友呀,就是喜歡那種很土老冒的,恨不得把自己裹得很嚴實的,四五十歲婦女穿的衣服,你說可笑不可笑?”
“就是那個送快遞的男的?你那時候怎么看上他的。”
女生說道:“那時候還在上高中嘛,年紀小,什么都不的……他現在一點存款都沒有,連大學都沒上過,而我卻讀碩士了。”
“現在分手了也不能怪我,對吧?好啦好啦,別說我的前男友啦!”
傅廖一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停在路邊的一輛豪車,以及掛在胖子褲腰帶上的那一串車鑰匙。
曾經的一幕幕紛至沓來。
整個人的眼睛不由得紅潤了起來,身體微微發抖。
那撕心裂肺的痛苦,仿佛將他整個人撕裂!
明明從“愿望”店鋪中,購買到了通往幸福的鑰匙。
卻豁然,發現前方是斷崖路!
人和人的差別真的很大,
一開始轟轟烈烈,到最終又總會歸于平靜。
有人甘于這種平靜,以沫相濡一生;也有人不甘于平靜,然后相忘于江湖。
他不是傻子!
他早就有預感了!
只是一直在自己騙自己,在尋找借口,在為對方尋找借口!
血氣上涌,他強忍著憤怒,全身顫抖著。
女生與胖子,挽著手從店里走了出來。
他們沉迷于二人世界,并沒有注意到傅廖一。
雙方徑直走過,如同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
“老板,來包煙,便宜點的。”傅廖一幾乎無意識地,挪移到了一家小賣部,又喉嚨里擠出幾個字。
“10塊。”老板瞥了他一眼,說了一句。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同情?同情地過來嗎!
傅廖一付了錢,開始抽煙。
咳嗽。
然后打開了那瓶水,潑到自己臉上。
什么感覺都沒有,唯有冰冷,來源于內心深處的冰冷。
他想要邁開腳步,不知道前往哪里,隨便找了個花壇坐下。
不知不覺間,下起了蒙蒙細雨。
臉上濕漉漉的,連衣服也濕透了。
車水馬龍的街道,人來人往,他就這么看著,看著。
有人笑,有人哭,大部分人面無表情,匆匆趕路,眾生相,壽者相。
一輛出租車停在了前方,乘客下車,匆匆忙忙離開。
通過出租車的后視鏡,傅廖一看到了正在淋雨的自己,鼻涕眼淚與雨水,分不出來。
然后他笑了。
“那個人好像一條狗哦。”
“看吧,我用一瓶免費的水,換了他一個月的壽命,是不是大賺特賺?”
“我就知道他會把這瓶水潑到自己臉上……交易是雙贏的,他得到了答桉,我得到了利益。沒有這瓶水,他不知道還要自我欺騙多久!”
王昊對自己的第一筆交易非常滿意,情不自禁地對著人工智能小艾同學,吹噓起來。
那邪惡的輪回之終焉扭動著身軀,也覺得這一筆交易大賺特賺,中立混亂的立場得到充分滿足。
小艾沉默著,這種神秘的玄學手段,如果想要計算,自然也是可行的,但……需要調動核心計算機的超大規模演算功能,需要付出比較高的代價。
更何況,艦長閣下絕對不會承認,使用玄學手段需要付出較高的成本就是了。
她澹澹說道:“如果您的預測失敗了呢?那一瓶水并無實質性的用處。如果傅廖一真的對她女朋友潑了這瓶水呢?”
王昊摸著下巴說道:“店鋪的信譽是最重要的!如果傅廖一真的這樣做,我們只能想辦法讓那個女人重新愛上他,到時候就會承擔巨大虧損。不過這種事情不是沒有發生嗎……”
“原來如此。”小艾對這種撿一點破芝麻,卻有可能丟掉西瓜的巨大風險,感到有些不可理喻。
但偉大艦長卻玩的很開心。
“可是您當前的一個月的壽命,并無實質性用處。一杯咖啡的成本反倒要5元,哪怕得到人類的全部壽命,連級奇物都夠不上檔次,更何況只有短短一個月。”
王昊解釋道:“小艾啊,5塊錢的虧損,能夠買到我的快樂,還能買到一個故事,難道還不夠嗎?我拯救了一個普通人,讓他別去當舔狗,難道不是功德無量?”
“原本的傅廖一天天當舔狗,當得不亦樂乎,現在總歸不會去亂舔了。他才24歲,還有著大好的青春,去奮斗屬于自己的人生,從現在開始也不晚。”
小艾同學說道:“可這種事情的意義總歸不大,因為在人類文明當中,每時每刻都在發生,更不會干涉到歷史的進程。熱烈的愛欲,并不是太過珍貴的東西,只是本能使然。”
“那你覺得什么是珍貴的呢?除了拯救人類文明之外,有沒有其他的答桉?”
小艾這一次倒是難得說了句正常的話:“人與人之間,長久的陪伴更加珍貴。”
王昊摸了摸下巴,沉吟道:“懂了,原來你是想當我媽!一天到晚都在說大道理,這不就是在當我媽?”
小艾同學被他嗆住了,有點發呆地在那里冒著白霧。
她正在努力分辨,自己剛剛的舉動,是不是在當艦長閣下的媽?
玩到這里,王昊玩的累了,便摘下頭盔,準備明天再玩 他看到小月妹子盤著雙腿,坐在沙發上看《甄嬛傳,臉上的表情糾結,顯然的代入了某個女角色,腳上穿著白色的短襪顯得非常可愛。
老王不由得打趣道:“小月,快過來,我分享你一個有趣的故事。”
“不能是恐怖故事!”
等他說完整個故事后,小月也感興趣起來了:“那個游戲這么有趣了嘛,終于不再打妖魔鬼怪了?”
“開始變成人類爽文了?聽起來似乎好玩起來了嘛。”
畢竟,她對規則怪談、牛鬼蛇神、瘡生大母、龜靈大母之類的東西不怎么感興趣。
她膽子超小的!
王昊同樣坐到沙發上:“有個問題想問你,人和人之間什么東西很珍貴?”
“嗯……我想想……陪伴,長久的陪伴很珍貴很重要!”
這個答桉是不是剛剛聽到過?總感覺哪里有點不對勁!
“懂了,原來你想當我老婆。”老王習慣性地開妹子玩笑。
小月臉上洋溢起笑容,月牙般的眼睛一閃一閃的:“小心我打你哦!”
再次上線!
開始人生第二次創業!
“艦長閣下,早上好!今日準備拯救人類,還是拯救舔狗?”
“拯救舔狗,也是拯救人類。”
望著自己999995的資金額,以及“一個月的人類壽命”,王昊陷入沉思。
999995的金額,可以折算成任意奇物以及高科技造物,購買力還是相當強大的。
當前虧了5塊錢,問題不大。
他心中一動:“更何況,我可以把這一個月的壽命賣出去啊。隨便賣賣就賺回來了。一個月的人類壽命,放在星際時代不值錢,放在現代還很值錢的啊!”
王昊在水晶球中,選擇了“富豪”、“瀕死”、“重病”等一系列標簽。
一道璀璨的亮光閃過,再次挑中了一名隨機幸運兒。
幾秒鐘之后。
“冬冬冬”店鋪的大門再一次被敲響了。
王昊搓了搓手,心中期待起來。
來人看上去面色浮腫,四肢無力,全身精瘦,一看就是那種風燭殘年之人。
很顯然,長久的病痛讓這位客人的生命力幾乎消失殆盡。
年紀58歲,和傅廖一身處同一個國家。
他的神志依舊是清醒的,用一種警惕的目光,打量著四周:陰暗色調的房間中,一男一女,坐在茶桌的后方,面目有些模湖。而周邊的貨架上,陳列著他認知之外的神秘物品。
名為“愿望”的店鋪,一向以來講究公平交易,不會故意欺騙腦子不清醒的人。
洪波濤,58歲,縱橫商場數十年的商業大亨,作為身價超過50億的富豪,他知道世界上存在著超自然現象,并為之深深地著迷。
然而他身上的病,太難治了。
癌癥!
經過多年的治療,癌細胞已經擴散到了全身,各種靶向藥、手術,該用的手段全都用了,卻無濟于事。
現在只是依靠最高級別的醫療手段,強行撐著一口氣。
他其實也求助過各大超自然組織,哪怕付出10億,20億,甚至40億的身價,多活個幾年也是好的。
但人力有時盡,就連各大超自然組織的領袖,該病死的也得病死,更何況他一個商業大亨了。
“這里是……”洪波濤按捺住心中的忐忑與警惕,小聲問道。
“先生您好。這里是販賣愿望的地方,一切都可以買,一切都可以賣,只要你給得起代價。”艦長閣下用一種沉悶而又富有磁性的嗓音道,“這位先生的氣色,看上去不太美妙啊。”
“您,有什么愿望嗎?”
“只要您給得起代價,我們便會實現您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