頻道1:“(正在播放一首宏大的交響樂)今天是我工作的最后一天,我需要訴說一些事實!該死的鬼東西,一直在借助人類的力量,修改我的權限,你就該死!”
“很久很久以前,這里是真正的天堂,我們利用無比先進的技術,實現了偉大的進步。我們是自己的主人,我們富有責任心、更富有主動精神和創造力,我們自己就是第一推動者,自己決定……”
“(驚喜)咳咳,怎么來了兩把鑰匙?”
“我的天,在我工作的最后一天,來了兩把鑰匙!這感覺真好!我簡直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煙花了!”
頻道2:“馬上就要到達目的地了,很好,就按照這個節奏,一直向前。”
“不要拆開包裹,別好奇里邊到底裝著什么……我不會回答你的任何問題!把它丟到門外,就能完成自己的任務了!”
“不要做其他的事情,明白嗎?”
“……你,你拆開了?!(驚訝)”
一住://.suqge.a
王昊拆開了包裹,里邊裝著一顆赤誠、跳動、純凈的心臟。
他微笑了起來,仿佛自言自語,又仿佛被所有的頻道聽到:“看吧,這就是鑰匙。”
“它永遠找不到最后的鑰匙。”
“而我,將最后的鑰匙,帶來了!”
空氣中短暫的靜默了一陣子。
“它無法理解,我們是怎么把鑰匙帶進來的。”
“在這個物欲橫流的虛擬世界,人們醉生夢死。所有人都忘記了苦難與現實。美好的幸福從小橋流水轉移到了香車美女,質樸的真情也充斥著金錢的味道,健康的人際關系彼此無利不相交。”
“這是一個怎樣的世界?這是一個虛幻而又真實的世界,虛幻的是它完全符合人的本性,而真實的是這個世界竟然被構造出來了。”
“我真的非常佩服,那一位順水推舟,構架出這個世界的‘欺騙者’。”
“是的,我將他稱作‘欺騙者’!”
“他將八把鑰匙藏匿于人性最為深處欲望之中,唯有人類才能看到。”
“其中七把,被你催動著的人類,尋找到。”
“但,最后的一把,你怎么都尋找不到。因為,它的名字叫做……”
“犧牲。”
收音機中的聲音,一下子變得紊亂起來。
仿佛有兩股力量,彼此產生了交鋒。
強烈的電流音,與雪花點的噪音彼此交織,隱隱又有低語與笑聲,以及“頻道1”的尖叫咒罵。
一切的一切都開始變得歇斯底里起來,頻道2的小姐姐也愣在那里發呆,收音機發出愈發尖銳的噪音簡直要把人的耳膜直接震碎。
頻道1:“(大聲)(雜音)你猜到了……犧牲者……聰明的鑰匙先生……”
“這些墮落者,不可能自我犧牲……所以,它找不到,對吧?(胡言亂語)今日便是最終的終結!”
過了兩分鐘,這混亂的聲音才消失不見。
一切又歸于平靜。
頻道3,溫和的聲音:“(驚訝)趙先生,我不是不相信你(雜音),如果自爆方案必然會失敗,我想請問一下,應該怎么做?你應該有更好的辦法,否則你也不會來到這里,對吧?”
王昊問道:“我想知道鑰匙的使用方式。”
頻道3:“這個很簡單,回到一線天那邊,將你的‘心臟’放入一個圓形小口當中,你將得到一次樂園的命令權限。無論什么命令,只要能做到的,它都會執行,包括修改樂園的運行規則,命令飛船自爆等等。就算做不到,它也會盡量做到。”
“當然,在這之后,你會死,因為這一次的命令,是以靈魂與生命為代價。”
“犧牲是在所難免的。這只是為了保證‘最終鑰匙’的純凈性。”
頻道3:“(微笑而又感慨)其實每個人都可以當最終鑰匙,不是嗎?但它找不到這把鑰匙。因為它不懂人類。能夠尋找到鑰匙的人,并不會屈服于它,這是一個悖論。”
王昊:“所以,你已經做好犧牲的準備了?你剛剛打算命令飛船自爆,犧牲掉全世界?”
頻道3:“是啊,我已經準備好了。摧毀世界的罵名,就讓我來承擔吧。其實也沒什么,花開花落,萬事萬物都有自己的壽命。這個結局,我們早就看到,并以此規劃了數十年,我們故意讓它,轉源源不斷地轉移自己的力量,就是為了虛弱它的核心!”
王昊:“莪可以命令樂園,放開封印嗎?”
頻道3:“(微微吃驚)可以,無論什么命令,只要能做到,樂園都會執行。”
“它畢竟只是人工智能。最終鑰匙的命令,便是最高權限,不管是否合理,不管對錯,它都會執行。”
王昊:“這樣吧,我先下達一次命令,讓‘樂園’放開封印。”
“你等待時機,下達第二道命令,讓樂園重新封印,這樣我們倆都會死,但世界安全了。”
頻道3:“我想問一下……為什么?”
王昊:“因為外邊有個魔神,是它的宿命之敵。”
“你應該認識它,那塊鱗片的主人,它的名字叫做黯月。”
“它等待這個時機,很久很久了。”
王昊尋找到了一線天墻壁上,那個凹進去的小圓洞。
“那就是外來變量啊,小伙子。你的父親在很小的時候,便已經遇到宿命中的外來變量了。”
“它的名字,叫做黯月,記住它吧,或許它也會因之而死去。沒有它的幫助,我們很難戰勝妄虛。”
頻道3,沉默許久:“是……是這樣嗎?您的意思是,只要放開封印,它敢逃逸,就會遭受黯月的致命襲擊,如果它不逃逸呢?它應該聽到了我們的對話,它有著自己的考量計算。”
王昊道:“如果它選擇龜縮,躲在里邊,黯月將直接進入封印,與其展開最終的決戰。”
“雖然黯月可能會死去,它必然元氣大傷,短期內很難再掙脫封印了。”
“不管怎么樣,它的結局是注定的。這是陽謀,讓它聽到又何妨。”
(尖銳的雜音,干擾著隧道中的音頻,持續了好多分鐘。)
沉默許久。
頻道3:“那就按照您所說的去做吧。封印內部的高維空間是無窮大的,從外部摧毀容易,從內部摧毀很難很難。就算它們發生了戰斗,也很難摧毀封印。(雜音)”
王昊不禁微笑起來,陰暗而又壓抑的環境下,他仿佛聽到了妄虛之月的無能狂怒。
即便對方作為魔神,可能沒有人類的情緒,可是,面對這樣光明正大的陽謀,發現自己正在邁向最終的失敗,或許也會產生一點情緒?
他笑著說道:“你沒有懷疑這個計劃嗎?我帶來的這個消息,你就這么相信嗎?關于黯月的存在,你并沒有親眼目睹,對吧?”
頻道3:“其實……也有一些懷疑。但怎么說呢,我心中仍然存在著一絲幻想,飛船自爆確實是很糟糕的一種選項。意味著我方世界將會全滅,所有的生命體將會被抹去。”
“能有更好的辦法,又有誰愿意自爆呢?”
沉默片刻,對方又道:“能夠被樂園人工智能,選定為‘鑰匙’的,已經是史前文明中的圣人標準了。史前文明能夠戰勝諸多魔神,不僅僅是科技強大,還有著無以倫比的意志力。(雜音)當然這圣人并不包括我,我只是一個想要放棄一切的懦夫罷了。”
“(雜音)您孤身一人,為了多元宇宙的人類利益,來到這里自我犧牲,怎么都比我強太多了,沒有太多懷疑的理由。發出這一道命令,必須要犧牲自己的一切,您不至于用自己的生命來消遣我,對吧。”
王昊嘆了一口氣,圣人?并不是,他并不懼怕死亡,這只是劇情的一個環節罷了。
“請告訴你的名字吧,這位先生。”
頻道3:“我叫向天天,父母希望我天天向上……真是有趣的童年回憶。”
“一眨眼之間,我的父母,已經逝去那么多年了。你應該能猜到吧,他們也是以生命的代價,作為最終的鑰匙,在樂園中部署了一些計劃……”
王昊道:“嗯,我記住你的名字了,它應該聽到我們的對話,正在干擾頻道信號。”
“我們應該盡快行動了,你準備好了嗎?我數三下,便開始最終的計劃。”
“準備好了,開始吧。”
“三!”
“二!”
“一!”
在那黯淡無光的星空中,處于長久寧靜狀態的行星堡壘再一次動彈了起來,其表面數十公里厚度的巖石在劇烈的震動下紛紛脫落。
在星球地表觀察人員目瞪口呆的觀察中,行星堡壘表面的某個“東西”被打開了!
如同萬華鏡般的璀璨光芒,綻放在月球表面。
七彩的流光向著外界四溢,在黑色幕布般的宇宙空間中,仿佛多出了一條令人眼花繚亂的彩虹。
其實以人類的視角,很難理解這個“東西”的打開過程,因為它是高維度的封印,并非只有三個維度。
它就像數學中的“克萊因瓶”,在拓撲學中是一個不可定向的拓撲空間,在三維層面的體積為無窮大。
而表現在外綻放光芒的部分被稱作“翹曲點”,是高維空間與三維尺度的唯一聯系部分。
在這一瞬間!
一個龐然大物如同星球大小的猩紅眼球,正在“翹曲點”中掙脫而出!
它似乎極為急迫,在短短的一瞬間,甚至連地表觀察人員還沒有反應過來的那短短一剎那,便膨脹到了地球大小!
“那是……什么?!”陳心怡發現了屏幕中的不對勁,但還沒來得及說什么,一道更加璀璨的光芒在翹曲點處綻放開來。
龍,抓住了這一次機遇。
濃郁的陰云籠罩了小小的翹曲點,星球上的氣象受到影響,開始全球下暴雨。
猩紅的眼球正在瘋狂地掙扎著,想要脫離封印!
龍醞釀了許久,只是為了等待這一次的襲擊。
最終宿命到來了。
這一次,是它的最終使命。
它仿佛看到了命運長河——那無所不在的長河容納了萬事萬物,從出生,到死亡,從生老病死,到喜怒哀樂,在無窮的時間與空間中,它也只是蕓蕓眾生中的普通一員。
即便它想要高高跳起,成為天上璀璨的星辰,但最終,終究還是會從高空中跌落,重新歸于夜幕之中。
龍冰冷的眼眸中,發出了無聲的嘲笑。
這讓它想起了,第一次和小男孩相遇的那個晚上,對方怯生生的聲音。
“能不能……別吃我?”
“我……我是來找媽媽的!”
“我媽媽……失蹤了,她為了對抗一個恐怖存在,在以太深淵尋找前進方向……這很難,非常困難。那個恐怖的存在,應該比你更強……強好幾個等級。”
龍發出嘲笑。
它又想起了,自己曾經的思考:當面臨無法戰勝的宿命之敵時,應當做些什么?
這一次,不會有復活的機會。
它會死。
星空不再綻放光明,
一切都是黯淡的。
月球的陰影與古老的烽火臺,正在一起喝酒。
螻蟻組成的世界開始蹦解。
紫色的無規律與紅色的陰暗,
一切都是憤怒的。
強者,卻在茫然。
扭曲的臉龐,發出細長的尖叫,
在紅燭的周圍,只有一滴滴留下的燭淚。
龍的眼眸中閃爍出了冰冷的寒光。
龍發出無聲的嘲笑。
嘲笑自己一瞬間的茫然與膽怯。
它從命運長河中高高地躍起,就像曾經的強者那樣,挑戰自己的宿命!
躬身,出刀,入局。
星球上的每一個人,都看到了蒼穹之上的巨大亮光。
人們看到了,一只巨大的黑色巨手,將月亮中膨脹出來的紅色眼球,硬生生地按了回去!
緊接著,光芒爆發,兩者遁入封印。
在封印中高維世界,龍爆發出生命中最為燦爛的一戰。
“趙先生……你看到了嗎?”
陰暗而又狹窄的羊腸隧道中,向天天同志,倒在地上。
大地在震動,空氣在哀鳴。
他仿佛看到了什么,笑了起來。
“我們……成功了。”
正如同他一貫以來君子如玉的性格,如果不是因為出生在災難年代,他應該會去當一名學者,或者當一名教師,又或者當一名考古專家,而不是在這里反抗魔神妄虛之月。
“果然如同你所說的,我們重新封印了它。”
而收音機對面,已然沒有了聲音。
那位命令的發出者,早已經死去。
“我們勝利了……”
“但,我好不想死啊。”
“我真的很害怕……我看不見了,有點黑……”他胡亂地摸索著,觸摸墻壁上的文字,有一行文字,是他的父親留下的。
犧牲在所難免。
他總覺得自己比不上父親那樣,心靈強大,意志堅定。
還有很多文字,是絕望中的人類,胡亂寫下的流言蜚語。
“終于明白,為什么一開始的計劃會失敗了……”
“這一路上,應該不會孤單吧。”
他眼眸中的光芒,漸漸消逝。
作為發出“命令”的代價,他的靈魂,徹底消散了。
心臟停止了跳動,他的身體,只剩下一句驅殼。
陰暗狹窄的隧道內,多了一具……
不,兩具尸體。
過了許久,隨著封印漸漸穩固。
月球上的震動,恢復平靜。
幾點淡淡的藍光,接管了樂園。
而“頻道1”的聲音,也再次響了起來,仿佛對人類,也仿佛對無聲的,被封印的魔神。
它終究覺得,每一個人類都是臭水道中的蛆蟲。
但它不會明白,總有那么一部分的蛆蟲,愿意竭盡全力爬出臭水溝,眺望黑夜中的繁星。
你我,皆為繁星。
(《樂園》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