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祠山漫山黑花，隨風搖曳。
顧慎伸手捻住一片黑花，指腹揉搓。
“嗤！”
熾火的灼燒之下，這朵黑花被焚燒殆盡，化為源質，被熾火吞吸殆盡。
如果沒有顧長志先生留下的這漫山黑花，他不可能在超凡修行的前期，快速積攢到這么多的超凡源質。
這座神祠山，對其他人而言都是災難。
可偏偏對顧慎而言是福蔭。
如果顧長志先生當年將其拔除……那么如今的自己，會是什么模樣？
“顧長志先生看到了未來？”
褚靈覺得這個猜想實在有些不可思議。
不過，那三封信的操作……
堪稱神跡！
如果不是看見了未來，又怎么會如此布局？
“所以顧長志先生那個時候就知道了，神祠山中有‘神胎’的存在？”
“我猜他是知道的。”
顧慎感嘆道：“不要忘了，精通占卜術的千野大師，就來自于舊世界。所以顧長志先生很可能真的看到了未來一部分片段……當年種種，不以為然，如今來看，皆是因果。”
“或許是我多慮了。”
“但我想看看，這神祠山中，有沒有顧長志先生留下的其他‘伏筆’。”
這世上的一切巧合，都是注定。
留在自己身上的第三封信是如此。
神祠山的這些黑花，亦是如此。
顧慎將精神力擴散開來，因為有這些秩序破敗之花的阻攔，他沒有辦法一下子將神祠山地界盡數籠罩在內。
他就這么行走在山野之間。
“沙沙，沙沙……”
大風吹拂，黑花飄零。
飛到顧慎身上的那些花瓣，會被熾火焚燒成燼，汲去全部源質。
簡單走了一圈之后，顧慎并沒有任何收獲。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神祠山自己實在太熟悉了，如果顧長志先生真有什么伏筆，也不太可能就埋在山野之中……
“如果顧長志先生真在神祠中留下了東西，那會是什么？”
褚靈好奇開口：“我的意志一直籠罩這片地界，若干年來，并沒有發現有任何的異樣。”
“別說是你了。”
顧慎道：“如果顧長志先生決定埋下一樣東西，就算是曾經的護道者，也未必能有所察覺。”
褚靈笑道：“你就這么相信自己的直覺？”
“到目前為止，熾火的直覺還沒有錯過。”
顧慎搖了搖頭，道：“不過這一次，我也說不準……”
如果是福蔭，是機緣，顧長志先生何必隱瞞自己？
當初在陵園直說就好。
三封信另有玄機，是因為顧長志先生不希望自己太早知曉信中的力量。
而且……在冰海遺跡沉寂了六年，信封中的力量都沒有出現，從這一點便可以推測，這留給光明神座的第三封信，也不完全是為了給自己保命的。
這第三封信大概率有某種“特殊”的啟動條件。
同樣的。
如果顧長志先生在神祠山埋下了“神跡”。
那么應該也有特殊的啟動條件？
顧慎重新回到山頂。
他并沒有打攪李青穗和姐姐的精神會晤，而是獨自一人繞著神祠小屋走了一圈，檢查了喜怒哀樂四盞燈，也沒有問題。
確認這神祠山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檢查了一遍。
顧慎最終放棄了“尋找”。
他相信自己的熾火直覺……只是有些事情，實在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找到答案的。
如果顧長志先生在神祠山埋下了一些東西。
那么會是什么？
“此事無需著急，如今我重返長野，完全可以恢復先前的神祠修行，慢慢摸索。”
顧慎深深吐出一口濁氣。
心境快速恢復平靜。
他答應過李青瓷的事情，自不會忘。
當年他的實力，想要清除黑花，難度太大，而如今凈土的規模擴張了接近十倍……汲取源質的速度，也大大提升！
就算不熔煉冥王火種，清除神祠山地界的這些秩序破敗黑花，也無需太久。
一年？兩年？或許根本要不了那么久！
總而言之……自己現在清除黑花的效率，比起之前要提升了太多！
念頭落定，顧慎回頭瞥了眼還在凈土夢境中的李青穗。
看這個樣子，這對姐妹還需要很長時間才能聊完。
“高叔，可能還要麻煩您再等一會。”
顧慎下了神祠山，來到了高天的身旁。
神祠山地界通往外部出口的公路兩旁，有數之不清的黑色穗葉扎根，這些植物并不是“黑點”幻化……它們的生命力足夠頑強，可以在這災境之中生存，但這里的源質污染實在太嚴重了，秩序破敗的空氣游蕩在山野之間，以至于這些植物產生了異變，生長出了漆黑的根莖與葉片。
高天就蹲在黑色的穗葉叢前。
顧慎記得很清楚，高叔以前是不抽煙的。
“嗯？”
高天瞇起雙眼，回頭望向山頂，眼神稍微有些詫異。
小姐和顧慎談話，怎么談著談著，顧慎一個人下來了？
更讓他感到驚訝的是。
如今的顧慎，出現在自己身旁……自己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察覺。
“青穗最近很忙吧？看她太疲倦了，我送她一場好夢。”
顧慎淡淡一笑，簡單解釋。
這個解釋沒有任何問題。
高天的精神力掠過，感應到了青穗的精神狀態處于平穩，便點了點頭。
“你小子……殺賈唯的影像我看了，你變得很強了啊。”
高天兩根手指輕輕捻著煙蒂，蹲在穗草叢前輕輕敲著，煙灰隨風飄散……
他看著顧慎的眼神甚是復雜。
上次見面，這小家伙還只是有四階出頭的實力。
如今，已經比自己更強了。
這一面，相隔了六年有余……如此來看，倒也不算什么奇聞異事，畢竟隔壁的白袖也只用了很短的時間，就超過了自己。
顧慎笑了笑，道：“高叔，謬贊了。”
對顧慎而言，紅湖打的那一架，最大的好處，不是打贏了賈唯，而是……
讓全世界都看到了自己的勝利！
賈唯身上的那些封號越多，這一架打贏之后堆迭到自己身上的正面效應就越恐怖，這些年神殿試圖將賈唯捧到神壇之上。
什么西洲之盾，什么紅湖駐守者，什么壁壘——
通通都是狗屁！
顧慎向全世界證明了他的天賦。
只有成功兌現的天賦，才叫天賦……英年早逝的天才，沒有任何意義。
這次回到長野，顧慎見到的每一個“熟人”，都會和他提到紅湖的這一戰。
白術先生，顧騎麟老爺子，包括高叔。
他們知道賈唯有多強。
所以他們更知道……顧慎的勝利，意味著什么！
“恭喜你，顧慎。這是屬于你的時代。”
高天認真說道：“或許是因為沒有怎么離開過東洲的緣故，在我的視野之中，年輕一輩和中生代中，已經沒有人可以和你進行抗衡……白袖應該是唯一有機會的那一個。如果他此刻也在這里，我便會說，這是屬于‘你們’的時代。”
這是一句誠心實意的祝賀。
“雖然我并不在乎這一切……但我還是要說一句謝謝。”
顧慎誠懇道：“高叔，我和小袖子不一樣。我的修行，不僅僅是為了追求‘至高’。”
白袖心無旁騖，在這條路上勇猛精進，完全是因為他想觸摸到凡俗的極致，抵達至高的絕巔。
而顧慎……其實他更多時候所面臨的處境，是一種無可奈何。
他的肩上背負著鑰匙和冥王兩份責任。
所以他必須要走到最高之處，才能確保這份重擔能夠平穩扛下。
“雖然你不在乎……但這對東洲而言很重要。”
高叔微笑道：“看到你有如今實力，我的心中也不免踏實了許多。”
這些年來，高天以一己之力，庇護著李氏。
他在報答當年李驅虎的恩情。
后來顧慎答應要庇護李氏，他才稍稍放輕松了一些……因為他認準顧慎一定能夠成為絕巔之上的人物。
可惜桑洲窟事件發生地太快。
絕巔未成，便已隕落。
顧慎注意到，高天鬢發中夾雜的枯灰之色，頂級封號的衰老速度是很慢很慢的。
這幾年高叔一定為李氏付出了很多，很多。
“李驅虎是一個很有眼光的人，命短的人往往都有特別的長處。”
高天淡淡道：“當年李驅虎在你進入長野的時候，就很看好你……可我不這么認為，我覺得你雖有天分，但并不多，乍一看和仔細看都是同樣的結果，周濟人這個老家伙大概是兩眼昏花了才會給出‘S級’的評價。”
顧慎聞言忍不住笑了。
那個時候的自己，的確被很多人所不看好。
只是沒想到當年的高叔也這么想。
“沒想到吧，當年我對你的評價這么低……”
高天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他單手捂住額頭，無奈道：“雖然不看好，但我還是尊重家主和小姐的意愿。很快我就知道我錯了，你的成長速度太快，來到長野之后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從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封號之間亦有差距。”
顧慎怔了怔：“封號之間亦有差距？”
“我雖是精神系封號，可識人眼光與周濟人相比，差了太多太多。”
高天撣了撣煙灰，自嘲笑道：“不愧是‘參天之樹’，早早就盯上了你這樣的一株幼苗。”
這一番夸贊，讓顧慎有些不好意思了。
“有一件事，不妨提前跟你說了。”
高天將最后的煙頭在地上按滅，他輕輕說道：“這幾年，長野三所發展地很好。裁決所那邊人才濟濟，那始終空缺的‘大裁決官’之位，也飽受爭議……在烏托叛逃的事情出現之前，裁決所內部便不太平，好幾位裁決官聯合在一起，向議會提出申請。”
顧慎挑了挑眉，笑著問道：“哦，他們提出了什么申請？”
“裁決所希望東洲議會可以重新選舉新的‘大裁決官’。”
高天望著顧慎，問道：“你有興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