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走了?”
江老板坐上車,關上車門,搓了搓手。
可見還是冷的。
“你想怎么樣。”
賓利還是沒動。
典型的惡人先告狀了。
如果不是被丟到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荒郊野外,他用得著出此下策嗎?
“你把我送酒店去就行。”
江老板答。
裴云兮偏頭。
“無恥。”
不是無恥什么?
明明都捅到家長那里了,還能兩個人私下解決嗎?
江老板氣定神閑,置若罔聞,目視前方,“這個點哪里的商店還開著門?總不能空手去吧?”
“嗡——”
賓利終于啟動,光影劃破夜色。
公交站又孤苦零丁了。
誰說不能走回頭路的。
車廂內鴉雀無聲。
暴露絕色姿容的女人應該在進行著劇烈的思想斗爭。
送到酒店。
還是送到碧落云間。
這是需要深思熟慮的問題。
江老板很體貼,沒打擾人家權衡利弊,溫暖的空調一吹,沒一會竟然打起了哈欠,隨即開始閉目養神。
真是事不關己啊。
“叮鈴鈴——”
手機響起。
沉默開車的裴云兮眼角余光不自覺掃去。
舒舒服服靠在副駕的某人睜開眼,不慌不忙掏出手機,按下接通鍵,而后露出虛偽的溫煦笑容。
“裴叔。”
“小江啊,朵朵來了嗎?”
“來了來了,我已經上車了。”
“哦,那好那好,別著急,路上開車注意安全。”
“知道了裴叔。”
那邊安靜下來,也是,有什么話,見面再聊不遲。
“行,待會見。”
江辰放下手機,什么都沒說,只是微微嘆了口氣,所有的言語,都包含其中。
這下好了。
不用掙扎了。
變成了單選題,沒第二選項了。
“嘟——”
駕駛員突然按了下喇叭,明明前車還距離一個車位。
“裴叔說不要著急,注意安全。”
江老板善意提醒,可殊不知往往某些時候,不去干涉駕駛員才是最安全的方式。
“閉嘴!”
就算兇人,依然宛同天籟。
“放心,不該說的,我絕對不會說。”
江辰靠著座椅,目視前方,知道對方此時情緒可能不太穩定,溫聲安撫。
“或者你想讓我怎么說,我全權配合。”
送酒店是不可能了,否則她也不會被迫折返,就算紅遍全球,回到家里,她的身份也只是一個女兒。
“你要是敢亂說一個字。”
裴云兮抓緊方向盤,“看見剛才的碎玻璃了嗎,還有更尖的。”
還是承認是玻璃了。
“你爸媽喜歡嗎。九鯉圖。”
“和你有關系嗎。”
沒關系嗎?
原材料不是自己送的?
要是天工展的誤會沒發生前,江老板能理直氣壯,但現在,人家不計較就該心滿意足了。
“那要不要對下臺本?”
“演戲不是你的特長嗎。”
裴云兮還是很肯定他的才華的。
不過一碼歸一碼。
再優秀的演員,也得有劇本吧?全靠臨場發揮?
“你的意思是讓我隨機應變?”
裴云兮越發煩躁。
何止是他,她難道不得“隨機應變”?
她不知道該怎么辦,甚至都沒想好該向父母尤其是母親怎么介紹,心里一團亂麻。
善于察言觀色的某人發現端倪,估摸著再嘮叨對方得爆發了,打住話頭,老實的道:“那行,我看你眼色行事。”
不止裴云兮很焦躁。
母女連心。
黎婉容坐不住了,來回踱步,時不時問丈夫,“我這身怎么樣?要不要再去戴副耳環?”
這已經是短短幾分鐘內她第五次問類似的問題了,不是戴不戴耳環就是衣服顏色是不是不對,裴林漢無語至極。
“你這是干什么?怎么著,一大把年紀了,還有明星夢?”
年輕的時候多會花言巧語,老了后損人就有多厲害,這是成正比的。
“去你的!”
黎婉容笑罵,駝色羊絨套裝垂到腳踝,領口看似隨意實則考究的挽兩圈,頸間淡水珍珠被燈烘得泛柔光,無名指玉鐲浸著溫潤的暖意。
“我這不是為了閨女嗎。”
“為了閨女?”
“人家第一次來,總不能讓人家低瞧了吧。”
裴林漢哼了一聲,直言不諱的批判,“不想讓人低瞧,就應該展示出真實的自己。而你這是什么?矯情、做作……”
“閉嘴吧你!”
黎婉容不愿與之爭辯,“臭男人,什么都不懂。”
裴林漢更是好男不跟女斗,坐在絲絨沙發上,耐心等待。
“你說我是不是該給璃兒打個電話?”
不出意外,問題又來了。
都說夫妻吵架床頭吵床尾和,可裴家不一樣,幾秒就忘。
“你給璃兒打電話干什么?”
“璃兒不是和他很熟嗎?問問,多一些了解。”
聞言,裴林漢立即抬手,“你可別把問題搞復雜了,這是咱們自家的事,把璃兒牽扯進來干什么。”
“也是。”
黎婉容點頭,給外甥女打電話,豈不是顯得自己太急切。
“那你倒是說說啊。”
“說什么?”
“裝蒜是吧?你上次回來,不是念叨閨女和她這個老板關系好像不一般嗎?”
“是啊。更像朋友。”
“少來。”
黎婉容擠兌道:“那時候不是挺能說的嗎,怎么人家馬上上門了,膽子就變小了?閨女和那個小什么?小江是吧?是不是有一腿?”
“胡說什么!”
裴林漢呵斥。
“男人,就是虛偽,你敢發誓你心里不是這么想的?”
“什么叫有一腿?你能不能講話注意點素質。”
“喔,素質是吧?好的,咱們的朵朵是不是她的老板正在發展?夠素質了吧?”
裴林漢拿起保溫杯,“……我不確定。”
“我確定。”
黎婉容居高臨下,斬釘截鐵,“如果只是普通上下級,或者普通朋友,深更半夜,會無知到跑人家家里來?他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徽城又不是沒有酒店。”
裴林漢嘬著茶,默不作聲。
“你這家伙,難怪織那些東西,敢情是未雨綢繆啊。”
說著說著,黎婉容漸漸喜上眉梢,望向門口,越發迫不及待。
裴林漢捧著保溫杯。
“你先沉住氣,先看他們怎么說,咱們隨機應變。”
出場角色都無固定臺本。
四個隨機應變。
注定了是把高端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