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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6 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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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恐怖如斯的威壓籠罩著自己,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把自己撕碎吞噬。

  論年紀,對方已夕陽西下,可要在沙城,誰又能將這位綠色置地的一把手當一位日薄西山的老人?

  至少在沙城土生土長并且留在沙城打拼的傅自力辦不到。

  不過好在他抽著煙。

  尼古丁,能麻痹神經。

  雖然只看到一個保母,可對方肯定有一支穿云箭千軍萬馬來相見的本事,指不定拍案而起,就有刀斧手從埋伏的地方沖將上來。

  選擇單槍匹馬來這,肯定是有風險的。

  但是世界上哪有白來的午餐?

  貴人提攜,有些路,依然得自己去趟。

  “嘶——”

  傅自力沉默著,深深吸了口煙。

  “不錯,選了位好船長。”

  滾滾威壓在逼至臨界點后,緩緩褪去,看似悠哉吐霧的傅自力實則暗自長長泄了口氣。

  不丟人。

  相反。

  從進入這棟別墅到現在,他的表現令人稱道。

  他跟過很多大哥,而那些大哥都得叫他旁邊的這位大哥。

  “可是我也有一個問題想問問你。”

  “樊董請說。”

  “你這樣的小混混,有什么資格能上船?”

  窗戶紙既然破了,那么自然該進入推心置腹的時間。

  “呵。”

  傅自力哂然一笑,不以為意,熬過了最開始的艱難階段,翻涌的情緒逐漸的緩和下來,抽煙的動作越發自如、灑脫。

  “當一艘船足夠大,對人手的需求自然會膨脹,誰規定上船的一定是海員?燒鍋爐打雜的工作難道不需要人去做?”

  “有點道理,但不充分。”

  傅自力夾著煙,“當然了,這只是其一,其二……”

  他停頓了下。

  “人和人的性格不太一樣,譬如樊董,只在乎自己的家人,血脈至親。但有的人就比較博愛了,只要是親朋好友,不分高低貴賤,通通一視同仁。”

  樊萬里頷首,“明白了。”

  傅自力沒著急,畢竟總得給人緩沖的時間,等抽完最后一口煙,他才重新開口。

  “不知道樊董考慮得怎么樣了?”

  “你的船長不也是一個出色的生意嗎,怎么會做這種賠本的買賣?”

  一分錢。

  還賠本?

  傅自力越來越得寸進尺的將煙頭杵滅玻璃桌上,“樊董既然知道,還在猶豫什么。”

  “知道,但知道得不夠多,所以想請你幫忙解惑。既然是談買賣,就得開誠布公,清楚透明,不是嗎。”

  傅自力咧了咧嘴,“嗯,樊董這話我贊成,做生意就得以誠相待。大部分房企都是資不抵債,一屁股爛賬,我想綠色置地應該也不會是特例。出錢接盤,是有點冤種。”

  “那你們想要什么。”

  樊萬里沒有否認。

  不止房地產,很多行業都是一樣的景象,一些看似規模宏大風生水起的企業,披露財報卻匪夷所思年年虧損。

  是真的不賺錢嗎?

  當然不是。

  只是賺的錢去了哪里,沒人知道。

  在鐵窗里踩縫紉機的恒生耿老板應該有經驗。

  “我們想要什么,以樊董的智慧,怎么可能想不到。”

  “我想不到。”

  傅自力笑了笑,“樊董,你這可就不坦誠了。你在乎的明明只有你的家人,難道還要多勞的演繹一出忠誠的戲碼嗎?你把家人全部轉移到國外,不全是因為國外的空氣是甜的吧。你在防范誰?”

  “這只是一種習慣。”

  樊萬里沉寂道:“可能你沒到這個高度,理解不了。”

  “我距離樊董,的確還有很長的路,我也知道很多頂尖大佬都會把家人送出國,為了自由,畢竟家里堆著金山卻不敢肆意的花,那確實是一種殘酷的刑法。”

  “可是樊董明明是一個如此享受親情的人,剛才的舐犢之情讓我一個外人看了都非常感動。樊董甘愿忍受孤寂與家人天各一方,想必是有特殊的苦衷吧。”

  “挑撥離間,你還嫩了點。”

  傅自力并不懊惱,要是這位代表沙城天花板級的大佬這么容易應付,那他才會失望。

  “那看來是晚輩眼光有待磨礪。沒想到在樊董身上,還能看到早就消失的大義。”

  傅自力輕輕感嘆。

  “我想樊董的孫子肯定會為有這么一位爺爺,而感到驕傲的。”

  “你們敢!”

  凜冽洶涌的氣息卷土重來。

  傅自力巋然不動,慢悠悠的道:“我雖然沒有樊董經歷多,沒有樊董的人生經驗豐富,但是我也明白一個道理,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總得做出取舍。”

  “你不怕今天晚上走不出去?隔壁就是動物園,那里有獅子,有老虎,很多游客評價太瘦,我也覺得應該偶爾給這些畜生加加餐。”

  傅自力燦然而笑。

  “我從小在沙城長大,隔壁的動物園,我去過的次數肯定比樊董多。不知道樊董去過國外的動物園沒有,國外的動物園聽說種類比我們這豐富多了,不僅有獅子老虎,還有鬣狗,棕熊,食人鱷……獅虎捕食,一般都是鎖喉,沒什么痛苦,可這些畜生捕食的手法,就要血腥多了。”

  還真是有閑情逸致啊。

  聊著聊著居然討論起動物世界來了。

  樊萬里沒有接話,臉色陰沉得似乎要滴出水來,人不愧是萬物靈長,地球的主宰。他此時的眼神,釋放的氣質,絕對要比隔壁動物園里軟趴趴的獅虎要懾人心魄。

  傅自力視若無睹,抬起手,拍了拍桌上的協議。

  “樊董,我想成功的秘訣,不就是順勢而為嗎。”

  三十歲,和五十歲,面對事情的處理方式肯定是不一樣的。

  三十歲的青壯,血氣方剛,認為大丈夫居于天地間豈可居于人下,認為一口氣最重要。

  但五六十歲,哪還會有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的銳氣。

  “我需要時間考慮。”

  緩兵計。

  虛與委蛇?

  傅自力淡淡一笑,居然點頭,“行。”

  他的痛快讓樊萬里都感到詫異。

  “不過樊董,我有必要提醒你,盡快,你的時間,不多了。”

  樊萬里皺眉,覺得對方話里有話。

  “樊董義薄云天,不代表別人也會對樊董肝膽相照。”

  傅自力拿起那份協議,重新裝進了公文包,似乎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過在今天晚上簽署,而后抬頭,與這位風云一生的大佬目光相對,眼神不摻任何雜質,透露出純粹的真誠。

  “站在我私人的立場,我還是希望樊董能夠善終,畢竟哪怕進了監獄,至少靈魂是自由的,而且小家伙回國,還能叫一聲爺爺。”

  說完,傅自力拿起公文包,夾在胳膊下。

  “樊董,叨擾了。”

  “站住。”

  起身的傅自力停下。

  三十六計,攻心為上。

  能夠讓對方主動留客,他今晚此行,已經成功了。

  江辰讓他來,真的只是要讓他簽署協議嗎?

  更像是一種考驗。

  沒有金剛鉆攬不了瓷器活。

  有些事情,是沒法逞強的。

  強行舉超出自己極限的杠鈴,唯一的結果,就是不堪重負,被重量壓死。

  “你們就這么自信?”

  對方明明可以用家人的安危來逼迫他今晚就做決定,他好像也沒有選擇。

  可是對方卻沒有這么做。

  大度的給了他時間。

  “如果樊董真的看海賊王的話就知道,有的海賊喜歡恃強凌弱,有的海賊明明武德充沛,卻總是選擇以理服人,而可能當上海賊王的男人,一定是后者。”

  非常詼諧幽默。

  不過樊萬里笑不出來。

  這個姿勢,太費力了,屁股懸空的傅自力終究還是直起身,真不是欲擒故縱。

  “樊董,保重。”

  他夾起公文包,轉身的前一刻,竟然不是做打電話的手勢。

  保重?

  “吱。”

  傅自力跨出隔斷門,只留下樊萬里獨坐后院。

  “呼——”

  踏出別墅,傅自力抬起手,扯了扯衣領,有點像結束高考走出考場的學生,如釋重負。

  來之前,要說不緊張,肯定是不可能的,但如果要進取,要攀登,就必須走出舒適圈。

  想要變強,就得與強者對話。

  迅速在腦海里回憶今晚所有的表現,不遺漏每一句話,不提十全十美,但傅自力給自己打了個不辱使命的評價,即使不能金榜題名,起碼也算是超常發揮。

  他盡力了。

  沐浴著幽冷的月光,他提起腳,夾著帶進去又帶出來的禮物,想著掏手機,給自己的“船長”匯報匯報情況,身后,傳來呼喊。

  “傅先生,等一等。”

  傅自力回頭。

  是保姆。

  保姆追了出來。

  傅自力停下,“有什么事嗎?”

  保姆表情異樣,似乎也有些詫異,“樊董說,傅先生有東西忘了留下了。”

  傅自力目露疑惑,不自覺問道:“什么東西?”

  “傅先生帶的禮物。”

  難怪她是這幅表情。

  哪有主人家,主動開口找客人要禮物的?

  而且她的老板還是沙城鼎鼎有名的大富豪、大企業家。

  傅自力微愣,而后醒悟般笑道:“不好意思,忘記了。”

  他取下胳膊夾著的公文包,遞過去,“給。”

  保姆接過。

  “傅先生慢走。”

  傅自力點了點頭,往別墅看了眼,沒有留戀,轉身離開。

  “他還是把協議收下了。”

  一邊往出口走著,傅自力一邊打著電話。

  “感覺怎么樣?”

  這個船長不一般,不關心戰果,而是率先關心傅自力今晚的體驗。

  “衣服都打濕了,差點露餡。還好我抽了根煙,挺住了。你不知道,我點煙的時候,煙差點掉在地上。”

  “真的假的。去之前你不是說早就想去那走一遭的嗎?”

  “我吹牛逼的你真信。我又不是你,那可是樊萬里,沙城道上人的偶像,在沙城,像咱們這種人能夠混到他這個地步,就到頂了。我以前跟的那些大哥,誰不是把他當……”

  “那你今晚豈不是一步登天了?”

  電話那頭響起的另一種聲色,打斷了傅自力的話。

  他當然清楚是誰。

  他曾經暗戀過的女孩。

  他刻意挪開手機,看了眼時間。

  二十一點都過了。

  不過兩人就住對門,這個點還在一起也很正常。

  他重新把手機放在耳邊。

  “晴格格,我倒真想一步登天,可是能力不足啊,連水我都不敢要一杯。”

  那邊應該是開的免提。

  也是。

  和方晴,哪需要有什么秘密。

  插了句嘴,方晴便安靜下來,某位在發小眼里能沖擊海賊王的男人重新接過話茬。

  “能安然無恙的出來,你已經超越了自我,完成了洗禮,得到了蛻變。”

  傅自力同時聽到了方晴的笑聲,他也不自覺咧了咧嘴,同樣的表情動作,可是和在別墅里時的味道截然不同。

  “我也是這么感覺的,這次肯定突破了煉氣期。”

  “好歹是結丹吧。”

  電話兩頭都是笑聲。

  “辛苦,回去好好休息。”

  這才是長話短說,好像,什么都沒有聊。

  傅自力放下手機,呼出口濁氣,看著不遠處的大門,大步向前。

  三建大院。

  手機熄屏。

  “原來這就是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啊~”

  晴格格抑揚頓挫的念叨,她應該剛洗完澡沒多久,頭發還是濕的,導致黑長直都不直了,顯然是抽空來這邊串串門。

  “還不回去睡覺?”

  “急什么。”

  “我不急,我只是擔心方叔待會過來拿拖鞋抽你。”

  “要抽也是抽你。”

  方晴不以為然,撥弄著頭發,洗發水的香味不住的往某人鼻子里飄。

  “樊萬里會就范嗎?”

  “不叫就范,這明明是一筆買賣,合情合法合理的買賣。”

  他可沒忘,對方是一位法律工作者。

  “一分錢?合情合理合法?”

  “那合不合法?”

  方晴啞口無言。

  “做買賣,錢多錢少不重要,只要雙方自愿。就如同談戀愛。”

  “那他要是堅決不從呢?”

  方晴偏著頭問,帶著濕氣的青絲纏繞在手指上。

  “不從就不從唄,法治社會,難道還能強嫁強娶?”

  方晴橫眼,正要講話,“吱呀”,對面,自家大門打開。

  兩人還是有覺悟的。

  并沒有關門。

  方衛國站在自家門口,也不說話,就默默的看著他倆。

  為人父母,實在是太難了。

  并不是傳統封建,或者有什么宵禁家規,只是不久前才逮個正著,樣子總得做做吧?

  方晴老老實實的起身。

  “做個好夢,仙人。”

  不對。

  仙人在沙城的方言里,有罵人的歧義。

  應該叫海賊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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