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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后海公園。

  幾人迎著落日余輝漫步,湖面波光粼粼。

  除了成年人之外,竟然還有一個小嬰兒,估摸才一兩個月左右,躺在嬰兒車里,粉粉嫩嫩,睫毛很長,就像一個精致的瓷娃娃。

  卯兔亦步亦趨的跟在兩個保姆身邊,顯然對嬰兒車里的寶寶很好奇,但是人家不給面子,出來后就呼呼大睡。

  “只要自己生的,都行。”

  曹錦瑟模棱兩可。

  剛當母親不久并且才出月子的女人微笑:“不許逃避問題,準確回答。”

  曹錦瑟回頭,看了眼后邊的嬰兒車,而后嘆了口氣,“那我可就說實話了。”

  “兒子?”

  對方接話。

  曹錦瑟點了點頭。

  “我就知道。”生了個女兒的女人不慍不惱,頭發隨便的用幾塊錢一包的橡皮筋扎著,產后專用的寬松衣服也相當樸素,論顏值,和曹公主沒辦法相比,屬于大眾水平,但自帶一股溫柔純凈的母性光輝。

  “生女兒,總是會擔心她會受欺負,還是兒子省事。”

  曹錦瑟微微呼出口氣道。

  對方仿佛重新認識她,“錦瑟,你居然會有這種思想?你也是女孩子,有人能欺負你嗎?”

  曹錦瑟避而不答,“是你非得問。”

  和她自小相識的女人笑,在好友在從小長大的公園里散步,后邊是丈夫和熟睡的baby,世間美好不過如此。

  “行,你想生什么是你的權利,你生個兒子也好,到時候,我們還能做親家。”

  “只不過別太晚了啊,女孩子大一點沒有關系,但是不能大太多,我只能接受三歲左右。”

  曹錦瑟忍俊不禁,“你這才是老思想,現在都不興父母之命那一套了,更何況我們的下一代。你覺得到時候團子還能聽你的?”

  團子。

  顯然就是后邊被幾個大人簇擁著而躺在嬰兒車呼呼大睡渾然不知的女寶小名了。

  “也是喔。”

  女人面露苦惱,旋即眉頭一橫,“她要是以后不聽我的,我就把她逐出家門。”

  曹錦瑟搖頭笑,“行了吧,你什么性格我還不知道,到時候團子就算喜歡上黃毛,你恐怕都不會說什么。”

  “呸呸呸,沒你這么當干媽的,這么詛咒自己的閨女。”

  “怕什么。”

  曹公主笑容收斂,并沒有故作姿態,可突然彌漫的威嚴就已經要比當親媽的要濃烈多了。

  “到時候交給我。你是慈母,那惡人只能我這個干媽來當了,我絕對把黃毛的腿打斷,再也不會出現在團子面前。”

  女人被逗得捧腹大笑,“我謝謝你,別逗我了,我現在刀口還疼呢。”

  曹錦瑟迅速攙住她,“沒事吧?”

  女人止住笑,嘆了口氣,“只有真正生了孩子,才能體會父母的不容易。不過你不需要怕,你的身體比我可好多了。”

  “要不找個地方休息會?”

  曹錦瑟關切道。

  “不用,我今天找你出來就是讓你陪我走走的,我都躺了一個月了,再休息,骨頭真得生銹了。”

  “還生二胎不?”

  曹錦瑟調笑,攙著她,步伐放慢。

  “還挖苦我呢,你不看看自己,我都有團子了,可你呢,八字還沒一撇。”

  雖然當了母親,但女人也不是軟弱可欺的主,立馬回敬。

  “董瑤,我陪你出來,不是聽你說風涼話的啊,再說你就和你老公逛吧,我走了。”

  “別,我說錯話了行嗎。”

  女人立即服軟。

  曹錦瑟笑了笑,“疼你就忍著點吧,你現在的生活,不知道多少人羨慕呢。”

  “有什么好羨慕的,這不是最尋常的生活嗎。”

  晚霞公園。

  伴侶孩子。

  的確是最平凡的幸福。

  但是,身在其中的人,卻不是都能察覺,往往被名利遮住了眼。

  不過董瑤肯定察覺到了。

  也是。

  超脫名利的人,才不會被名利所蒙蔽。

  擁有一切的人,往往才更可能去關注最質樸的幸福。

  “你看看你,臉上的幸福感都快溢出來了,我知道了,你今天喊我出來,純粹是向我炫耀的。”

  “我還用得著向你炫耀。你要是愿意,這樣的生活不是唾手可得嗎。你可是曹錦瑟,從來都是我們羨慕你才對。”

  “還說風涼話是吧?”

  “不能這么霸道啊,實話都不讓人說了。你問問她們,從小到大,誰不是把你當榜樣。”

  曹錦瑟微微苦笑,岔開話題,“不說這個了。你家男人下周就得走?”

  “嗯,團子出生,他已經耽擱快三個月了,本來在黨校進修完后他就該立馬去上任的。”

  要說神州的最高學府,根本不是華清京大,甚至這兩所被家長視為龍門的高校連前二都排不上。

  真正的第一,就是曹公主嘴里這個黨校,無可非議。

  不信的話。

  去查查校長是誰就知道了。

  “你剛出月子,團子剛滿月,怎么不讓他多陪陪你們?”

  曹公主就是曹公主,說話就是輕松。

  就算是普通人多拖延一天的產假,恐怕就得被就地開除。

  想延長就延長的嗎?

  “算了,又沒有多遠。我和團子需要他,但漳市的幾百萬人,也需要他。”

  “遠還是有點遠的,坐高鐵也得兩個小時吧,怎么不協調一下,安排一個近點的城市。”

  董瑤笑,“少擠兌我們。組織上的安排,我們無條件服從。”

  曹錦瑟立即贊賞,“我瑤就是賢惠。”

  “喝點水。”

  陪著女兒,身穿Polo衫的男人走上前,拿著兩瓶市面上看不到的礦泉水。

  “我不渴,給錦瑟吧。”

  曹錦瑟接過一瓶,“謝謝。”

  即將赴任為官一方的男人微笑著回到女兒身邊。

  “行了,不用扶著我了,我又不是殘疾人。”

  “那我松了,你注意點啊。”

  曹錦瑟收回手,擰開水瓶,喝了兩口,當放下水瓶的時候,發現對方正意味深長的盯著她。

  抹了抹嘴角,曹公主目露疑惑,“怎么了?”

  “你可是真能忍吶。”

  董瑤感慨。

  “我忍什么了?”

  曹錦瑟莫名其妙。

  “真以為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坐月子,外面發生了什么,我就一點都不知道吧?”

  曹錦瑟笑,拎著普通人根本沒見過的礦泉水瓶,“誰敢小看你董瑤啊。”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一起長大代表著什么?

  代表著門當戶對。

  起碼最開始是門當戶對。

  當然。

  后來情況可能發生變化,譬如一方或許會家道中落,而二人既然現在還能夠在一起散步,說明變化并沒有發生。

  聽剛才對話的口吻和內容就知道,這位新晉母親中人之姿的“董小姐”家境非同尋常。

  幾百萬人的城市是什么級別?

  婚姻是資源的整合和共享,而不是一方對另一方的扶貧。

  看看后面嬰兒車里呼呼大睡的奶寶吧。

  別看才一兩個月,卻躺在了無數人奮斗一生都遙不可及的終點上。

  “說說,怎么想的。感動不感動?”

  董瑤戲謔打趣,終于拿到主動權。

  曹錦瑟沒有回避,也沒裝傻充愣,以漫不經心的口吻平淡道:“多管閑事。”

  董瑤笑:“要是宋朝歌聽到你這句話,不知道會不會就此死心,我想,應該還不會。”

  說著,她目光下移,定格在曹錦瑟的胸口。

  “不過錦瑟,你這心當真是鐵做的?”

  宋朝歌對于錦瑟的感情,她們這些發小一直以來看在眼里,都說鐵杵磨成針,無論從任何一個方面,宋朝歌可謂是沒有短板,就連最司空見慣的小毛病——花心,人家連花邊新聞都沒傳過。

  換作任何一個人,恐怕早就淪陷了。

  可偏生是錦瑟。

  說句實話。

  她真的挺佩服這二位。

  宋朝歌十幾年如一日,癡心不改。

  而錦瑟也是十幾年如一日,不為所動。

  苦心人天不負這句話在錦瑟身上,好像失靈了。

  “你能和我說說,你到底瞧不上宋朝歌哪一點嗎?城府心機?這不算是缺點啊,而且他對你,從來沒有過算計……”

  “我這個人,只看感覺。”

  被打斷的董瑤啞然一笑,“你說的這個理由,我能接受,但是,這么多年了,你的感覺就沒有發生過任何改變?”

  曹錦瑟看向她,輕笑道:“改了啊,越來越沒有感覺了。”

  董瑤徹底啞然,忍俊不禁,瞥著好友兼老友,忽然道:“我發現,你和宋朝歌,其實有一點像。”

  她嘆息道:“自古專情人傷人最深。”

  一二十年一如既往,還不夠可貴?

  純粹的愛情?

  那不是她們能夠討論的事兒。

  “我傷害誰了?”

  曹錦瑟笑問。

  “你沒傷害誰。誰不知道我們的曹公主最善良,小學的時候就幫環衛工人提高了待遇。”

  “行了啊。”

  曹錦瑟打斷。

  “唉。”

  董瑤嘆了口氣,果真沒說了,畢竟對方行過的善舉哪里是一時半會說得完的。

  “我真的想不到,竟然還會有人敢傷害我們最好的錦瑟,我乳腺都差點氣堵了。”

  “沒找通乳師?”

  “要不是我在坐月子,我真想去見見他。那個江辰是不是給你施了蠱啊?”

  “你專心帶你的孩子,操心這么多干什么。”

  “我也是多管閑事是吧?”

  曹錦瑟微微嘆了口氣,不搭腔。

  董瑤欲言又止,有很多話想說,但最后忍住,“你打算怎么辦?宋朝歌插手,就算沒有經過你的同意,你也不可能去怪他,畢竟無論怎么看,他都是在支持你。

  而他插手進來,那邊又會怎么看,會不會誤會?”

  女人在這方面還真是有著強大的天賦,就算在坐月子也看得一目了然,旋即,董瑤不禁確認道:“江辰和金海實業的董事長,真的有一腿嗎?”

  曹錦瑟不說話。

  董瑤輕咳一聲:“要怎么辦,該有個決定了,越拖下去,影響越不好。”

  “決定權又不在我的手上。”

  “不在你手上,在誰手上?”

  不太能理解的董瑤下意識道。

  這場越演越烈的沖突,不是錦瑟一手引發的嗎?

  “那你想要一個什么樣的結果?”

  她繼續詢問道。

  “這個問題,我也想問。”

  曹錦瑟神色恬靜,不明所以輕念道:“究竟想要什么樣的結果。”

  董瑤走神。

  “哎呀,寶寶拉粑粑了。”

  后方傳來卯兔的大呼小叫。

  兩個女人在夕陽中停下。

  兩軍對壘,如果決定權不在一方手上,那么,還能在哪?

  只能在另一方手里。

  永定大橋。

  如一條臥龍橫于河水之上。

  夜幕下。

  來往的車流比橋下的河水還要湍急。

  大橋一側的人行道里,江某人獨自立于晚風之中,胳膊撐著護欄,迎著波瀾起伏的河面,身后是車水馬龍的光影,頭頂是浩瀚的夜空。

  肯定不是想不開來跳河的。

  他還沒這么極端。

  可能只是覺得內心有點煩躁、淤堵,所以來橋上吹吹風?

  永定河的河風并不溫柔。

  將江老板的發型吹得亂七八糟,同時,似乎要把他手里捏著的一張紙片刮走。

  那是一張便利簽。

  沒有內容。

  是空白的便利簽。

  而且看上面的標識,這張便簽好像還是出自東京的半島酒店。

  這張便簽雖然此時捏在江老板的手指間,但他并不是這張便簽的主人,也不是東京半島酒店。

  這張便簽的主人,是曹錦瑟。

  當初。

  曹公主在東京半島酒店的套房里,親自將這張便簽贈予不遺余力助她重獲自由的江老板,并且讓他隨便寫條件。

  可是當時某人并沒有寫。

  對此。

  曹公主給出了無限有效期,只要想到,隨時可以拿便簽去找他。

  而這次。

  似乎是非常好的兌現機會。

  實話實說。

  火星剛剛點燃的時候,某人是忘了這一茬,等找出來的時候,火勢已經洶涌澎湃。

  當然。

  永遠不要懷疑曹公主的誠信。

  只要他拿著這張便簽去九鼎集團,肯定能夠中止這場紛爭,但是代價,顯然是讓送出這張便簽的人,用臉面去換信譽。

  “唉。”

  江辰輕輕嘆了口氣,而后手指松懈,無法用金錢衡量的空白便簽頃刻間如脫線的風箏,在河風的裹挾下飛向空中,飛向身后的車水馬龍。

  這時候就算反悔也已經遲了,除非是超人,會飛。

  可這就是江老板。

  不拘小節。

  一張便簽而已,飛了也就飛了。

  “亂扔垃圾,江兄不太有公德心啊。”

  大橋南側。

  一道人影不急不緩的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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