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交手時間并不長。
兩人也并未施展什么精妙絕招,純粹是力量和勇氣的對碰。
論武功,暗龍堂堂主遠在老馬之上。
若是老馬心存半分膽怯,被暗龍堂堂主擊退。
那這一戰他恐怕已經死去多時。
然而生死搏殺便在一瞬之間,在老馬一把按住暗龍堂堂主肩膀的那一剎那,勝負便已經有了分曉。
赤血神功都無法讓老馬有絲毫動搖。
天碑一下一下的硬生生砸下去,正是應了那一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在場眾人圍觀此戰,各個心頭揪緊。
尤其是聽著老馬的嘶聲吶喊,心中竟然有一種悲涼之感。
老馬卻毫無所覺,只是不斷的揚起天碑,砸在暗龍堂堂主的身上。
將他尸體打的血肉模湖。
“夠了。”
蘇陌長嘆一聲,身形一閃來到了老馬的跟前,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已經死了。”
老馬眸光抬起,看向蘇陌,看著眼前的尸體,表情一時之間說不出來的復雜。
似哭似笑,若喜若悲。
最后撲通一聲跪在蘇陌的跟前,一個頭狠狠磕下,就聽到冬的一聲響:
“多謝總鏢頭成全!
他感謝蘇陌為他找到了真兇。
也感激他將暗龍堂堂主留給自己,讓他有機會可以報仇雪恨。
同樣也明白,暗龍堂堂主跟自己交手的時候,已經不是全盛狀態。
若非是蘇陌先前打傷了他,縱然是自己搏命,只怕也難以報這血海深仇。
只是這話說完之后,老馬也是兩眼一翻,便已經不省人事。
此戰于他而言,消耗實在太大。
周身上下骨頭不知道斷了多少,更有赤血神功入體,折損經脈,痛不欲生。
如今大仇一報,精神松懈,整個人翻身便倒。
蘇陌連忙伸手將其攙扶,接連于他身上點下了十幾處穴道。
然后看向了小司徒:
“勞煩你了。”
小司徒連忙點頭:
“蘇大哥放心,我定不讓馬前輩有事。”
蘇陌點了點頭,將天碑自老馬手中取下,沉聲說道:
“事已至此,夫人,你以那武神殿地圖為憑,先帶他們出去。
“算時辰,該來的這會應該已經來了。
“武神殿外,還有一場惡戰。
“得勞煩夫人,縱白虎迎敵,另……傳我律令,盡數絞殺來敵!”
他這話并非無的放失。
第六驚既然借冷無雙他們那座島,混入蘇陌這一行人當中。
那冷無雙那座島上,還有多少他們的人?
而這些人,又是什么身份?
暗龍堂雖然被蘇陌付之一炬,盡數絞殺殆盡。
但是歸墟島還沒有。
高天奇他們雖然趁亂而入,奪取歸墟島,但是島上真正的高手早就跑的干干凈凈。
這幫人呼嘯成眾,人數絕對不少。
不可能全都跟蘇陌一起,混入武神殿內。
那這些人會在什么地方,也就不言而喻了。
更何況,這一趟武神殿內可沒有見到那位歸墟島的少島主,八大天王也沒有盡數到場。
顯然另有一處戰場,須得他們主持大局。
那又會是在什么地方?
毫無疑問,正是武神殿外!
而對于此事,蘇陌也早有安排。
只是如今他得趕緊去追殺第六驚和虛懷谷。
暫且只能讓楊小云高天奇他們出去主持大局。
此言落下,楊小云也未曾猶豫,當即點頭:
“那好,你萬事小心。”
“夫人放心就是。”
他說到這里,又看了高天奇一眼,發現這老頭仍舊是處于一種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狀態之中,不禁有些擔心,便對陳定海等人說道:
“高盟主年歲大了,你們多多費心。”
“是,少盟主!”
五大首領當即連忙抱拳。
蕭何則說道:
“殿主,讓我隨您一起吧,屬下雖然自知武功低微,但無論如何也是個照應!”
蘇陌略微猶豫一下,便輕輕點頭:
“也罷,你隨我來就是。”
章荃見此也連忙請纓。
蘇陌擺了擺手,玉坤宮外面還有弟子在,章荃豈能留下?
“好了,都不用多說了,事不宜遲,咱們于武神殿外再見。”
說到此處,他看了隱劍居士一眼。
雖然未曾言語,但是隱劍居士也明白他的意思,當即連連點頭,讓他放心。
該交代的事情交代了一番,蘇陌便沒有繼續耽擱。
領著蕭何奔向那一處墻壁,隨手一推,墻壁頓時被他推開,兩個人一前一后深入其中,轉眼不見蹤跡。
楊小云等人也未曾在此停留。
金剛寺的大和尚走出一人,將老馬背上,一行人原路折返……
蘇陌這邊兵分兩路不提。
且說那龍門第六驚,躲藏在甬道之內,暗中偷襲虛懷谷,奪走了那九轉神龍功。
此舉并非臨時起意,實則在那九轉神龍功現世。
第六驚轉身就走的時候,他就已經生出了掠奪之念。
但是他明白,虛懷谷和暗龍堂堂主不可能放任這門武功不管。
更不可能在面對蘇陌的時候,攜手迎敵。
因此早有預料,不管是虛懷谷更勝一籌,還是暗龍堂堂主更加高明,必然會有一人奪取這門武功,先走一步。
所以他只需要等在這暗道之中。
奪了這神功之后,還能將原本會逃走之人送回去,多一道阻截蘇陌的‘枷鎖’何樂而不為。
除此之外,他對這九轉神龍功也頗為期待。
雖然歷時數千年,這門武學,跟當今武學早就已經全然不同。
武學一道,也絕非越古越好。
天下武學,百花齊放,千百年來,不斷的推陳出新。
雖然不可避免當中也有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導致走了歪路,但大體來講,仍舊是新勝于舊。
畢竟一種東西在一群人的手里,玩了數千年,總是會玩出各種各樣的花樣。
尤其是在大玄王朝時期,更是創出巔峰。
玄帝座下四大高手,便是證明。
這四位的武功,縱然是到了今日,也仍舊是天下第一等的絕學。
而這九轉神龍功雖然相隔數千年,但終究是黑龍古國的皇室絕學,不管怎樣必然有其獨到之處。
當然,他也沒有寄希望自己立刻將這門武功修成。
只是想要帶回驚龍會中,讓諸多高手一起研習,推陳出新,以此為根基,再現這門神功昔年光輝。
至于現在……他其實是另有打算。
他自己所修的武功,乃是上皇驚世書。
此為皇道絕學。
為昔年第一代玄帝所創。
后來為驚龍會第一驚所得。
第一驚仗此神功,創立驚龍會,打下驚龍會數百年根基。
只可惜,第一驚離世之后,能夠將這門武功修成的龍門驚皇就屈指可數。
死于此功之下的,反倒是不勝枚舉。
近百年來,更是無人問津。
第六驚自命非凡,旁人對這門武功畏之如虎,他卻自信能有所成。
而事實證明,他確實是練成了。
不僅僅是他一人修成,他更是找了數百死士同修此功,最終除了一人之外,盡數走火入魔而死。
至于練成這門武功的那個死士,便是先前蘇陌于武神殿外打死的那個人。
那人已死,不必多說。
至于第六驚,九重的上皇驚世書,他一共修成五重。
雖然不如第一代第一驚的七重驚世書那般驚才絕艷。
但其武功也在第七驚之上。
更是因為此功,而備受器重。
過去他對此頗為自得,可年前他前往東荒,接回龍門第三驚之后,便被這龍門第三驚一眼看破所修武學。
繼而告訴他了一件第六驚從未想過的事情。
那便是如何將這上皇驚世書修煉到第九重極境!
這也是第六驚為何要改換容貌,偷偷跟隨蘇陌潛入這武神殿的真正目的。
否則的話,按照他的心性。
蘇陌既然在此,他必然遠遠搞事,絕不會在蘇陌的前面轉悠。
可現如今,卻是不得不冒險一搏。
若是成了,他便是天底下第一等的高手,縱然是蘇陌也未必被他放在眼里。
若是敗了……
這個念頭第六驚未曾想過。
至少至今為止,除了蘇陌自那石林幻陣之中,破陣而出這一點出乎了預料之外,其他的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心念至此,他腳步一頓,就聽得嗖嗖破風之聲響起。
一抬頭就見到三五根藤蔓倏然而至。
分別對向他的四肢。
“果然有這鬼東西。”
第六驚冷笑一聲,自懷中拿出一物,隨手一扔。
那藤蔓驟然抽打,啪嗒一聲響,將那東西打碎。
白色的粉末頓時揚的滿天都是。
更是灑落第六驚一身。
而那藤蔓在觸及這粉末的一剎那,便已經盡數縮了回去。
第六驚眼見于此,這才松了口氣:
“總算是沒有騙我……”
踏步走出,目之所及眼前赫然是一片碑林。
無數石碑聳立,仿佛無窮無盡。
石碑與石碑的縫隙之中奇花異草叢生。
遠處還能夠聽到水流浮動之音。
“天地四極萬碑大陣!”
第六驚輕輕地出了口氣,忍住心頭激動。
步履一晃便已經闖入碑林之內。
既然號稱天地四極萬碑大陣。
這自然是一座陣法。
第六驚深入其中,再回頭發現來路已失。
他輕輕點頭,不為所動,探目觀察之余,驟然舉步,口中喃喃自語:
“乾三,兌六,坎一,澤五……”
這陣法仍舊是以八卦方位為根基。
隨著第六驚口中自述,一步一步走入其中。
這口訣繁雜,第六驚強忍著心中忐忑,腳下加快步伐,足足走了一盞茶的功夫,眼前的碑林頓時消失的干干凈凈。
抬頭一看,卻是一愣。
毫無疑問,如今他已經處于碑林最核心之處。
核心成圓,形成一座圓形石臺,石臺周圍則是淙淙流水環繞,宛如玉帶。
往遠處看去,可見墻壁高聳斑駁,有蘚綠痕跡呈現,水流自高處落下,奔流不斷,好似是這武神殿各類機關的動力來源。
而在那圓形石臺之上,最核心之處,則有一座斷裂的石碑。
石碑不知道被什么人斬去,只剩下了一節根基。
在這石碑根基之前,則是一具枯骨跌坐。
不過這一切,都不是第六驚愣在當場的原因。
讓他真正愕然的是,這會功夫,此時此地,怎么會有一個年輕人站在這枯骨跟前,手里拿著武神鑰,正滿臉迷茫的喃喃自語:
“這是哪啊?”
好似是聽到了自己的腳步聲,那年輕人一回頭,頓時跟第六驚四目相對。
年輕人頓時大喜:
“你也來啦!?”
什么叫也?
第六驚險些吐血,凝望此人,冷冷一笑:
“石城?”
站在眼前的正是石城。
他本是追著雷震鳴走的,一路緊隨之下,最后發現雷震鳴等人消失的無影無蹤。
自己則是莫名其妙的來到了一處古里古怪的地方。
又被那疑似鬼蔓藤之物偷襲。
慌忙之中,根據自己的記憶,選擇了一條相對熟悉的道路逃竄。
結果,越逃周圍的環境就越是陌生。
最后陷入碑林之中,四處尋望,發現哪里都一樣,走來走去都走不出去。
但石城對于自己的選擇的方向,又極度自信。
硬是一路亂闖,這一段花費了不少的時間,一直到剛剛不久,就在這第六驚腳前腳后的功夫,抵達了此處。
并且發現,蘇陌拿來開門的武神鑰,不知道為何,落到了這里。
還在水里飄著……
他聽到腳步聲頓時驚喜,但是看第六驚這表情,似乎并不如何高興。
不禁也有疑惑:
“你是?”
兩個字落下,第六驚已經飛身而至。
大腳丫子迎面而來。
石城怒喝一聲:
“你要作甚?”
兩掌一運,天絕九式之一,天絕驚鴻掌!
一掌印出,波瀾無窮。
然而第六驚這一腳卻并無多少花哨,倏然而至,無窮波瀾盡數崩碎,先是點足踢開石城架子,緊跟著一步踏前,正中石城胸腹。
石城這一身武功,在南海之上已經算得上是高手。
可是面對這第六驚,一時之間竟然沒有還手之力。
身形倒飛而去,砰的一聲砸碎了一面石碑,翻身而起,口中有鮮血流淌:
“你……你是什么人?”
第六驚啪嗒一聲,抖開折扇,輕輕地扇了兩下:
“你能夠接我一招而不死,已經難能可貴。但是我的名字,你尚且沒有資格知道!”
話音至此,掌中折扇啪嗒一聲合攏,凌空而起,又是一拳已經到了跟前。
石城則是怒喝一聲,兩膀子架子拉開,天絕地裂拳!
生死當前,能不能打過不重要,至少也得先打再說。
哪怕不敵被殺,至少也得反抗一番。
第六驚冷笑一聲,全然不當回事。
只是眼看這一拳就要跟石城相對,就見到一個大和尚忽然自碑林之中脫身而出。
抬眼怒視自己,好似金剛怒目。
但不知道為什么,他只是怒視自己,連連擺手,偏生一語不發……
第六驚一時之間好生迷茫,這是在打什么啞謎?
這地界有天地四極萬碑大陣相護,怎么可能隨隨便便就有人到來?
而且,來了不說話,你擺手是個什么毛病?
當即也不多想,那密道直通碑林,蘇陌必然會追殺而來。
石林幻陣攔他不住,這碑林也難說是否能夠阻攔。
正是爭分奪秒之時,哪能在這無關緊要之人的身上多浪費時間?
當即內力做一處,轟然一拳狠狠壓下。
兩拳相對,石城登時連連后退,口中鮮血狂噴。
足下不丁不八,以一身內力相抗。
只是第六驚內力沛然如海,浩然不見斷絕,根本難以抵擋。
正眼瞅著無以為繼,忽然一掌按在自己身后,下一刻,一股純正的佛門內力入體。
石城頓時如有神助,兩掌勐然一發力。
砰的一聲響!
第六驚身形于半空一震,翻身落地,石城跟那大和尚卻是連連后退,最后兩個人互相攙扶,這才勉強站定。
石城定睛看這和尚,認出來這是金剛寺的大師。
似乎是修閉口禪的那一位……法號空言?
沒想到這空言大師,好深厚的內功。
不過看第六驚面色波瀾不驚,反倒是兩個人合力,都未曾取得上風,石城忍不住問道:
“大師,你行不行?”
空言大師頓時瞪眼,手舞足蹈,指了指石城,搖了搖頭。
又指了指自己,點了點頭。
最后拍了拍石城的肩膀,似乎別有深意。
石城看的眼花繚亂:
“大師,什么意思啊?看不懂啊……”
空言也不說話,兩手合十做禮,站起身來,一步上前,兩掌一分,轟然襲殺而至。
大定降魔掌!
一個羅漢金身的虛影出現在了空言大師的背后,探手一拍,金色掌印轟然落下。
第六驚怒喝一聲:
“夠了!
單拳緊握,霎時間一股肅殺之氣沖天而起。
皇道殺拳!
轟然一聲碎響,一拳已經破開大定降魔掌,落在了空言大師的胸口,內力一震,空言大師當即倒飛而去,跌落在了石城的身邊。
張嘴噴出了一口血。
石城連忙攙扶他,空言大師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第六驚,輕輕搖了搖頭。
最后指了指石城,又指了指遠處……
石城眼淚都快下來了:
“大師,你是說你不成了,這賊子厲害,你讓我趕緊跑?
“多謝大師!晚輩先走一步……”
說完之后,放下空言,轉身要跑。
空言一愣,當即拿手比劃,只是石城已經轉身站起,擦了一把辛酸淚,就要拔足狂奔。
只氣的空言大師連拍地面,可恨有口難言。
第六驚哪里容石城離去?
只是看了空言大師一眼,冷笑一聲:
“先殺你這多管閑事的和尚,再斬這南海小武尊……”
空言大師頓時一愣,雙目圓瞪。
眼看著皇道殺拳再次襲來,殺氣滔天,當即翻身而起,兩掌運起,緩緩一壓。
這一瞬間,他周身好似有佛光閃現,滿臉的寶相莊嚴,口中一聲怒喝。
三十年閉口禪,今日破功,張口便喊:
“你大爺的!
一剎那周遭激蕩不休,空氣之中不斷回響‘你大爺的’‘你大爺的’‘你大爺的’!
碑林轟轟炸裂,水流激飛沖天!
正所謂言出法隨!
空言苦修三十年閉口禪,今日建功。
一言落下,好似佛陀梵音,法力無邊。
第六驚這一拳殺氣頓時消弭得干干凈凈。
更是被這梵音震懾,周身不斷顫抖,眼前幻象叢生。
抬眼一看,好似我佛當前,高居蓮花寶座,口中梵音,普度眾生。
只不過說的不是‘阿彌陀佛’,而是出口成臟:
“你大爺的!”
第六驚當時就給整不會了:
“這佛祖怎么也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