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鏢,鏢資?”
江嵐一陣齜牙咧嘴:
“蘇令主這是打算跟我要錢?”
“紫陽鏢局打開門做生意,江堂主該不會以為蘇某是開善堂的吧?”
蘇陌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了江嵐一眼。
“這……”
江嵐兩手一攤:“可我現如今身無長物,要不……這個?”
他拿出了自己的銅煙袋。
“這買賣恐怕是談不攏了。”
蘇陌微微搖頭:“江堂主,還是另請高明吧。”
說完轉身要走。
“且住且住!”
江嵐連忙說道:“那你到底想要什么,我又應該付你多少?這方面,我也屬實是沒有經驗啊。”
“嗯。”
蘇陌點了點頭:
“這話也有道理……
“簡單的說吧,鏢資往往與所押運之物的價格以及難度相關聯。
“江堂主雖然不值錢……”
“……我哪里不值錢?”
江嵐大翻白眼,自己好歹也是御前道內的頂尖高手之一。
怎么到了蘇陌的嘴里,就不值錢了呢?
蘇陌若有所思的瞥了江嵐一眼:
“原來江堂主很值錢,那我還得多要點……”
“別!”
江嵐頓時恍然大悟:“在下不值錢,在下一文不值!!”
“江堂主自知之明讓人傾佩。”
蘇陌點了點頭:
“不過,江堂主雖然不值錢,可是暗龍堂值錢啊。”
“啊……”
江嵐何等人物?
正是聽弦音知雅意,方才雖然一時反應不及,如今蘇陌都這么說了,又豈能不懂?
按照蘇陌的意思來看,江嵐自己不值錢。
但是這一趟,若是不將江嵐送到淬心觀。
憑借如今暗龍堂堂主那又壞又蠢的設定來看,將暗龍堂拱手送人,只不過是一個時間早晚的問題。
所以,蘇陌這一趟是單純送江嵐前往淬心觀嗎?
不,這一趟,蘇陌救的是暗龍堂!
此事事關重大。
一不小心,御前道和驚龍會于南海的布置,頃刻之間就要顛倒逆轉。
多年心血毀于一旦。
當中牽扯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若是按照蘇陌這鏢資與貨物價值相連的規矩來算。
那將會是一筆無法想象的巨大財富。
這讓江嵐一時之間有點不想讓蘇陌送他了……要價太黑了!
而蘇陌此時也大概算了一下,最后伸出了五根手指頭:
“暗龍堂我姑且不去理會。
“這一趟的鏢資,我要你天機閣五年收益。
“江堂主意下如何?”
江嵐險些蹦了起來:
“伱怎么不去搶!!?”
“笑話,你上哪搶,能搶到這么多錢?”
蘇陌輕輕一笑:“當然,江堂主也可以拒絕,買賣不在人情在,咱們就此天涯兩端,好聚好散。”
“拿不出來的……”
江嵐一臉無奈,看著蘇陌說道:
“暗龍堂和龍王殿,并非一脈。
“借著昔年龍王殿祖師同出御前道的淵源,這才讓暗龍堂以龍王殿的影子存在。
“專門為龍王殿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龍王殿讓咱們于此謀生,卻并不負責咱們的盈虧。
“組織經營極難,而且各項花銷極大。
“你也是練武之人,當知道,窮文富武……培養高手,本就是得花錢的。
“什么熬練身體的藥浴,驅除暗傷的丹藥,一個兩個也就算了,成百上千,乃至于成千上萬,那是何等開銷?
“更不提這些門人弟子,得成家立業也得花錢。
“出外執行任務,若是不幸喪生,還得一筆錢來安置他們的家小。
“早些年暗龍堂入不敷出,便假扮海盜,出海打劫商船。
“這都是被逼無奈啊……”
說到這里,江嵐已經是一把鼻涕一把淚:
“一直到后來,將天機閣收入麾下之后,局面這才更改。
“而之所以要收天機閣,不是為了他那四通八達的情報觸須。
“主要是因為……他賺的太多了!
“暗龍堂自打那之后方才吃得飽,穿得暖。
“可隨著暗龍堂如今發展壯大,哪怕憑借天機閣的供給,也逐漸只能維持收支平衡,勉強能有富余,卻又哪里能夠給你攢出這五年的收益!?
“蘇令主……你這屬實是強人所難了啊。”
蘇陌聞言也是頗為感慨: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是啊。”
江嵐嘆了口氣:
“因此,還請蘇總鏢頭高抬貴手吧。
“這些錢,哪怕是將我賣了,我也給不起啊。”
“那就算了。”
蘇陌擺了擺手:
“蘇某是做生意的,又不是強買強賣,江堂主既然心有余力不足,此事就是作罷。”
“……又來了,又來了!”
江嵐一時之間有些頭痛。
蘇陌的目的明確,就是給錢他就送他。
不給的話,這買賣就此打住。
這當中沒有絲毫轉圜余地。
以至于哪怕江嵐渾身上下都是心眼,一時之間也無處可用。
最后眼珠子一轉:
“蘇令主莫要急著走……在下這里還有另外一個抵付鏢資的法子,不知道蘇令主意下如何?”
“說來聽聽。”
蘇陌回頭看了他一眼,笑著說道:
“江堂主也莫要怪蘇某死認錢。
“畢竟您方才有言說的不錯,經營組織沒有這般容易。
“我紫陽鏢局雖然不大,但是上上下下,人吃馬嚼,付出也屬實不少。
“另有一則,東荒鏢盟的事情想來也瞞不住江堂主。
“這當中牽扯更多。
“這幫弟兄相信蘇某,跟著蘇某混一口飯吃,在下總得對他們負責。”
“蘇令主言之有理。”
江嵐連連點頭:“我的意思倒是簡單……您不是想要這天機閣五年的收益嗎?既如此,那我便將天機閣抵給您五年如何?
“這五年之中,不僅僅天機閣的收益是您的。
“當中所有消息,您自可隨意閱覽,所有人等,皆聽從您的號令。
“五年之后,抵上此債,再將這天機閣還給咱們暗龍堂即可。”
這話說完之后,他頗為期待的看著蘇陌。
然后就對上了蘇陌那看傻子一樣的眼神。
一時之間干笑不已:
“這個……蘇令主這是什么意思?”
“我仿佛受到侮辱……”
蘇陌嘆了口氣:
“如果是這般說法,那這件事情就此打住,咱們再也休提。”
“這……”
江嵐連忙說道:
“是在下失言了,還請蘇令主見諒。
“既如此,那在下將天機閣拱手相讓可好?”
“天機閣拱手相讓?”
蘇陌冷笑一聲:
“有點意思……可問題是,空口白話,我憑什么相信你?
“回頭你嘴上說是天機閣給我了,但是一聲令下,仍舊聽你暗龍堂吩咐,那蘇某又算是什么?
“先前你那五年之說,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若是你從中作梗,且不說我能不能掌控它五年,能不能拿到這五年的收益。
“就連天機閣總壇何在,在下只怕都弄不清楚吧?
“江堂主果然是好雅興,如今命懸一線,仍舊敢在這里跟蘇某玩笑。
“既然閣下不怕死,那便留在此地等死就是!”
說完之后,激憤而走。
“且慢且慢!”
江嵐連忙說道:“蘇令主所擔憂之處,在下自然明白。
“不過,這一點我自有辦法!”
“哦?”
蘇陌回頭看了他一眼:“說來聽聽。”
“暗龍堂收服天機閣,無非掌控三點。
“天機閣所有地契,每一處房產,皆在暗龍堂掌控之中。
“所在之處,不僅僅有南海的,甚至還有東荒和西州兩地。
“只不過這兩地買賣并未徹底展開。
“東荒江湖人對此忌憚極深,西州則因為有驚龍會……
“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
“自然也就難以施展。
“不過憑此一點,一念生滅,天機閣弟子便要無家可歸。
“這一點,控制的是尋常天機閣弟子。
“第二點,名冊。
“天機閣弟子名子盡在其列。
“蘇令主當知道,天機閣跟咱們暗龍堂不同。
“江湖上販賣消息,也為人所忌諱。
“若是將這名冊上的名字散播出去,那些因為天機閣的消息而吃虧的江湖人,必然可以將他們生吞活剝。
“這一點,對于尋常的天機閣弟子意義不大,畢竟他們的名字就算是說出去了,可能也不會有人知道。
“但是對于那些天機閣內的大人物們,卻是致命的把柄。
“第三點,天機府庫!
“所謂天機府庫正是天機閣總壇,整個南海消息都于此匯聚。
“天機閣的所有命令,都在此傳遞下達。
“府庫之內坐鎮的天機閣閣主從不以真面目示人,神秘至極……
“名冊之上亦無此人之名。
“他就好像是一個影子,即存在,又不存在。
“如此神秘自然是保護自身的利器。
“但是也有一節……倘若他真身遭遇意外。
“旁人便可以輕而易舉的取而代之。
“這也是為什么,咱們暗龍堂能夠掌控天機閣的關鍵。
“蘇令主若是將我送到淬心觀,于暗龍堂內撥亂反正,重掌大權。
“那如今于天機府庫之別坐鎮的那位所謂的天機閣閣主,我自然可以輕易的讓他消失。
“到時候蘇令主取而代之,或者是著人打理。
“再將天機府庫挪走……
“那我暗龍堂就徹底無法掌控天機閣內的任何動向了。”
一番話說到這里,蘇陌眉頭皺了起來:
“天機閣內,就當真沒有你暗龍堂的人?”
“哈哈哈。”
江嵐一笑:“蘇令主怎么糊涂了呢?安龍令內,有我暗龍堂上上下下所有人等的名單,以及目前所在之處。
“蘇令主屆時自可以一目了然。”
話說至此,蘇陌的面前也彈出了系統提示。
任務:護送暗龍堂副堂主江嵐前往南海淬心觀!
是否接取?
蘇陌一笑,屈指點了‘接取’之后,這才笑著說道:
“好,既如此這單買賣,就算是談成了,接下來一段時間里,江堂主就跟在蘇某身邊好了。
“不過,我有言在先……江堂主若是想要安安穩穩的抵達那所謂的淬心觀。
“這一路上,蘇某所言你必須得言聽計從。”
“這是自然。”
江嵐答應的那叫一個痛快。
蘇陌笑了笑:“既如此,那咱們就先離開這里,折返齊家吧。”
不等江嵐回話,蘇陌便已經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緊跟著騰身而起,直奔齊家方向而去。
而方才他跟江嵐談論的這一番所謂的鏢資對答。
蘇陌其實并未相信。
當中可以轉圜的余地太多,兩者之間估計還得斗一場心眼。
之所以如此,一來無非是為了符合自己在江嵐心目中的人設。
野心極大!
安龍令雖然看似厲害,好像可以掌控整個暗龍堂。
但實際上,一塊令牌,加上暗龍堂的名冊。
可以挾持讓暗龍堂一定程度上聽從命令,可想要納入自己的掌中,全然為自己所用那是不可能的。
反而會讓暗龍堂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
這一點蘇陌清楚,江嵐自然也是明明白白。
既然自己‘野心’這么大。
那必當需要取得一種唯有自己能夠徹底掌控的勢力。
故此江嵐提出這一點,蘇陌便立刻答應。
雖然這件事情之中,不盡不實之處太多。
但是天機閣的地契這東西,倒是當不得假。
這東西蘇陌曾經在東荒的時候,實在是吃到了天大的好處。
東荒鏢盟能夠在短短一年之內,涵蓋整個東荒。
當時七大門派送給他的新婚賀禮,絕對居功至偉。
南海之上,鏢局被打壓的厲害。
暫時來說,并無展開的余地。
但現如今沒有施展的機會,卻難說將來……
到了那個時候,這些地契也就起到作用了。
而且退一萬步來說,哪怕最后這鏢局也未曾展開,就算是將這些地契賣了,也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更何況,天機閣竟然在西州也有痕跡。
對于自己踏足西州只怕會起到不小的作用。
這一點蘇陌倒是不怕暴露用心。
御前道和驚龍會之間彼此相爭,就算是自己借此做些什么,江嵐也必然三緘其口,不僅不會說出去,反而樂見其成。
就這一點來說,怎么看都不賠。
更不用說還有個天機府庫了。
總歸來說,這一單買賣的江嵐給的太多也太大,糖毒混雜,自己照單全收,其后糖吃掉,毒能解則解,解不了就丟掉。
另外還得防備這江嵐反悔……
當然,他要是敢反悔,那先前的種種算計也就徹底落空。
更有可能搭上他的一條性命。
江嵐是個聰明人,絕不會做出這等不智之舉。
蘇陌行走江湖押鏢到現在,不得不說,這絕對是他所經手的最大一單買賣!
當然,當中兇險也遠非尋常可以想象。
有不少的細節,還得回去跟楊小云研究研究……
此一路無話,除了江嵐的下巴因為見識到了蘇陌這凌空踏虛的輕功后,險些掉進了海里之外,便沒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了。
踏足齊府,進了小院子里。
蕭何等四海龍王也已經各自療傷完畢,正在這里等著蘇陌呢。
蘇陌不等他們說話,便已經率先開口:
“先不用多說,幫我給這人改頭換面一番。”
說完之后,就將江嵐扔了過去。
這四位面面相覷,最后同時點頭。
他們四海龍頭各個身懷絕技,絕不單純只有武功,易容改面之法,對于他們來說也是駕輕就熟。
片刻之后,這粗獷漢子,就變成了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
看上去不僅僅沒有什么心眼,反而還帶著三分憨厚。
蘇陌對此倒是頗為滿意,最后將其打發給了石城,就算是暫且收納。
其后方才跟四海龍頭他們說話。
不過,四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恰在此時,齊圣玄拜訪。
蘇陌自然得前往迎接。
齊圣玄過來則只是告訴蘇陌,齊圣道已經醒了。
說來這件事情蘇陌也頗為好奇。
齊圣道好端端的,怎么會帶著一身劍傷回來?
齊圣玄嘆了口氣,這才把事情如此這般的說了一遍。
那一日齊圣道本來是想要折返天齊島,卻沒想到,于海上奔波之際,卻遇到了王勝元。
只不過那會的王勝元,好似神智完全迷糊。
懷中抱著他師妹小葉子,在一個漢子的幫助之下,于海上奔命。
齊圣道見到齊家弟子如此模樣,自然不能不聞不問。
現身見面之后,這才知道那漢子原來竟然是海蛇曾仇。
他是一路追著殺死他弟兄們的兇手,來到了物華島。
終于是找到了這泣血劍奴。
奈何他武功雖然有些能為,卻又如何是這泣血劍奴的對手?
眼看著泣血劍奴大開殺戒,王勝元抱著小葉子好似行尸走肉,知道他們是齊家之人,這才現出身來,將他們給救了出去。
只是泣血劍奴一旦殺人,必然緊咬不放。
又如何能夠任憑他們走脫?
借著地勢與之周旋,好容易才逃到了海上,然后就遇到了齊圣道 聽完原委之后,這泣血劍奴便又一次追殺上來。
齊圣道出手抵擋,卻根本不是對手。
泣血劍奴的一身武功,完全出人預料,也就是齊圣道武功非凡,雖然不是對手,卻也未曾被這泣血劍一件戳死。
當是時,雖然可以跟這泣血劍奴抗衡兩三招,但身死之事幾乎是板上釘釘。
最后卻是那王勝元神智恢復,和曾仇一起拼死抵擋,這才給了齊圣道可趁之機。
讓他折返齊家報信。
這一番話,說來簡單。
但是死生之事哪有那般容易?
王勝元抱著小葉子的尸體,那份絕望。
曾仇為了給自己弟兄報仇的決絕。
隨著這三言兩語之間,卻不免讓人遐思。
蘇陌聽完之后也是唏噓一場。
沒想到再一次聽到曾仇的消息,竟然會是此時……
而此人,雖然是海盜為禍一時,可為了弟兄們能夠豁出性命,也算是一條血性漢子。
眾人正唏噓的當口,就聽到門前有腳步聲傳來。
甄小小打開房門,走進來的正是高天奇座下五大首領之一的陳定海。
“少盟主,盟主已經醒了,只是一時之間動彈不得。
“命屬下前來請少盟主過去,有要事相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