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蘇陌連連擺手:
“她們怎么會是為我所害呢?
“這些人,不都是死在了咱們武功蓋世的萬蠱之主手中嗎?
“蘇某可未曾動彈她們一根指頭。”
“豈有此……”
龍門第十驚滿臉皆是驚怒之色,更是憤恨交加,尚且待言,可忽然眼前一花,蘇陌已經從視線之內消失。
消失只是一剎。
宛如移形換影,好似瞬間移動。
蘇陌的身形再現之時,一掌已經到了跟前。
龍門第十驚冷哼一聲:
“來得好!”
只是這話說得快,變卦的也快。
正要運掌硬接,然而這一掌達到半途,便見到皮下經脈血管之內,接連鼓起,仿佛有東西在其中游走,行逆沖之態。
“這不可能!
龍門第十驚大吃一驚。
就聽得砰的一聲響!
蘇陌這一掌已經跟她的手掌對在了一處。
且不說她縱然是完好無損,這一掌也未必能夠硬接下來。
更何況,如今她身受重傷?
兩掌一接的剎那,龍門第十驚一觸即潰。
整個倒飛而去。
再抬頭的當口,已經是面如金紙,全無人色:
“你……你的身上到底有什么東西?
“為何,為何……”
話說至此,一口鮮血噴出,再也無力動彈。
天闕書乃是涵蓋蠱術和武功的一門奇學。
天下蠱毒花樣極多,數不勝數。
什么蛇蠱,泥鰍蠱,石頭蠱,虱子蠱,蜘蛛蠱,還有那廣為傳說的金蠶蠱等等等等……
然而不管是什么樣的蠱毒。
想要將其施展在人的身上,終究得有下蠱這個過程。
尋常蠱毒施展,只需要知道其中關竅,懂得煉蠱和下蠱,哪怕全然不會武功之人,也可以殺人害命,暗算人于無形之中。
但是天闕書卻是將武功和蠱術融合。
交手之時,蠱毒暗動,不顯于人前,讓人死的莫名其妙。
倘若以內力催動,頃刻之間蠱蟲便會在對手的身體之中成長。
有的啃食大腦,有的撕咬心脈,還有的可以沖破肚腹,讓人腸穿肚爛而亡。
當中種種,可謂駭人聽聞。
龍門第十驚方才運掌硬接蘇陌這一掌,實則暗中已經動了手腳。
蠱毒隨著內力而動,正是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卻沒想到,這蠱毒一展,不僅僅未曾對蘇陌造成絲毫影響。
反而是體內的蠱毒,在蘇陌靠近的瞬間,忽然全都不聽指派,于體內亂沖。
蘇陌內力一至,兩者激斗,余波反沖心脈,讓其傷上加傷。
此事若是換了她全盛之時,倒也無妨。
反而可以讓她察覺到蘇陌功力非凡,更是另有準備,借天闕書中的秘法逃遁,也并非是不可能。
但是現在,她本就身受重傷。
經此一役,本命蠱都受損嚴重,體內經脈更是七零八落,這當口卻是真的動彈不得了。
只是,落得如此境地,她不驚懼蘇陌的武功,而是驚懼于蘇陌身上的東西。
此物對于蠱毒的克制,簡直無法想象。
這才忍不住開口詢問。
“東西?”
蘇陌一笑,拿起了腰間的香囊說道:
“這個嗎?家中的妹子擔心我跟你這毒蟲玩耍,容易為你所傷,這才給我求了一張護身符,納入香囊之中,庇護平安。”
龍門第十驚差點沒忍住破口罵街。
護身符有個錘子用!?
你這是將自己堂堂龍門第十驚,當成了不曉事的小丫頭片子了嗎?
心頭一股怒氣上涌,竟然是急火攻心,又忍不住噴了口鮮血。
便聽到蘇陌連忙說道:
“第十驚千萬保重身體,就算要死,也不能是這個當口。
“在下還有千般事由,想要跟第十驚請教……嗯,此地不是久留之所。
“咱們先走吧。”
說到此處,他屈指連點,制住了龍門第十驚跟前身后,一共三十二處穴道。
可縱然如此,蘇陌也不放心。
又從背后拿出了一捆繩子,將這龍門第十驚給綁了一個駟馬倒攢蹄。
至于這繩子,自然是從陳家找到的。
捆好之后,這才將其提在手中,瞥了一眼子木先生:
“如何?”
“屬下沒事。”
子木先生聞言連忙搖頭。
蘇陌則是微微點頭,開口說道:
“我聽他們說,你的事情尚未被他們傳遞到七殺殿。
“如今七殺殿可還有人在這天齊島上?”
“沒有。”
子木先生搖了搖頭:“七殺殿行事謹慎小心,天齊島分屬齊家所在,來人太多容易暴露痕跡。”
蘇陌若有所思,忽然一笑:
“這倒是一件好事……天齊島上的事情,既然有這龍門第十驚到來,顯然也用不到你們七殺殿。
“如今,你先回雙龍城等我命令。
“無論這島上發生了什么大事,都不可擅離。”
“是,屬下告退。”
子木先生凜然遵從,轉身就走。
打發走了子木先生,蘇陌這才看了看陳府這大院,不禁嘆了口氣。
雖然不知道這陳家的人到底如何,不過打聽到的內容之中,對于這位陳家老爺卻是交口稱贊。
無端端的,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一家老小,盡數死于非命。
龍門第十驚于此之間,當算禍首。
如今雖然龍門第十驚的手下之人,盡數死絕。
可是陳府的人,卻終究是活轉不過來了。
更要命的是,他們體內皆有蠱蟲,若是放任掩埋,亦或者是被外人察覺,都難免為其所傷,為禍不小。
故此,略作沉吟之后,蘇陌便索性在這陳家大院放了一把火。
陳府一家老小的尸身,以及體內的蠱蟲,都隨著這把火,一起煙消云散。
第十驚的二十七位手下,也盡數于這火海之中,化為灰盡!
夜色之下,天齊島碼頭風平浪靜。
寫著‘紫陽鏢局’四個大字的大船,正安穩停靠于碼頭邊上。
人影踏著夜色而至,轉眼便已經到了船上。
隨手一甩,手中的一個包袱一樣的東西,被他扔到了甲板上。
“什么人?”
幾個伙計聽到動靜,連忙發出呼喝之聲。
“是我。”
熟悉的聲音傳入二中,眾人這才踏實下來。
這人自然便是蘇陌。
至于那包袱一樣的東西,正是已經拿在了掌中的龍門第十驚。
便聽得腳步聲疊疊而起,走在當先的,卻是楊小云和小司徒。
宋元龍等人盡數跟在身后。
同行一側的還有四海魔女尹小魚。
她目光在蘇陌的身上一轉,便已經落到了這位第十驚的身上,眸光略起微瀾,有些驚訝,不知道這姑娘又是什么身份?
今日楊小云和小司徒乍然回返大船之上,可謂突兀。
料想必然是有大事發生。
一直等到了晚上,果然等到了蘇陌到來。
卻沒想到,竟然是為了一個貌不驚人的女子?
心中正想著呢,便見到幾個伙計上前,要將這女子押下,就聽到小司徒說道:
“幾位大哥暫緩一步,這女子來歷非同小可,貿然接觸恐有不妥。”
幾個伙計連忙駐足,回頭看向了小司徒。
就見到小司徒自懷中取出一個小紙包,打開之后,里面全是藥末。
她隨手一撒,以內力控制藥粉在這龍門第十驚的身上,蓋了一層。
便見到這龍門第十驚的衣服忽然便動了起來,不過片刻之后,自她身上竟然爬出了許多毒蟲。
蜈蚣,毒蛇,蜘蛛一類應有盡有……
不過走出不過幾步,便已經盡數倒斃當場。
其后小司徒袖口有銀針飛出,接連封住了這位第十驚的七處穴道,每一處銀針都是盡沒其中。
做完了這件事情之后,小司徒這才輕輕地出了口氣:
“好了,她衣服之內所藏的蠱蟲,已經盡數被我殺死。
“以內力催生蠱物的七處重穴,也已經為我所封……如今只需要將她身上的每一處蠱毒找出來,謹慎處置,當不至于有太大禍患。
“另外……宋老大,還得勞煩你一下。”
宋元龍連忙雙手抱拳:“司徒姑娘有事盡管吩咐。”
“此人吃穿用度,皆不可隨意。
“有些看似尋常之物,在其手中,說不得便會成了殺人利器。
“一應注意事項,我會寫于紙上,須得麻煩宋老大著人仔細看管,切不可輕忽大意。”
“是。”
宋元龍心頭凝重。
醫蠱之術常有耳聞,所見者卻并不多。
沒想到這一趟總鏢頭,竟然是抓了一個蠱毒好手回來。
“有小司徒這話,便算是可以放下心了。”
楊小云見此松了口氣:“夫君這一趟屬實讓我憂心,今日天齊城外,見識到了那些穿著杏黃色衣服的人,所施展的手段。可謂是,觸目驚心……
“好在小司徒于此早有準備,他們的蠱術對咱們不起作用。
“武功雖然不弱,不過,咱們有心算無心之下,還是將他們盡數打殺了。
“只不過,為了不留禍患,未曾留下活口。”
“嗯。”
蘇陌微微一笑:“這一趟能夠如此順利,真的是多虧了小司徒。”
從蘇陌前往陳府,潛入其中,一直到拿住了這龍門第十驚。
整個過程看似波瀾不驚,但這都是得益于蘇陌準備得當。
而他能夠準備的這么齊全,自然是全都依靠小司徒。
若非是她給蘇陌準備的香囊,可避萬蠱,堪堪踏足陳府大院的時候,蘇陌就得鬧的驚天動地。
若不是這兩日,她千方百計調配失魂引。
蘇陌也不可能利用這第十驚的手下,暗算偷襲她這個‘主上’,以至于她身受重傷,困在當場。
最重要的是,整個過程沒有留下任何一個活口。
這一點,尤為重要!
否則,僅僅只是憑借武功闖入其中,跟這龍門第十驚大打出手,哪怕其人不逃,手底下但凡有一人脫身,將這消息傳遞出去。
對蘇陌來說,都絕非好事。
如今一切順遂,小司徒自然是功不可沒。
小司徒聽蘇陌這么說,忍不住臉頰微微泛紅,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蘇陌和楊小云一眼,低聲說道:
“家中長輩,也有精于此道之人。
“所以,對這方面倒是了解的多了一些……
“當不得蘇大哥和小云姐如此夸贊。”
蘇陌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莫要如此自謙。”
小司徒的臉騰地一下就紅透了。
有些詫異的看向了蘇陌。
過去蘇大哥可從未做過如此親昵之舉。
不禁下意識的看向了楊小云。
發現楊小云只是面含微笑,全然不見異色,這才悄悄松了口氣。
只是一顆心仍舊七上八下,久久不能平息。
蘇陌也未曾多言,讓宋元龍著人將這龍門第十驚抬了起來……
畢竟是一個駟馬倒攢蹄,中間穿插一根木棍,抬起來方便得很。
龍門第十驚羞憤欲死。
她地位非凡,哪怕是在驚龍會之中,都是舉足輕重。
龍門十三驚,豈是輕與之輩?
她敢斷言,哪怕是她被御前道的人抓去,也絕不會被如此輕慢羞辱。
偏偏落到了這蘇陌的手里,全然未曾將其當人看。
當真是可恨至極。
一路被抬著來到了小客廳中,目光也是在眾人身上環顧。
她身上的傷勢雖然嚴重,但是她本人也是醫術非凡,體內尚且還有一枚本命蠱延續心脈,這會功夫倒是逐漸穩定下來了。
現在她想要將在場這些人,盡數記在心中。
將來但凡叫她走脫,必叫這幫人付出代價不可!
心中正想著呢,便只覺得后背一疼,被人扔在了客廳的地面上。
抽走了懷里的木棍,后背當即支撐不住,只能斜趟。
這姿態,與那待宰的母豬,有何不同?
若非是蘇陌點了她的啞穴,讓她有口難言,否則顧不得這龍門第十驚的身份,也得將蘇陌給罵個狗血淋頭!
蘇陌這會則是坐在了主位之上,長長的出了口氣。
四海魔女尹小魚,在一旁充當侍女,給眾人添茶。
蘇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微微一笑,看向了躺在那里的龍門第十驚:
“錯了錯了……”
楊小云回頭看了蘇陌一眼:
“哪里錯了?”
“終究來者是客,豈能如此輕慢?”
“倒也有理……”
楊小云白了蘇陌一眼,又看了一眼左右:
“給她解開吧。”
“是。”
左右兩個伙計當即來到跟前,將龍門第十驚身上的繩子解開,將她的身體扶正。
蘇陌至此飛出一指,解開了她的啞穴。
“蘇陌……你不得好死!
龍門第十驚果然張嘴就罵。
蘇陌安之若素,楊小云的眸子則是微微瞇起。
就連小司徒的雙眼之中,也是泛起了殺機。
這讓在場其他人都看的暗自心驚不已。
小司徒從來漂亮溫柔,少見此等模樣。
蘇陌卻是一笑,忽然揮了揮手:
“都下去吧。”
尹小魚知道接下來的話,是不方便自己這些人在邊上旁聽的,當即答應了一聲,悄然告退。
蘇陌又看了看小司徒。
面色略顯猶豫,最后也開口說道:
“小司徒,你也累了一天了,要不……”
“要不再堅持一下吧?”
楊小云忽然接過了話頭:“一會跟此人談完之后,咱們再一起折返齊家如何?”
小司徒本來聽蘇陌說話,面色有些暗然。
聞聽楊小云之言,頓時喜形于色:
“好。”
蘇陌一呆,忍不住看了楊小云一眼。
楊小云輕輕搖頭:
“事到如今,難道還能叫她們回去不成?
“你說,你若是讓紫衣留在齊家,她豈能甘愿?
“若是讓小司徒就此折返東荒,她又愿意嗎?
“終究難免一起走上一遭的……”
蘇陌一呆,最后輕輕點頭。
南海之行前,尚且還有諸多選擇的余地。
所以,驚龍會的事情,蘇陌并不想告訴魏紫衣和小司徒。
可如今,今時不同往日。
終究不能一概而論了。
只是蘇陌仍舊忍不住嘆了口氣,對小司徒說道:
“這當中的事情,你若是知道,恐有兇險……”
“兇險!?”
小司徒聞言,當即一驚:
“蘇大哥難道有危險嗎?”
“……我沒事。”
蘇陌啞然,輕輕搖頭:“罷了,此事之后再與你分說。現如今,卻是不能怠慢了客人。”
小司徒聞言點頭,雖然還有話想問,不過有蘇陌這話,卻也能夠耐得住。
只是對于蘇陌所說的兇險,心中著實難安。
她不擔心自己的安危,她只擔心蘇陌會不會瞞著自己去做什么危險的事情。
而蘇陌此時則已經將目光放在了這位龍門第十驚的身上,微微一笑:
“怠慢了,說起來,尚未請教第十驚高姓大名?”
“……我是你姑奶奶。”
龍門第十驚冷冷一笑。
蘇陌啞然:
“第十驚莫要胡鬧,且不說你這年齡不夠資格,在下的姑奶奶,也絕不會被人賣了,還在為其數錢。”
第十驚聞言一愣:
“你什么意思?本座……被誰賣了?”
“哎……”
蘇陌嘆了口氣:
“看來第十驚至今仍未整理清楚……你自然是被船上的那位給賣了啊。”
“……你這,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十驚勃然大怒:“你想了半天,莫不就只是想到了這么一個挑撥離間之策嗎?”
“挑撥離間?”
蘇陌搖了搖頭:
“我問你,此人所在之船,是否來自東荒?”
“……是。”
蘇陌當即哈哈一笑:
“果然是他!”
“你!?”
龍門第十驚一愣之下,頓時羞憤滿心,知道自己這是又上了蘇陌的惡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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