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毒龍丹經明明就在博海會,王家父子的手里。
臨走之前,老爺子也曾經說過,要將這毒龍丹經的事情,通報給百家商會聯合主持,將這本丹經給賣出去。
在蘇陌看來,這確實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這南海江湖之上,不怕死的人雖然不少,膽大妄為之輩也多。
但要說將整個百家商會一起得罪的,估計敢這么干的還真沒有幾個。
更何況,博海會又不是打算獨吞這丹經。
而是打算將其售賣出去。
這是放在明面上來說的,也給了很多人一個機會。
有錢的可以通過這一場售賣,花錢將這丹經買下來。
沒錢的則可以看看是被誰給買下來了,從而籌謀是否要奪取。
無論結果如何,博海會都可以抽身事外。
哪怕最后賣出去這毒龍丹經,他們本身并不賺錢……對他們也沒有什么損失。
他們最大的收獲,就是將自己從這一團亂局之中給揪了出來。
實乃是明哲保身的上佳之選。
可是,這好端端的,怎么毒龍丹經又出現在了赤鹽島?
難道說,在王潮生準備賣毒龍丹經之前,這毒龍丹經又被人給弄走了?
可縱然如此,也不至于快到這種程度。
他們這一路幾乎就沒有耽擱,本就著急魏紫衣的傷勢,故此,從平陽島出發之后,沿途除了補給之外,根本就沒做別的事情。
一座島嶼最多耽擱半日的光景。
一路風馳電掣的往這頭趕路……
不管是誰在那之后奪取了毒龍丹經,都不可能比他們更快的抵達赤鹽島才對。
那現在這毒龍丹經,又是從哪來的?
蘇陌和楊小云對視了一眼之后,當即往窗外去看。
他們本就在靠窗的位置落座,此時一瞅,便見到對面的屋頂上,正站著一群人。
兩個人在最當中,一個中年人面色凝重,環顧四周,眼神之中全都是戒備焦急之色。
而站在他對面的則是一個大漢。
腰間掛著的兵器,卻是一把彎彎的鐮刀。
此時他未將這鐮刀拿在手上,只是探掌跟對面那人說道:
“西門野,今日你將這毒龍丹經交出來,咱們好聚好散,老子還能念你一個人情。
“以后江湖相逢,好說好話,彼此之間也算是有個交情。
“可若是不交……
“你恐怕走不出這赤鹽島。”
這人言談之間,滿是自信自得。
卻聽那西門野冷笑一聲:
“你也知道這里是赤鹽島?莫不是不知道,這赤鹽島是誰主事不成?”
“赤鹽島島主祁陽?”
那大漢哈哈大笑:“老子縱橫江湖至今,何時將這老賊放在眼里?
“且不說他現如今尚未在場,縱然是在……他想要護著你,也得看他的命夠不夠硬!
“老子的血鐮會就在碼頭邊上等著,一聲令下,群起而攻。
“且看這赤鹽島,如何抵擋!
“而且……老子跟你說句實話,你自己好好想想。
“你也知道這座島主事的人是誰,那在自己主持的這一畝三分地上,但凡發生了點什么事情。
“誰應該第一個接到消息?
“為何,他至今為止仍不出現?”
這腰掛鐮刀的大漢嘿嘿一笑:
“不怕實話告訴你,如今老子跟這祁老賊不過就是一個心照不宣。
“東西既然在你的身上,那老子殺了你之后,奪取了這毒龍丹經,與這老賊,再分勝負就是!”
“你……你胡說八道!”
西門野臉色一變:
“我和他可是八拜之交!
“他絕不會對我的生死,袖手旁觀。”
“八拜之交,那你可曾將這毒龍丹經,與之共享?”
“這……”
西門野頓時說不出話來。
那大漢見此,不免哈哈大笑:
“好一個八拜之交,老子今日算是見識到了!”
“戚血鐮,你莫要猖狂!”
西門野勃然大怒,拿手點指:“縱然今日動武,你真當以為我怕你不成?”
今日最讓這西門野為難的地方在于,戚血鐮當眾將這‘毒龍丹經’四個字給說了出來,引起了所有人的主意。
因此,哪怕是他能夠應付眼前的強敵。
可卻仍舊不免陷入被人圍攻的境地。
而赤鹽島島主祁陽,倘若當真另有思量,那自己此后行止更是舉步維艱。
但要說因此將這毒龍丹經,拱手相送,他卻是時時的不甘。
那戚血鐮聞言卻是眼睛瞇了起來:
“嗯?你當真想要跟老子動手?
“好,那我就……祁陽!?”
話說到一半,戚血鐮忽然看向了西門野的身后,臉上全都是意外和震驚之色。
“什么?”
西門野不禁大喜,自己這八拜之交真的來了?
只是……他為什么不在自己的面前現身?
“哎呀不好!”
西門野臉色大變,猛然回頭,手中已經防備。
然而身后卻是空空如也!
眼見于此,西門野的一顆心,頓時沉入了谷底。
下一刻,未見風聲,不聞異動,脖子上已經是冰涼一片,低頭一看,赫然已經掛上了一把鋒芒閃爍的鐮刀。
鐮刀掛在他的脖子上,而他和戚血鐮之間,卻連接著一條鎖鏈。
鎖鏈一端跟鐮刀固定在一起,另外一端則在戚血鐮的手上。
“戚血鐮……你卑鄙……”
西門野這六個字剛剛落下,就見到血光一閃,一顆大好頭顱沖天而起。
鐮刀重新歸于戚血鐮的掌中,隨手將鎖鏈在臂膀之上纏繞一圈:
“成王敗寇而已,你跟我說卑鄙?
“你若是不卑鄙,又豈會往后看?”
西門野往后看那一下,實則便是以為祁陽真的來了,無聲無息出現在他的身后,只是為了偷襲他奪取他身上的毒龍丹經。
卻沒想到,由此上了戚血鐮的惡當。
可惜,等到明白過來的時候已經太晚,被戚血鐮當眾取了腦袋。
西門野尸體倒地,戚血鐮卻并沒有上前尋找毒龍丹經。
而是眉頭微蹙,看向了周圍。
周圍這一群江湖中人,固然是在看熱鬧,可若是東西就在眼前,他們并不吝嗇搶一搶。
可是戚血鐮看的卻不是他們。
反而在人群之外搜尋,半晌都未曾有所動作。
終于有人按捺不住,身形一晃,便已經到了那西門野的尸體之前,伸手去抓。
此人輕功不凡,也是想要利用這一身輕功,竊取西門野的尸體,路上找到毒龍丹經,再將尸體舍棄,料想戚血鐮也未必能夠追得上。
卻沒想到,手掌剛剛碰觸到尸體,便已經周身一震,動彈不得。
低頭去看,就見到觸及尸體的那只手,已經是烏黑一片。
而且,這烏黑還在往上走,速度極快。
“有毒!!”
那人臉色大變,想要往后退去,可是這毒藥猛烈,以至于周身麻木,根本動彈不得。
不過轉眼之間,就已經毒氣攻心,死的干干脆脆。
前后不過片刻,這屋頂上,就已經扔下了兩具尸體。
周圍看熱鬧的江湖中人,不免倒吸了一口冷氣,各自往后退了退。
戚血鐮也是眉頭緊鎖。
他殺了西門野之后,沒有往前去找毒龍丹經,倒不是看出這尸體上有毒。
而是在找祁陽。
便如同他所說的那般,他帶著血鐮會來到赤鹽島上。
祁陽必有所查。
西門野明明跟祁陽是八拜之交,如今卻不在這島主的府上,可見對于祁陽他也心存防范。
故此,祁陽既不對他這血鐮會展開針對。
西門野在這里被自己發現,他也未曾前來幫襯。
其目的如何,已經是昭然若揭。
那按照戚血鐮的猜測看來,只要西門野一死,祁陽必然到場。
到了那會,只要打著為弟兄報仇,斬殺戚血鐮,順勢給西門野收尸,再將這些覬覦毒龍丹經的人一網打盡。
卻是一個名正言順!
如此一來,他不防范一番,卻是對不住祁陽的一番良苦用心。
可是等來等去,祁陽沒到不說,反而是西門野的尸體上全都是劇毒。
這劇毒從何而來?
祁陽為何不至?
這兩個問題衍生之后,戚血鐮的眸子里已經全都是凝重之色。
正想著呢,忽然就聽到有人怒聲喝道:
“戚當家的,好狠的手段。
“殺人便殺人,何至于在尸體之上下毒,連累同道慘死?”
戚血鐮冷冷的看了說話之人一眼,輕輕點頭:
“很好,你倒是能說會道,老子記住你了。”
那人臉色頓時一白。
被這血鐮會的大當家的記住了,顯然不是什么好事。
不過環顧左右之后,還想要再說點什么,卻忽然聽到有人喊道:
“祁島主來了!”
“真的來了?”
眾人當即循聲望去,果然就見到一個衣著華貴的中年男子,飛身到了屋頂之上。
“祁島主!”
“您老人家來了就好!”
“戚血鐮手段狠辣,殘殺了西門兄弟,您要給西門兄弟報仇啊!”
“祁島主一定得小心,戚血鐮武功非凡,不是易與之輩……”
“血鐮會如今就在碼頭之上,您可……”
眾人紛紛開口,那祁陽卻是一語不發,不過轉眼之間便已經靠近了人群。
人群也很配合,當即分開一條路,只等著祁陽跟這戚血鐮動手。
卻也有人納悶,這祁島主來了,怎么一個人都不帶?
難道人全都到了碼頭,對付血鐮會去了?
這念頭剛剛泛起,那祁陽卻忽然暴起發難。
對著跟前一人,便是一掌。
那人全然沒有想到會有此一出,他本就是在人群之外看熱鬧,對這毒龍丹經自然也有念想,只是尚且未曾尋到機會。
更沒有料到,祁陽到來之后,不去給西門野收尸,不是對付戚血鐮。
而是對自己來了一掌。
以至于這一掌挨了個結結實實,整個人被打的倒飛而去,人在半空之中,便已經噴出了一口黑血。
血灑當空,濺到了不少人的臉上身上。
眾人一時茫然,不知所措。
卻見到那祁陽二話不說,見人就打,遇人就殺。
頭前幾個不明所以,被打了個稀里糊涂,死的不明不白。
余下的人反應過來之后,當即勃然大怒:
“祁島主,你這是作甚?”
“為何殘殺同道?”
“難道你以為我等怕你不成?”
一聲聲驚呼響起,終究都是江湖人物,身上會武功,又豈會坐以待斃?
雖然有人萌生退意,但是更多的人卻是反向祁陽攻去。
一時之間屋頂上便是一場大亂。
祁陽身為赤鹽島島主,武功自然非同小可,只是現如今,他卻不知道為何,出手之間全無章法,只是仗著一身的內力,硬打硬撞,不過片刻之間,便已經被圍攻之人,在身上留下了不少的傷痕。
戚血鐮冷眼旁觀,看到這里,忽然眉頭皺起。
而酒樓之中,一直在看熱鬧的蘇陌等人,看到這里也是眉頭緊鎖。
楊小云低聲說道:
“這位祁島主,是不是早就死了?”
蘇陌微微點頭。
祁陽身上受傷之處,流出來的血液并非是鮮紅,而是漆黑一片。
粘稠渾濁,顯然不是剛死之人能夠流淌出來的鮮血。
而在場的小司徒,卻是秀眉微蹙:
“他血中有毒……”
她這話剛一出口,對面屋頂上又生出了變故。
原本還在圍攻祁陽的一群人,忽然之間,就有人對身邊的人狠下毒手。
被打的莫名其妙,打人的卻是往死里打。
戚血鐮眼見于此,卻是忽然將目光看向了西門野的尸體。
就見到尸體旁邊,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多了一個不修邊幅的老頭。
一只手拿著一個雞腿,吃的滿臉滿手都是油,另外一只手,卻是隨意在西門野的尸體上摸索。
片刻之后,便已經從他的懷里,拿出了一本書。
正是毒龍丹經。
老頭見此微微一笑,又咬了一口雞腿,就要轉身離去。
戚血鐮卻是怒喝一聲:
“毒龍丹經留下,亦或者是你的尸體留下!”
那老頭回頭瞥了一眼戚血鐮,嘿嘿一笑:
“后生是在跟老頭子說話?”
“廢話。”
戚血鐮那把鐮刀已經拿在了掌中,謹慎的看著這老頭:
“祁陽是栽在了你的手里吧?
“如今這屋頂上的一片混亂,也是出自于閣下的杰作?
“西門野身上的劇毒,莫不也是如此?”
“戚當家的好眼力啊。”
那老頭微微一笑:“近二十年來,南海之中出現的幾個人物之中,你戚血鐮也算是半個英雄。
“今日于此,老夫不想傷你性命,識相的就各走各路。
“別為了一些不屬于自己的東西,白白丟掉了性命。
“更是連累你血鐮會上下……死的干干凈凈。”
按照戚血鐮的脾氣,聽到這話,豈能忍氣吞聲?
然而此人手段神鬼莫測。
赤鹽島祁陽本就非同尋常人物,這屋頂上的一場杰作,更是讓人嘆為觀止。
這老頭隱藏在背后,攪動風雨,手段之狠厲非凡,卻是讓人不得不服氣。
可事已至此,毒龍丹經便在對方的手上。
他豈能就此放棄?
當即哈哈哈一笑:
“前輩手段造化通神,晚輩佩服至極。
“若是換了別的,晚輩必然拱手相讓,絕不敢與前輩相爭。
“但是這毒龍丹經……卻是不能輕易讓給前輩。
“還請前輩留下丹經,戚血鐮恭送前輩大駕!”
“好好好。”
那老頭連連點頭:“那你就倒吧。”
這五個字落下,戚血鐮卻是聽話至極,翻身就倒。
那老頭見此輕輕搖頭,轉過身來,看了一眼這滿場混亂血腥,忽然一笑,一甩袖子。
自袖口之中有東西飛出。
不過片刻便已經灑滿人群。
人群之中,當即便有人死尸倒地,但是也有人眸子里逐漸恢復清明。
茫然四顧之間,再探尋周圍,只見到滿地血痕,屋頂上,地面上,滾落的尸體到處都是,不免心頭生寒。
回頭再看,戚血鐮也已經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可再想要去找是誰下的手,卻又迷茫無措。
“那老頭臨走之前,將下的毒給解了。”
酒樓之內,小司徒這邊原本已經準備出手了。
這老頭所下的毒,極端酷烈。
若是任其發散,整個赤鹽島怕是都要被他這劇毒所毀。
她身為醫者,自然不能聽之任之。
卻沒想到這老頭想要的東西得手之后,順勢就將毒給解了,這才揚長而去。
一時之間,卻又不知道心頭是個什么滋味。
正眉頭緊鎖之間,耳邊忽然傳來了蘇陌的聲音:
“此地不宜久留,你們先回船上等我。
“小司徒你隨我走一趟。”
眾人一愣之間,便只覺得一陣風刮過,蘇陌和小司徒已經不見了蹤跡。
余下的人則將目光放在了楊小云的身上,楊小云也是當機立斷:
“這祁陽既然是赤鹽島島主,如今他死了,赤鹽島只怕有大亂發生。
“咱們繼續耽擱下去,恐怕短時間內無法離島。”
眾人當即點頭,唯獨甄小小心有不甘,到嘴的好吃的,竟然沒吃到。
楊小云看了她一眼,無奈一笑:
“等下次靠岸,還帶你上島吃喝,總行了吧?”
“嗯嗯!”
甄小小聽到這話,這才眼睛一亮,一雙小眼睛滿是光芒。
當即再不多言,幾個人起身朝著船上走去。
而另外一邊,赤鹽島一處無人角落,一個不修邊幅的老頭,將小舢板扔到了水里,正要往舢板里跳,卻忽然嘆了口氣:
“這年頭,不怕死的人怎么這么多啊?
“我老人家已經悠著下手了,卻偏偏還有人上桿子送死……”
他回頭去看,就見到身后正站著一個年輕人,在他的背上,還背著一個花樣年華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