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來,魏紫衣的陰陽二氣之癥并非全然沒有發作過。
否則的話花前語也不會發現。
只是每每發作之時雖然痛苦,但是片刻之后,便能夠平息下來。
久而久之,眾人也就習以為常了。
雖然知道這事危險,可終究未曾親眼見到激烈之處,魏紫衣更是大大咧咧,和蘇陌他們相處的時候,總是笑臉迎人,好像全然沒有這么回事一樣。
倒是讓蘇陌等人對此的危險,有些低估了。
今日這一場,著實是兇險至極。
稍有不慎,魏紫衣怕是在劫難逃。
小司徒眉頭緊鎖:
“今日我給她號脈之時,便已經發現,這陰陽二氣變化越發古怪。
“所以才說,今夜蘇大哥必須給她渡入純陽內力了。
“只是沒想到,仍舊是小覷了。
“陰陽二氣為本根,若有錯亂,性命難保。
“過去表象征兆不顯,一則是因為魏姐姐這一年來未曾修煉那天地大磨陰陽盤。
“二則也是少有動手,運轉內力。
“這才勉強維持。
“如今此態一出,其后更得步步謹慎了。
“蘇大哥給她渡入內力的時間,也要從原先的七日,改為四日。
“嗯,我一會再擬一個藥方,看看是否能夠起到作用。”
“勞煩小司徒了。”
蘇陌眉頭緊鎖,看了一眼仍舊雙眼緊閉的魏紫衣一眼。
眼角余光稍微往下一掃,便能夠看到她紫色褻衣,不禁微微一愣,未曾多做沉吟,便彎腰將被子給她蓋好。
見魏紫衣的眼珠子在眼皮子下面滾動了兩下,知道她已經醒了。
只是眼前這一幕,雖然是事急從權,卻也不免有些不好意思,所以索性裝睡。
蘇陌未曾揭穿,便讓楊小云進來,將小司徒背了起來,一行三人離開了房間。
東南西北四位姑娘也早就在外面等著了,接上了小司徒之后,這幾位就先回了房間。
蘇陌和楊小云并肩而行,眉頭微微蹙起。
楊小云低聲說道:
“紫衣的情況越發的嚴重,再這么下去的話,我還真的挺擔心她會有所閃失。”
蘇陌也點了點頭:
“還是盡快抵達齊家才是正經。”
現如今他們已經無法可想,蘇陌的純陽內力在魏紫衣的體內,已經越發的沒有作用了。
維持的效果越來越短。
再這么下去,當蘇陌的純陽內力也無法護持魏紫衣的時候。
那又該如何是好?
只是這種事情雖然急切,卻也沒有奈何。
船行在海上,只能一步一步的走,眾人也不可能插上翅膀就到了齊家。
而第二天一早起來,魏紫衣就跟個沒事人一樣,在船上這邊瞅瞅,那邊看看。
好像昨天晚上的事情,根本未曾發生一樣。
日子又一次回歸了平靜。
接連數日,除了給魏紫衣在晚上渡入純陽內力之外,倒也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情發生。
這一日,蘇陌又在釣魚,這船上娛樂的活動實在是太少。
楊小云又不愿意陪著他白日里胡作非為,便只能釣魚派遣寂寞。
以至于這些天,船上的主要吃喝全都是魚。
白虎吃魚都快吃吐了,偶爾還會被魚刺扎了舌頭。
然后當啷著個大舌頭,讓蘇陌給它找刺。
蘇陌都無力吐槽。
好歹也是個貓科動物,吃魚都能扎刺,怎么好意思當老虎的?
而且這大舌頭鋪開之后,上面全都是倒刺。
在一堆倒刺里找魚刺……
蘇陌忽然就很懷念,穿越之前玩的找茬游戲。
那個的難度可比這個要簡單多了。
魏紫衣閑來無事,也跑到蘇陌的身邊湊合,沒事閑聊天。
研究這魚應該怎么做,才能夠好吃。
兩個人就這個問題,糾纏了一個上午。
魏紫衣卻忽然伸手一指水面:
“你看,那里是不是有個人?”
“嗯?”
蘇陌心頭一動,當即抬眼去看。
水面之上,果然有一個白花花的東西,他運足目力,輕輕點頭:
“虎妞的眼力倒是非比尋常,確實是個人。”
話說到這里的時候,兩個人對視一眼。
同時想到了前幾日虎蒼旗下那艘賊船的事情。
魏紫衣當即站起:“我去探探。”
“你老實一點。”
蘇陌瞪了她一眼,他現如今揣測,大概就是前幾天上船的時候,魏紫衣施展了輕功,動用了內力,這才導致陰陽二氣沖突越發激烈。
此時哪里還愿意讓她貿然行動。
隨手將手里的魚竿遞給了魏紫衣,緊跟著身形一晃便已經踏出了船舷。
人在半空之中,單手負在背后,腳下凌空幾次虛點,便已經到了那人影旁邊。
飛身落下,單手一抓。
就將那人給抓了起來。
腳尖又在水面上輕輕一踏,折返到了船上。
魏紫衣已經嚴陣以待,蘇陌卻將那人扔到了地上:
“真的是具尸體。”
魏紫衣低頭看了看:
“既然是尸體,干嘛還要帶回來,讓他在水里安葬了唄。”
“剛死不久。”
蘇陌翻開這尸體,就見到尸體的咽喉被人一刀切開,身上還有幾處傷勢。
只不過并不致命。
稍微察看了一下,發現他的胸口塌陷,是被人以拳腳所傷。
一條手臂斷了,卻是被鈍器重擊。
魏紫衣這會也明白了蘇陌的意思。
剛死不久,就順水來到了這里,便是說明,前面不遠,應該有事情發生。
從今日風向和水流的方向來看,出事的地方應該就在前面,正是他們所行經之處。
“可惜,不是昨天的那個人。”
魏紫衣有些遺憾。
“那人深淺難辨,殺人動機不明。
“還是不要遇到的好,不然的話總感覺會平添不少麻煩。”
蘇陌對于那人殺人的理由,始終想不明白。
而沿途走到現在,也未曾見到多余的船只出現,好像那人只是一閃而逝,出現在那里,殺光了虎蒼旗下的人之后,便消失在了這片大海之上一樣。
魏紫衣并未跟蘇陌就這個問題多做爭論,直接去找宋元龍,讓他注意一些。
免得到了跟前,仍舊茫然不知。
只是隨著船繼續往前走,大家就發現,這玩意不可能不知道。
因為偶爾就能夠看到海面上漂浮著一具浮尸。
一兩個不引人注意,十個八個的怎么都看到了。
再往前不遠,瞭望臺上的伙計就蹭蹭的從上面爬了下來:
“前面有船,正在交手。”
蘇陌等人這會早就已經聚集在了船頭上了。
聞言當即接過了這人手里的千里目,抬起一看,前面果然有兩艘船,正靠在一起,爭斗不斷。
蘇陌分別看了一眼這兩艘船。
一艘上面明顯有貨物押運,拼命阻擋另外一伙人的攻擊。
而攻擊的一方,卻是一艘看上去久經戰陣的海船。
跟他們攻擊的那一方想比,他們這艘船并不算大。
但顯然更適合在海上迂回作戰。
再看那艘小船的旗幟,上面畫著的是一條張牙舞爪的海蛇,蛇口大張,兩根毒牙鋒芒畢現。
“這一次,是遇到活著的海盜了。”
蘇陌眉頭微微一揚。
不僅活著,而且還在作惡。
正在此時,這幫海盜似乎也發現了蘇陌。
當即便有兩艘小舢板,竟然朝著蘇陌這艘船駛來。
蘇陌見此一愣,忽然笑了。
索性便讓躍躍欲試的楊小云等人稍微按捺片刻,又對魏紫衣說道:
“一會你別出手。”
魏紫衣自家事自己知道,當即便也點了點頭,只是嘆了口氣,多少有些傷感:
“感覺我好像變成了個廢物一樣。”
“無妨無妨。”
蘇陌好言安慰:“反正你過去也不咋厲害,遇到誰你都打不過。”
魏紫衣頓時咬牙切齒:“我可是冷月宮的高徒,遇到的打不過的,那不都是高手嗎?這幫人……卻還沒有被本小姐看在眼里。”
蘇陌也不跟她在爭論。
一方面是不想刺激她,另外一方面,則是因為那兩艘船已經到了跟前。
就見到船上站著幾個人,為首的那人一身青衫,卻并不風度翩翩。
下擺隨意一纏,別在腰間,袖子挽起,露出了精壯黝黑的手臂。
一只手拎著一把單刀,刀刃之上還有未干的血跡。
整個人透著一股子利落,眸光更是兇惡。
他抬頭看了一眼蘇陌船上的‘紫陽鏢局’四個字,微微一愣,忍不住笑了起來:
“倒是奇也怪哉。
“這大海上討生活的,聽說過商船客船,西州那邊還有游船。
“這算什么?
“鏢局?”
他回頭問身邊的人:
“你們可知道,這鏢局是什么東西?”
身邊的人比他還要不學無術,當即紛紛搖頭。
蘇陌站在船頭,聽的倒是有趣:“這位兄臺,南海之上沒有鏢局嗎?”
“問你話了嗎?”
那人瞥了蘇陌一眼,眸子里閃過殺機:
“鏢局是什么老子自然知道,用你在這里廢話?
“小子,你們是什么來路?
“算了,廢話不說……”
他說話之間,忽然往后一探手,身后的人將早就已經準備好的勾爪送了過來。
那人接過來之后,一甩手,就將這勾爪扔向了蘇陌這艘船。
咔嚓一聲響,勾爪鎖住船舷。
當即便聽到那人身后的人哈哈大笑:
“大哥好功夫!”
“拿下這艘船,老大不知道會賞咱們什么好處?”
“那邊的情況有些扎手,沒想到今日大餐尚未吃完,竟然還有點心上門。”
一群人除了給那青衫漢子捧臭腳之外,已經想好了一會應該如何予取予奪。
就見到那青衫漢子,腳下一點,用力一拽,整個人便已經站在了船舷之上。
只可惜,尚未開口說話。
便見到鋒芒一點。
一愣之下,慌忙抬頭,就聽到一聲龍吟響徹,槍尖就已經到了跟前。
當即腳下一點,就要翻身而起。
然而楊小云挑選的時機卻極秒。
正是他的腳尖剛剛沾在船舷之上,尚未立足腳跟的那一剎那。
此時此刻縱然是想要借力,可是腳下輕飄飄的都未曾踏實,如何能夠借力?
結果一點腳尖,不僅僅沒有借到力,反倒是腳下一出溜,整個人‘哎呦’一聲,順著船舷,就要掉進水中。
不過他終究沒有掉進去。
因為血光一閃的剎那,楊小云的龍淵槍已經穿透了此人的肩膀。
兩膀子微微一用力,隨手一挑:
“既然你想上船,咱們豈能謝客?
“上船來吧!!”
話音落下,長槍掄圓了,連帶著那個人一起,直接砸在了甲板之上。
砰的一聲悶響,聽的蘇陌都心驚膽戰。
他當然不是被楊小云的武功震驚,而是擔心這甲板會不會被砸出什么問題來。
畢竟修一次,也挺貴的。
好在他用了一年時間,請最好的船匠,用最好的材料打造的大船,自然非同尋常。
如此勢大力沉的一砸,那青衫漢子給砸的險些當場死過去,但是這甲板卻是安然無恙。
眼見于此,蘇陌方才松了口氣。
豎起大拇指:
“夫人好功夫。”
楊小云聞言一笑,她成親之后,容顏雖然未曾有特別的變化,卻是多了幾分成熟的韻味。
中和了身上不少的英氣,此時一笑,竟然也帶著一絲千嬌百媚。
不過如此模樣也只是一閃而逝,下一刻,她就來到船頭,手中長槍一指:
“諸位可要上來?”
幾個人眼看著他們的老大,剛剛展現出一番飛索的功夫,便被這長槍貫胸而過。
再聽楊小云這話,哪怕這女人長得就算是再好看,也不禁生了一身的白毛汗。
不過回頭看了看自家的海盜船就在不遠,當即強行鼓起勇氣,怒聲喝道:
“你們知道我們是什么人嗎?”
蘇陌卻已經懶得再跟他們廢話,衣袖一抖,兩擊紫陽神掌便已經打了出去。
這幫海盜顯然武功不行,距離那滄瀾神刀的兩位弟子更是大大的不如。
眼看著掌力到了跟前,全都傻了眼,完全不知道該如何籌措才好。
下一刻,掌力轟然在他們周圍炸開。
兩艘小船當即分崩離析,上面的海盜各個口噴鮮血,四出飛散,跌落水中生死不知。
蘇陌一揮手:
“靠過去。”
宋元龍當即點頭,指揮水手將這艘船給靠了過去。
那邊海盜船顯然也發現了問題。
船頭之上正有一人端坐,這人赤著胸膛,滿身精壯,胸口上全都是護心毛,粗粗打量,就好像是在胸前掛上了一層鎧甲一般。
滿臉橫肉,亂發如戧,手里正端著一個大海碗往肚子里灌酒。
旁邊的桌子上放滿了食物,把碗里的酒喝完之后,便隨手從旁邊的桌子上抓起了一塊肥瘦相間的肉塊,狠狠地咬了一口。
鋼牙一磨,順著酒水就送到了肚子里。
而桌子旁邊還放著一把刀,刀身寬厚,其上有龍紋凸顯。
陽光照射之下,熠熠生輝,反射寒芒。
一雙虎目則已經將蘇陌這邊的情況,盡數收入眼底,眉頭不禁微微一皺:
“紫陽鏢局?
“哪里來的渡海神龍?”
沉吟之間,目光轉向了那艘大船,心中念頭動了動,便已經有所決定。
到了嘴里的肥肉,如何能夠吐出來?
當即站起身來,隨手將那把刀拿在了手中,走到了船頭之上,吐氣開聲:
“海蛇曾仇在此辦事,閑人退避!!”
這漢子倒是有一身不俗的內功。
聲音隔海傳遞,雖然不太清晰,卻也盡數讓蘇陌等人將他的話聽在了耳朵里。
只是蘇陌等人面面相覷。
顯然是不知道,這所謂的海蛇是個什么東西?
不過對方既然將名號亮出來,又說了一句‘閑人回避’,顯然也是有所忌憚。
想要以自己的名號震懾,讓蘇陌他們知難而退。
蘇陌卻是一笑,開口說道:
“原來是曾老大于此營生,咱們從這邊路過,本不應該多管閑事。
“不過,曾老大辦事就辦事,何苦讓人登船多禮?
“如今這位身著青衫的兄弟,尚且還在咱們的船上。
“實不相瞞,咱們這艘船不大,房間不多,食物飲水一概不夠。
“他在這里,住也住不得,吃也吃不著,總得給曾老大送回去才好。”
跟曾仇這扯著嗓子喊不同,蘇陌緩緩開口,語氣不疾不徐。
聲音平平穩穩的就這么送到了那曾仇的耳朵里。
不僅僅是曾仇,那大船之上的人,也盡數將這番話聽在了耳朵里。
一時之間不免心頭駭然。
這是哪里來的高手?
拼斗之聲都不免平息不少。
而在包圍圈中,幾個衣著明顯和尋常伙計不同的人,卻是面面相覷。
看著那紫陽鏢局的大旗,聽著蘇陌的話,眉頭微微皺起:
“這紫陽鏢局……怎么似乎在哪里聽說過?”
曾仇卻顯然沒有這商船之上的人消息靈通,只是對蘇陌喊道:
“那人私自行事,已經犯了我船上的忌諱。
“若是你們不想收留,盡可以將其扔到海里喂魚。
“就算是給我送了回來,難免也是這樣的下場。”
蘇陌聞言不禁一笑:
“曾老大船上的規矩,和咱們有什么相干?
“如何處置此人,自然是你們自己的事情……”
他話說到這里的時候,船只已經靠近,就見到蘇陌隨手提起那青衫漢子,甩手就朝著曾仇扔了過去:
“曾老大,請接好!!”
曾仇抬頭一看,就見到那身著青衫的漢子,宛如一個炮彈一般,飛射而至,裹挾狂風呼嘯,未曾到了跟前,便已經激起海上波瀾。
一時之間駭的面無人色。
同時大罵蘇陌無恥。
這讓自己接好?
真接了,人就沒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