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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骸骨船,隱秘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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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的旅程倒是一帆風順,幾人再沒遇到襲擊。

  約莫十天后,一行人抵達了新州南端的雞足港。

  雞足港里停船頗多,但鬼奴的馬車卻沒有入港,而是偏離主道,去到了一處偏僻荒蕪的海灘。

  白山等四人走下,站到海邊的風里。

  濕冷的氣流撲面而來,帶動頭發和衣褲邊裾都往后飛著。

  宋小娘子看著這雞不拉屎鳥不生蛋的荒灘,俏臉上盡是嫌棄。

  白妙嬋卻踮起腳尖,燕懶鶯慵地“哈”了一聲,懶腰伸出,便是旁人都能聽出她聲音里的舒服。

  她抬手遮著陽光,眺望著蔚藍的水面,眸子里閃爍著興奮的光:“這就是大海呀”

  白山站在她旁邊,心情也不錯。

  旅途至少已經行到一半了,而且今天的天氣還是晴天。

  陽光照在無邊無際的海面上,顯出滿眼金鱗。

  小梅姑娘迎風走了幾步,血紅繡花鞋一點沙地,落到個濕滑的海邊巨巖上,然后從芥子袋里取出六孔的白骨塤,對著大海吹了起來。

  塤乃古樂器,其聲雖空靈,但在這海風里,卻定然無法傳遠。

  可不知怎么回事,小梅姑娘吹的塤,卻如斷不了的藕絲,逆著海風,往大海飄去,悠揚而包含著一種深邃的,觸及人靈魂的空靈。

  三人都不禁安靜地聽著。

  沒有人想到,這舉止輕佻、眉帶桃花、穿著艷麗大紅衣裳的小梅姑娘居然還能吹出這樣的音樂。

  良久,小梅姑娘停了下來,她收回骨塤,靜靜地坐在巖石上,似乎在等待“接應者”。

  顯然,這塤聲只是一個信號。

  周邊安靜了下來。

  三人開始在沙灘上隨意走動。

  白妙嬋眼尖,忽地往一邊跑去,眨眼間就站在了一個黑色石頭旁,指著地上,如同小孩子般興奮道:“白山,白山,你來呀!”

  少年跑了過去,卻見是個傻乎乎翻倒在沙子上的海龜。

  白妙嬋兩眼放光,“你還說海龜會冬眠,它怎么會在這里冬眠哦?”

  姐弟倆的“睡前時光”曾經聊了許多東西,而以上也是曾經的話題之一。

  白山看著那海龜,確實不像是在睡覺的樣子...

  畢竟有哪個睡覺的海龜會把龜殼對著下面?

  白山抬手觸碰了下海龜,發現海龜身體異常之冷,他喃喃道:“怕不是凍傻了,被潮水沖上岸的吧?”

  他看了眼站在高處的小浪貨,見她靜靜坐著,顯然還在等“接應的船”。

  白山見還有時間,便抓出炭爐,點火,熱鍋,燒水。

  不知何時,宋小娘子也站到了旁邊,美眸里閃爍著好奇,“你們要吃這個海龜嗎?看起來好惡心。”

  白山沒理她。

  白妙嬋道了聲:“寧寧,海龜這么可愛,怎么能吃呢?”

  “這可愛嗎?”宋小娘子很驚奇,然后又道,“喂,白山,你不燒它吃,生火干什么?”

  她沒得到回應。

  未幾,水燒沸了,白山又取出個木桶,倒入其中,再取了些冷海水,中和了下溫度,使得溫度適中,然后才搬起海龜放入了木桶。

  海龜在溫水里待了一會兒,卻還是沒反應。

  白妙嬋蹲在木桶邊,用小手指戳著海龜的殼,有些可憐,又有些好奇。

  而忽地,沙灘上的沙礫被卷動了起來,遠處的天地里刮來一陣極強的陣風。

  飛沙走石,海水起白條。

  白山身形一閃,擋在大姐,宋小娘子還有海龜前面。

  不過陣風也只就這一陣兒,很快便恢復到了正常大風的范疇。

  巨巖上,小梅姑娘喊道:“準備上船。”

  白山等人往海面看去,只見惡風雪浪之間,一艘古式的樓船正飛快而來。

  很快,樓船靠了岸。

  腳步聲漸近,一個眼帶刀疤的魁梧男人走到了船舷邊,看著下面,掃了一圈,視線落在了宋幽寧身上。

  男人紳士地笑了笑,然后對著宋幽寧微微躬身,頷首,恭敬地道了聲:“小姐。”

  小浪貨喊道:“老陳,小姐還沒醒。”

  魁梧男人揚起腦袋,咧開一口森然的白牙,笑道:“那也是小姐。”

  宋幽寧看著那兇狠的男人,起初嚇了一跳,但見這男人不知為何對她很恭敬,便更心慌了...她知道的,她的身體里睡著一個什么“小姐”。

  這“小姐”定然是這些臟東西的頭兒,是個邪惡的大怪物。

  也不知道,這樣的邪惡大怪物抱著什么目的才待在她身體里。

  如果,如果能夠回京城,給仙人們看一看,那他們肯定會有辦法把這個“小姐”挖出來,然后殺死。

  可若是上了船,就不知道會去到哪兒了。

  想到這兒,她開始往后縮。

  縮了兩步,便發足狂奔起來。

  片刻后...

  白山拎著她的后領,來到了船邊。

  刀疤魁梧男人扛著一個巨大的木板子從上而下,輕輕地放下,然后又從虛空里抓出一條干凈的金邊紅地毯鋪在了木板子上。

  繼而恭敬地站在一側,等著小姐上船,場景很是顯出些儀式感。

  宋小娘子可憐巴巴道:“相公,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你帶我跑吧...”

  白山道:“你不會有事的。”

  宋小娘子喊道:“我不信我不信!相公,你被這些邪惡的魔鬼洗了腦子,你瘋了!!我才是你的娘子,你要相信我!”

  刀疤船長愣了下,突然哈哈大笑道:“小姐居然還有這樣的一面,還真是有趣啊,哈哈嗝,哈哈哈哈哈嗝,哈哈嗝”

  一旁,小浪貨忽道:“宋姑娘,你不會有事的。”

  宋小娘子突然就變成了潑婦,“我不信我不信!”

  她突然屁股往后坐,一雙長腿繃直,小靴子蹬踏著地面,一個勁地往后縮。

  白山拉著她的雙手,往前微微走出一步,重新拎著她的領口,隨手輕輕一拋,然后左臂夾住,繼而帶著她走上了紅地毯的船梯。

  “白山!你這個傻子!呆子!蠢貨!你還不放開我!”宋小娘子掙扎個不停,長腿蹬個不停。

  白山道:“幽寧,其實如果你真想逃跑,你為什么不挑個更有可能成功的時機和地點呢?比如半路說肚子疼之類的。現在這都要上船了,你還喊叫了做什么?你這不是傻嗎?”

  “我...我...我...”宋小娘子愣了下,想了想似乎是這個道理,那么...她為什么之前不想辦法逃呢?

  是因為當時沒有察覺這明顯的危機嗎?

  還是因為馬車上太容易打瞌睡了?

  雖然沒想明白,但她聽懂了這個男人在罵她,便反罵道,“你才傻!你最傻!”

  說話間,白山已經夾著宋小娘子走過了船梯。

  魁梧的刀疤船長微微欠身,沉聲而恭敬道:“陳直,見過小姐。說來...此名還是小姐所賜,陳直永不敢忘。”

  宋小娘子愣了下,忽地變聰明了,她暗暗咳嗽了下,然后用冷冷的聲音道:“那么,陳直,我要你現在護送我下船。”

  刀疤船長哈哈大笑起來,拍了拍腰間的一個酒葫蘆,便搖搖擺擺著往船頭走去。

  宋小娘子氣抖冷,1...

  白山掃了一眼這樓船,發現這樓船的樣式實在很古老,而且...這樓船上除了陳直船長外,竟是沒有一個水手,就連剛剛船梯都是船長扛過來的。

  不過,他已經習慣了這種古怪感。

  小浪貨也走上了甲板,然后當著宋小娘子的面,自然而然地挽住了白山的手臂,開始“充電”。

  宋小娘子氣抖冷,2...

  妙妙姐呢?

  白山回頭。

  他發現白妙嬋竟然在搬那個泡著海龜的溫水木桶。

  他本來打算讓海龜自求多福,待海潮一起,木桶和海龜都會被卷回大海,至于海龜能不能醒,那就自求多福。

  但沒想到白妙嬋居然還要把海龜帶上...

  然而,白妙嬋搬得很吃勁,大多都是在拖拽的,她額頭泛出了小珍珠粒子般的汗珠,卻獨立的很,根本沒叫人幫忙的意思。

  白山甩了甩手臂,示意小浪貨松開。

  小浪貨不松,糯糯道:“我來。”

  話音落下,不遠處的鬼奴掠至,抓著木桶,搬著又是一躍,把木桶放到了甲板上。

  這也許...是身為鬼奴的他第一次為了救什么東西而出手。

  白妙嬋喊了聲:“謝謝啦,鬼奴大哥。”

  小浪貨“鵝鵝鵝”地笑了起來,她探著腦袋,喊道:“白姑娘,鬼奴沒有感情,也沒有理智的,只會遵循主人的意志,他可聽不懂你的謝謝。”

  樓船離開了海岸。

  岸漸遠,成了條線。

  最后,線都沒了,只剩下天光里恣肆著閃光的汪洋。

  鬼奴并沒有上船,而是駕著馬車不知去了哪兒。

  陳直抓著酒葫蘆時不時喝上一口,而船便似是自己在開動般,往著遠方而去。

  忽地,陳直轉身走來,站到幾人面前,然后看向宋小娘子,鄭重道:“小姐,現在的你對這里的情況還一無所知。所以...陳直需要再次向你說明,若是你去船艙休息的話,入夜之前一定要出來。”

  宋小娘子迷惑道:“你...為什么一直覺得我就是小姐?還有入夜了會怎么樣?”

  陳直沒回答,看了眼小梅姑娘。

  小梅姑娘微微搖搖。

  陳直便也不再多說,而是道了聲:“小姐記著陳直的忠告便是了。”

  他余光瞥了眼旁邊的白山,卻沒有喊姑爺的意思,只是搖搖擺擺的走開了。

  宋小娘子氣抖冷,3...

  白山看向身側挽著自己胳膊的小梅,目光里也露出疑惑之色,宋小娘子的問題其實也是他的問題。

  小梅對他挑了挑桃花眼。

  宋小娘子的余光看到這狗男女的眉來眼去,氣抖冷,4...

  她遠遠兒跑開了,看姑子玩昏迷的海龜去了。

  白山站到船舷邊,眺望著海天一色的蔚藍,又掃了掃三女,頗有一種“張無忌帶著幾女去冰火島”的感覺,不過再細細想來,差別卻也頗大。

  人家張無忌是主角,無論是趙敏,周芷若,小昭,還是阿離都是喜歡他的...

  可自己呢,鬼新娘般的小梅是要“充電”,宋小娘子和他根本是兩不情愿,大姐則是他的姐姐...

  日頭下了海面,明月高升而起,

  冰潔的冷光,照耀在孤船上。

  而隨著月光的落下,一種悚然的變化忽地升起。

  “呀”宋小娘子忽地發出尖叫。

  其實不怪她,就連白山都警惕了起來。

  月光里,這樓船產生了極其突兀的變化,甲板,船艙,船舷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坑坑洼洼的森森白骨,這樓船自然也不再是船,而是一具趴在水面上、上本身和下半身徹底扭曲錯位了的骸骨!!

  他們所站的甲板,正是這骸骨的背脊。

  而這原本的船艙則是被扭向天空的骸骨的五臟六腑部分。

  雖說那些部分已經沒了,但位置確是對得上的。

  陳直讓他們入夜前一定要從船艙出來,意思就是讓他們不要待在這骸骨的五臟六腑部分。

  白山看了一眼大姐和宋小娘子,兩者都瑟瑟發抖,正常人看到這場景,誰不怕?

  不過,白山已經不怕了。

  他從芥子袋里取出兩件厚絨斗篷,披在了兩人身上,然后提了提胳膊,帶動“手臂掛件”小梅姑娘也晃了晃。

  “梅姑娘,我們走走。”他輕聲道。

  小梅應了聲。

  兩人走遠。

  白山這才問:“到底是怎么回事?陳直船長為什么明知道宋幽寧只是普通人,卻還叫她小姐?還有這艘船?”

  小梅姑娘糯糯道:“姑爺,你忘記啦,在我們宋家晚上不也這樣嗎,這艘船也沒多少差別呀。”

  白山道:“那宋幽寧呢?她到底和小姐是什么關系?”

  小梅姑娘忽地安靜了下來,格外的安靜。

  這種并不是在思索如何回答,而是...一種很莊重的前奏。

  白山安靜地等著。

  良久,小梅姑娘道:“姑爺,其實...我叫你姑爺,應該只叫這一世。

  在宋姑娘死去之后,我們就不會再有任何聯系了。

  到時候,你可以重新選擇,而這期間你獲得的力量和資源也都是你自己的,算是我們給你的報酬了。”

  “可是,如果你真想知道宋姑娘和小姐的關系...那知道了秘密的你,就永遠都只能是我們的人了。”

  “其實吧,宋姑娘和小姐的關系對你來說根本不重要,也根本沒關系,你不需要為了這么點好奇心,而付出永遠和我們綁在一起的代價。”

  “你和我們不同,你還活著,你是人。”

  白山:...

  小梅看著星空,桃花眸里映著星子,“姑爺,你若想知道答案,我可以告訴你...但告訴了之后,你就不可以離開我們了,否則就是背叛。”

  “而背叛者所需付出的代價,是灰飛煙滅。”

  “你愿意嗎?”

  “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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