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鋪的人沒想到,陸老爺真的請來了電影放映隊。
白天唱七天大戲,晚上連續放七天電影,慶祝陸老爺成為十里鎮的新主人。
而且,陸老爺提供許多小吃零食,如看電影時,便有免費的瓜子吃,也有糖醋水可以領,每人一杯。
今天是第三天,鎮西口臨時作為露天電影場的空地又是爆滿。
陸銘今天也來了,坐在了最后面一片區域,因為嫂子何默君和丫丫被接了來,而丫丫從沒看過電影,是以帶她來看個熱鬧。
電影都是老電影,情節都比較平緩,以演員搞怪逗樂的喜劇為主,這已經令全場不時爆發哄笑。
如果是迷失在太空系列,怕太刺激人的情緒了。
丫丫也來了杯糖醋水,她倒挺喜歡喝。
陸銘聽父親說,他小時候上學時帶水,基本全班同學都是糖精泡的水,加點醋精,酸酸甜甜那種。
比這幾天自己發送的糖醋水還差許多呢,糖精可是真正對身體有害的。
父親上小學,也是八十年代初期了。
從科技來說,大概是這個世界的三十年后。
當然,自己祖國建國時一窮二白,比如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美利堅已經有了百層摩天大樓帝國大廈,到五十年代后期,擁有汽車和電視的家庭數千萬,自己祖國完全沒得比。
這個世界的東海及發達地區,與同時期美利堅類似。
而江寧這種省份,就落后許多,被帝國視為殖民地,視為對抗江北的緩沖之地,所謂的野蠻對抗野蠻,便決定了江南五省的宿命。
胡思亂想著,看向正吧嗒嘴的丫丫,陸銘笑道:“嘗嘗味就行了,少喝點,比奶好喝是吧?”
丫丫立時用力點頭。
何默君在旁直翻白眼。
其實給十里鋪所有鄉民提供汽水、提供奶,提供什么都好,對現今的自己都九牛一毛,但是,事情不是這么做的,怕會嚇到這些鄉民不說,還容易造成升米恩斗米仇之類的惡果,要過上好生活,也得循序漸進,自己的步子,已經邁得有點大了。
“嫂子,姐夫怎么沒來?”陸銘問,本來派車是去接她們一家三口的。
很多事,陸銘想做,但又束手束腳,就怕影響嫂子和郭有南的關系。
但是,丫丫一直在鄉下,總覺得心里不太舒服。
何況,這里的鄉村,治安也實在不太行,自己雖然有專人暗中看照丫丫,可萬一一個疏忽呢?
“他工作忙,說不來了,還一定要我謝謝你的邀請呢!”何默君說著話,看了丫丫一眼,說:“我已經跟他說了,你是丫丫的親三叔,也告訴他要保密了。”
陸銘點點頭,想了想道:“嫂子,我是有個事兒要跟你說,在東海,有一個地方法院的法務助理的職位,我推薦了你,應該能成……”又趕緊擺擺手,“當然,你不去也沒關系,我沒費什么人情,在東海司法界,我這點小小面子還是有的。”
何默君沉默。
陸銘道:“姐夫那里,他想做什么樣的工作,我都能幫他找得到,不想去外面打工受氣的話,我在東海的相關連公司加一起,職員也得有幾萬人,隨便也能給他安排了。”
何默君驚訝的看了眼陸銘,隨之輕輕嘆口氣:“要咱們剛見面時跟我說這些,阿銘,我肯定馬上拉著丫丫離得你越遠越好,但現在,也由不得我不信,就說你在龍崗吧,一轉眼,又是十里鋪的大地主了,而且,聽說你還是曹氏礦業的大股東?還有龍崗那個超級鋼廠,好像投資數千萬上億的,也是你牽頭引來的資?”
陸銘笑笑:“所以啊,看你和丫丫在鄉下,我心里不太得勁,嫂子,去東海吧?和姐夫商量下,看他什么意思?”
何默君點點頭:“我會認真考慮的。”
“好。”陸銘便去逗弄丫丫,不再說這事兒。
“他肯定同意去的……”何默君突然幽幽嘆口氣,“他一向什么都聽我的,什么都為我著想。”
陸銘點頭,郭有南確實就是那種極品好男人,自己派人詳細調查過他,別的不說,對嫂子那是真正一心一意,情根深種。
不過人無完人,要說缺點,就是郭有南太過優柔寡斷沒什么主見,可在夫妻關系里,對前嫂子何默君來說,這就不是什么缺點了,婦唱夫隨,很是和諧。
身后腳步聲,徐老四匆匆而來,到了近前躬身道:“老爺,關卡那邊來了幾輛車,說是黑山礦業局主管胡定山,親自來拜訪老爺。”
陸銘立時蹙眉,根本沒約的事情,自己還考慮在哪里和他見一面呢,他卻直接找上門來了。
雖說,這家伙明顯該放下身段的時候也很果斷,兩百多里,乘車而來,顯得誠意足足。
問題是,自己都不知道他身邊是不是有熏雞會的人,別把殺手之類引十里鋪來。
“帶他去傳達室吧!”陸銘對徐老四做個手勢。
自己不想他進自己山莊,至于傳達室,實際就是鎮南口的兩間房小院,原本叫村公所,自己作為本鎮第一大地主,也是當仁不讓的十里鋪的保長,村公所里可以開會處理村務等等,現今改叫傳達室,有電話通向自己的山莊,當然,村公所的職能它還具備,平素徐老四這個副保長在里面坐值。
雖說環境簡陋,木桌,兩把椅子,陸銘和胡定山相對而坐,胡定山卻并沒有什么不悅之色,哈哈笑著:“前次和陸議員緣慳一面,我這人脾氣又不好,怕得罪了陸議員,在這里,給您賠罪了!”說著話,站起身拱手,還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架勢。
陸銘笑笑,“局座客氣了,前次局座遇刺,幸好虛驚一場,關于這個組織,我正在追查,已經略微有些眉目了。”
“哦?”胡定山立時有了興趣,“我聽說,陸議員也幾次遇刺,上次還正和我那弟妹敘話?”
陸銘點頭:“李世軒,局座應該知道,也算你親戚了,賭錢輸了我一千萬,所以,李香兒太太,一直在斡旋此事。”
胡定山搖頭晃腦,“這些啊,最近也聽說了,我弟妹,留了封書信,還遞交了離婚申請,已經不知所蹤。”
陸銘點點頭:“看來胡司長是真的誤會了。”看了看胡定山:“那么胡司長,對我們兩個見面,是什么態度呢?”
胡定山嘆口氣:“我那弟妹,是他的心頭寶,結果鬧成這樣。”頓了下,“所以說啊,莪們一直在勸他,這事兒,確實和陸議員沒關系,要說,還是世軒太不懂事。”
陸銘聽這話,心下便有些明白,好像是現在胡定金開始對自己不依不饒,反而其余胡家人,大概都想和自己談談看,畢竟,胡家集團整體的利益,大于其中的任何個體,哪怕這個個體,實則是核心人物。
但想來胡家的叔叔大爺們,都在勸胡定金。
胡定山又道:“其實吧,定金和我那弟妹成親,本來我那做總督夫人的堂妹也不太同意,門不當戶不對的,看,李香兒的弟弟和她父親,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真應了我堂妹的話了。唉,多少大家閨秀排隊要嫁給定金呢,也不知道定金看向李香兒哪一點。”
從“弟妹”漸漸變成李香兒,胡定山顯然也對這個弟妹本就很是不滿,巴不得胡定金夫婦就此一拍兩散。
“哦,還有啊,陸議員,聽說您已經私人在龍崗法院提起訴訟,控告那徐大忠許多罪行?”
“這家伙,和我一個遠親認識,原來這樣不是東西,他住哪兒我知道,要需要我幫忙的,陸議員盡管開聲。”
胡定山咬牙切齒的,看起來,恨透了欺騙了他的徐大忠。
陸銘拿起茶杯,這家伙真是誠意足足了,又和徐家切割了關系。
站在不遠處一直低眉順目的徐老四,聽到胡定山說起“徐大忠”,立時一驚,更聽胡定山說陸老爺已經要懲治徐大忠,他根本沒聽到風,實在想不到,陸老爺是這樣做事的,真是雷厲風行啊。
而且,原本就知道徐家和本省權勢熏天的胡家有什么關系。
卻不想,胡家在黑山的首要人物,胡定山胡司令親自登門拜訪,而且,明顯就是不會管此事。
徐老四看著自己家這年輕的新家主,實在佩服的五體投地。
陸銘抿著茶水,心里卻嘆口氣,本來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但自己和胡家的矛盾,其實根本就無法調和,因為自己的終極目標,可不是在這里投資分蛋糕賺點錢。
胡定山又笑著說:“曹氏礦業,看來在陸議員領導下,以后也會蒸蒸日上了。”
又擺明,默認了佐敦礦從此歸于自己的現狀,陸銘笑笑:“礦業也好,運輸也罷,最終,都是為九州的鋼鐵服務。”
胡定山點頭:“明白,哈哈,九州鋼鐵在龍崗立起來,整個黑山,都要百業興隆了!陸議員放心,有用到我的地方,我會全力支持!”眨巴了下眼睛,“就是不知道,九州鋼鐵的股權是怎么分的呢?還有沒有融資的渠道呢?我那堂妹啊,就是總督夫人,也想幫幫振興本地經濟,愿意投資一百萬入股。”
陸銘笑笑:“當然歡迎了,一百萬融資的話,現今可以拿到九州鋼鐵零點五個點的股份。”
胡定山一呆,臉色就有點垮,“陸議員,我聽說,這個鋼廠,總體投資也就億元左右,還是分幾期建設,第一期,一百萬投資,還給不了一個點?這?是不是陸議員算錯了?”
陸銘笑道,“主要這些投資商們啊,不想再分薄股權了,不過總督夫人投資的話,應該有得商量。”
胡定山這才愉悅的笑起來,“那就有勞陸議員費心了,只要不低于百分之十五就可以了,陸議員大可以多要一些,多出來的,當做陸議員的車馬費。”
陸銘點點頭,百萬投資,要在億元投資項目中占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而且這一百萬,最終還不見得拿出來不拿出來。
要不說,超級鋼鐵公司們沒人愿意來呢,來了,要費心費力搞基礎建設,各種周期太長,等事情有了眉目,基礎建設和鋼廠七七八八了,本省總督只怕又換人了,又要重新疏通關系,派發更多的干股,然后最后,還不見得怎么回事。
就算克服一切困難,鋼廠終于建成,到了收獲時期,可萬一遇到天災鬧了匪患,黑山里山匪下來,一個鬧不好鋼廠被炸了,那可真是血本無歸了。
就計算投資風險的話,這龍崗鋼廠項目,絕對是風險遠遠超過收益的項目。
“陸議員,說實話,江寧和東海那是完全沒得比,更別說這里鄉下地方了。”胡定山嘆口氣,“也是委屈了陸議員。”
顯然,不管怎么想,陸銘這個議員也是在東海失了勢,才跑這窮鄉僻壤來幫人鼓搗煤礦和鐵礦,牽線建鋼廠,甚至,鄉下的田地都成了寶貝,跑這當小破地主來了。
陸銘笑笑,沒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