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銘正琢磨著如何開口將聯姻變為“買”,價錢倒不是問題,這邊土地、人口等等,用帝國幣計算價值很便宜,只是平素這里的土司,根本就不可能賣。
而且,拒絕聯姻又花錢買“嫁妝”?只怕對波波羅家族是個很大的侮辱,畢竟聯姻對象,對方把老祖都搬出來獻祭了,誠意拳拳,自己拒絕的話,對方怕都難以接受,更別說化聯姻為買賣了。
要怎么措辭呢,還是今天先緩緩,過幾天再說?
正琢磨,突然,那邊鷹眼羅勉強一笑,“市長大人,我家族雖然沒有那許多地,但小人在此間有一處魚產豐富的湖泊,大人也該知道,到了旱季,我八特城一帶,水源稀缺,八特城私有湖泊僅有一處,便是我這湖泊,此外,南部公湖雖比我的湖大,卻是十幾個城邦共有。”
“此間魚蝦有多么寶貴,大人自也知道。”
“現在,我愿意將我那湖泊及湖泊水村的四十七戶共三百六十多口漁民作為帕帕芽的嫁妝,和帕帕芽一起,送給大人!”
坐他身旁,本來正矜持端莊而又保持禮貌微笑的帕帕芽,驚呼一聲,滿臉震驚和不可思議的看向鷹眼羅。
鷹眼羅目光避開她,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嘴角在微微搐動,眼里,隱隱的痛苦之色一閃而過。
毫無疑問,他是一只狠厲的禿鷲,就算再心愛的女人,和家族未來及權勢比起來,也根本不值一提。
陸銘已經沒語言了,一個送老祖,一個送老婆,這都什么跟什么?
雖說西域諸邦確實禮義廉恥少一些,習俗比較野蠻,和東方完全不同,甚至土司家庭,父親死掉的話,繼承人會繼承不是生母的其他兩位母親為妻子也是習俗之一,且繼承的父親妻子,并不計入三位妻子的數目內。
其他荒唐的習俗也很多。
可盡管如此,現今情形,應該也是極為罕見了。
“大人,帕帕芽便留在這里,我這就去為她籌備嫁妝,今晚當再送過來。”鷹眼羅起身就要走。
那邊波波羅和龍翔同樣很吃驚的看著鷹眼羅,畢竟,鷹眼羅對帕帕芽有多寵愛附近十幾個城邦都當做軼事。
帕帕芽是附近十幾個城邦最美的美女,艷名在少女時代就傳遍四里八鄉。
而鷹眼羅還有三位妻子時,為了不讓她嫁出去不知道用了多少心思,和附近最強大的白鹿城城主之子競爭,最終抱得美人歸。
也有傳說,鷹眼羅擔心時間拖得太長,會使得帕帕芽被父親嫁出去,畢竟這邊女子十一二歲成婚都是常態,帕帕芽的父親雖然得他承諾,拖了幾年,但到了帕帕芽十六歲時,鷹眼羅終于還是擔心夜長夢多,是以害死了自己其中一位沒有子嗣的妻子,然后迅速將帕帕芽娶回了家。
不過,這些只是傳聞,也不能全當真。
反正,遠近聞名的是,鷹眼羅有多寵愛這個妻子,那真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帕帕芽也極為能干,很快就幫鷹眼羅處理大部分家族事務,外間和鷹眼羅打交道,甚至感覺,很多事務,和鷹眼羅溝通,還不如去和帕帕芽的溝通效果更好。
而現在,鷹眼羅卻要將她拱手送人?
妻子雖然說也是財物,但莫說極為心愛的妻子,就算厭煩了的妻子,那被別人占據,也是奇恥大辱了。
波波羅和龍翔父子兩個,震驚的看著拔腿要去準備“嫁妝”的鷹眼羅。驚訝之后,波波羅的眼神,變得有一絲佩服,更有一絲忌憚,龍翔眼里卻滿是鄙夷了。
“鷹眼羅先生,等等!”陸銘也回過神,無奈擺擺手,說:“這樣吧,咱們先不談這些,你們先都跟我說說,對我們的扶持項目,有什么希翼呢?或者,你們準備了什么項目,希望得到我們的扶持呢?”
波波羅卻是微微一笑:“市長大人,我此次來只是希望和大人訂下姻親之盟,和大人的公事,并無任何干系。”
陸銘點點頭,看龍翔,本來還有點輕視波波羅家族,現在看,只是龍翔道行不夠,不及其父的十一。
鷹眼羅也笑道:“肥波說的,也正是小的的心聲。”他甚至將座位往波波羅身邊拉了拉,和帕帕芽保持了距離。
帕帕芽只是癡癡看著他,美眸全是清淚,仿佛天地之間,只有鷹眼羅一人。
“那好,聯姻的事情呢,我……”
陸銘話剛說到半截,卻聽清脆稚嫩的笑聲,“聯姻的事情,我替我哥全答應你們了!”
妮可一下跳到了陸銘身后,對羅一道:“還不翻譯給他們聽?”
陸銘早注意到了妮可很好奇的下樓過來,跟羅二低語著什么,自是聽到這邊很熱鬧,前來八卦。
然后,好像她笑的前仰后合的。
令人極為郁悶。
卻不想,她會突然跑過來插嘴。
聽她言語,陸銘一怔后蹙眉,轉頭想對羅一說不要翻譯出去。
卻不想,妮可已經趴在他身后,一只手摟著他脖子,一只手捂住他的嘴,輕笑對羅一道:“翻譯吧,我做主了,就說我哥答應了。”
柔軟而又彈力驚人的那洶涌高聳緊貼著,陸銘后背立時酥麻一片,一時呆住,更被香軟滑膩的雪白小手捂住嘴巴,一直竟不敢張嘴,怕變成噙住這長長璀璨美甲嬌艷欲滴的雪白纖手,變成自己輕薄這調皮的妹妹一樣。
耳邊,又傳來香濕氣息,妮可嬌嫩聲音:“哥,她們多可憐啊,幫幫她們吧……”
陸銘便覺身子酥了一半,再做不得聲。
羅一見狀,顯然主人也奈何不得妮可小姐,不敢再拖,“市長說,他愿意和你兩家聯姻。”
“太好了!那天色已晚,不打擾市長大人休息了!”
波波羅首先起身,都是老人精,有點能看明白應該是那戴金色眼鏡和口罩,看不到面目也知道是極品絕色的調皮大美女在促成此事,怕不是陸市長本意,那就趕緊走,事情就算定了,明天再來反悔,那可就不行了,我老祖都知道了,難道想我老祖羞憤自盡嗎?
鷹眼羅也起身撫胸微微躬身,“市長大人,我也告辭了!”
帕帕芽只是含淚看著他,直到鷹眼羅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草坡下,帕帕芽本來還努力保持優雅笑容的雪白俏臉,漸漸失去血色,變得蒼白無比,很絕望。
臥龍堡三層的臥室里,陸銘蹙眉看著敲門進來的妮可。
妮可吐吐舌頭,“哥,我把她安置好了,你今晚想過去嗎?我看她不會有絲毫意見的。”
“你就是想我家無寧日對吧?”陸銘好氣又好笑。
妮可搖搖頭,很認真的說:“哥,我真的覺得她們太可憐了,你收留一下,將來她們想走就走唄,對你也沒什么壞處,而且,在這邊,我以后想來旅游,暫時還有個落腳點了。”
陸銘擺擺手:“你惹出來的事情,最好幫我解決了,”
妮可輕笑:“哥,你確定今晚不過去的話,那我叫了羅一、羅二,和帕帕芽去聊天了啊?”
“隨便你,最好問問,怎么能不損害鷹眼羅和她關系的情況下,能送她回去,魚塘湖泊和那些漁戶我可以收下。”
“好。”妮可點頭,一溜煙沒了人影。
土堡三層,輕風習習,夜里睡得很是舒服。
就是木板床硬了點,不管墊多少臥絮,和東海的軟軟大床躺著感覺還是不同。
但這種硬床,倒是很解乏。
六點鐘,陸銘睜開了眼睛,西域天亮晚,現在外間漆黑一片。
起床后,坐在書桌前,翻看起厚厚卷宗,主要是本地的法律和習俗。
老劉的案子,看來只能上庭解決。
八特城邦本身,應該不會想控告劉老財,但“受害者”是可以請律師私人提起訴訟的。
菲拉石油這邊的決策層,想介入到哪一步呢?
特別是,消息已經泄露,劉老財的朋友已經來到了八特城。
他們還會繼續下去嗎?
自己的身份,對他們并沒有什么威懾力,因為菲拉石油在北關并沒有什么直接業務,其遍布北關的加油站,不過是東海分公司對整個大都會區的布局,北關自身對此沒什么話語權。
當然,吹毛求疵非關了對方在北關的加油站也不是不行,但沒什么意義。
這點業務,對菲拉石油來說微乎其微。
現今帝國幾大石油公司,競爭雖然很激烈,但多少是那種共同壟斷,而不是你死我活的廝殺。
而且,菲拉石油籌劃開采八特城西部油田的決策層,和東海供油部門怕更是八竿子打不著。
菲拉石油正是繼承人們激烈競爭的時期,說不定,這些部門本來就在內卷都說不定。
所以,自己的身份,對目前局面的改變影響不大,最多對方想繼續的話,會更加的重視起來。
“來杯咖啡提提神。”陸銘對外喊了聲。
外間,羅一和羅二是輪流值班的,只是,她們想不到自己會這么早起床。
出了東海后,一路火車上,自己通常會看書很晚,八九點鐘才會起床,到了這邊,會更晚。
因為西域這邊,現今2月份,帝國標準時間的八點鐘,還漆黑一片呢。
陸銘又繼續埋頭看書,桌旁,一杯香濃咖啡放好,陸銘點點頭,“謝謝。”
“老爺,我第一,泡,您看,可以,嗎?……”很生硬的中洲口音,聲音軟綿綿的,很難描述的一種感覺,怎么說呢,有種鄰家奶奶那種對小孩子的感覺,哪怕對方稱呼自己“老爺”。
正要繼續翻看書卷的陸銘一呆,愕然轉頭看去,卻見身旁站著一條白色身影,仔細看去,卻是一位頭發銀白的美婦,穿著雪白薄薄布料長裙,這種布料,其實就是前世所說的的確良,也是帝國東部地區對西域地帶傾銷的主要化纖布料之一,但在八特城一帶來說,能穿這種嶄新的確良布長裙的,必然是貴族家庭了。
這白裙美婦身段看起來很輕盈,生得也美,但隱隱約約,雙眸蘊含著年輕人根本不可能具有的智慧,是那種六十歲左右老人才有的智慧,是歲月沉淀的一種特質。
“老爺,我,三金婆,含,含義,龍女……”
陸銘已經隱隱約約猜到了,怔了怔,“這,這就來了啊!”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就覺得無比尷尬。
突然,又忙站起身。
畢竟,在公交車上,自己可能都該讓座的。
這眼神里的智慧?哪是什么四十五?分明是六十五。
“我,影響,老爺,了?”
“啊,沒有沒有……”陸銘連連擺手,突然有些好奇,“您會說中洲話?”
“太閑,中洲,西洋,東瀛,南洋,我,都,一點點。”
“龍翔孫兒的中洲,也是,我……”
大百科全書?陸銘心下苦笑,到目前為止,自己還沒遇到過五大邦聯語言都學習的。
“我,啟,啟蒙……,他,興趣大,比我好……”她又有些費力的補充。
她生平和中洲人交流的機會想來極少極少,只是從書本和收音機上學的,聽得比較好,應該是收音機的中洲語頻道和西洋文頻道最多,她常聽。
陸銘咳嗽一聲,“您,您……”一時又問不出口。
“奴,四十五,頭發,不知道,白。”這三金婆雖然說中洲語費勁,但顯然是有大智慧,因為陸銘目光從她銀發上飄過好幾次,所以知道陸銘想問什么。
哦……陸銘琢磨著,聽波波羅說,他這姑母從小就吃什么齋戒,雖說和東方吃素應該不是一回事,但選擇性食物,應該是缺微量元素吧,但她這卻又是很有光澤的銀色,不是那種蒼老干枯的白發,倒是很神奇。
“老爺,不,打擾,您……”三金婆說完,微微屈膝告退。
陸銘手足無措,差點也跟著屈膝。
其實要說,這三金婆年紀也不是很大,到了后世這個年紀才結婚的也有不少。
而且,就比克莉絲汀法官年長十歲左右。
可不知道為什么,就是給人一種她是飽經滄桑的智慧老人那種,是自己奶奶輩。
可能,一輩子不結婚的老姑婆,真的不一樣吧。
更莫說,八特城這種奴隸社會大家族什么從小就發大誓的女子了。
突然,想給克莉絲汀打個電話,心態有點支棱起來了,有個比你年長十歲的姨太太了,你還跟我狂不狂?天天擺長輩架子給誰看呢?
隨之苦笑,自己這是胡思亂想什么呢。
從昨天到現在,經歷的怪事,對自己情緒沖擊也很大啊。
這電話要打過去,等回去東海,克莉絲汀不關自己一個月小黑屋都算自己前世積德。
至于三金婆,還是得想辦法,怎么才圓滿解決。
正琢磨間,門被輕輕敲響。
羅一拿進來一張紙箋,怯怯說:“三金姨太太讓奴婢交給老爺的……”她也不知道,送還是不送好。
陸銘伸手,卻見密密麻麻娟秀小字,這中洲字寫的,比她吐字好太多了。
用詞很恭謹,就是,很怪異,堆壘辭藻有點過分,開頭竟然是“至高無上奴永遠誓死效忠無限服從的尊貴老爺”。
然后,大體就是很小心措辭問自己這兩天有沒有別的安排。
如果沒有,她有“惶恐無比的不情之請,磕一萬個頭向老爺誠惶誠恐的陳詞”。
建議就是,今天白天,就將自己和她以及帕帕芽的簡單儀式辦了,并向城主發出告知,如此,確定了名分以及尊貴的老爺在此的土地及人口,從此,“比天還高的老爺”,才開始伸出了“籠罩八特城天空的巨大的尊貴的手。”
看到這兒,陸銘忍俊不禁,心說你以為你很睿智啊,但還是把我看得太小了,八特城改成西域還差不多。
下面,她又說,簡陋儀式不等于東海的婚禮,且哪怕在此的婚姻,東海法律并不承認,所以,對“無限尊貴的老爺”并沒有任何影響,只是老爺以后偶爾來西部,有了這個家而已。
她第二個建議,就是建議“智慧堪比三龍神的巨人老爺”,明天能去參加一年一度的“公湖捕魚賽”,只需要旁觀,但從此,老爺也會被八特城的所有人看做自己人。
最后,就是各種道歉,為自己敢寫這封信道歉,落款則是“永遠聽從您偉岸身軀從九霄降下的雷霆之音的卑微小妾——三金”。
看著這封信,陸銘撓頭,開始好笑,繼而突然不寒而栗。
這老姑婆,很有點可怕啊。
不行不行,還是想辦法送走的好。
雖然,隱隱感覺,如果她真心幫助自己,對自己在西域博取收益會有很大的助益。
但如果她還是一門心思為了波波羅家族,那很有可能,吃的自己在這邊的東西骨頭都不剩。
畢竟,自己一年能來西域個一兩次,逗留個十天半月就不錯了。
當然,如果她真的了解自己到底是什么人,現在又有什么樣的牌,以她的智慧,她肯定選擇雙贏。
外間,羅一又輕輕敲門,“老爺,經貿團的人到了八特城。”
陸銘答應一聲,突然好笑,如果自己今天真舉行典禮娶兩個姨太太,夏洛克,會不會想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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