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里,陸銘看著空白的一張紙,上面,只寫了幾個字的開頭,想了想沒什么意思,抓起紙攛成一團扔進了紙簍里,和那幾個邊界委員浪費時間,實在沒什么必要。
門噠噠敲響,進來的是大頭,嘿嘿一笑:“老板,丟了個徽章。”
陸銘笑笑:“好久沒丟了,這次是誰把徽章搞丟了。”
“和我關系特別好的,老鯰,鯰魚……”大頭陪著笑,走到了辦公桌前。
陸銘打開上鎖的抽屜,從里面拿出一枚藍底飛鷹勛章扔給大頭,“喏……”
大頭嘿嘿笑著:“這幫小子,誰也不會知道,丟了勛章,老板其實您每次都知道,我并沒有瞞著您,您也根本不生氣,而且,補的徽章也不是我花高價從外面搞的仿制品,看著像真品,其實就是真品。”
陸銘笑笑:“要人人都佩戴勛章,哪怕到了外間,徽章也要別在內衣襯衫上,其實,是要他們有歸屬感,時刻別忘了,自己是自由力量的一員,至于丟了,我當然要生氣,那就是還很散漫,很重要的事情也不上心,所以我才生氣。”
大頭了解的點點頭,通常有核心成員的徽章丟了,都是偷偷找自己,自己雖然是從老板這里領了新勛章,但也要好幾天后補給他們,說是自己偷偷在外面找高手仿制的,要幾天才能打磨的跟真品一樣。
當然,也好久沒徽章丟失的現象了,畢竟都怕被老板發現。
“老鯰?這名字有點意思,和你挺好的?”陸銘隨口問。
“是,三年前從隴北行省來的,家人都在老家,叫林河市?他賺了錢就寄回家,拿命拼的錢,養家,這人我就覺得錯不了,處了下,還真是,除了沉默寡言不愛說話,腦袋笨一點,做朋友,那是沒得說,對您,也忠誠。”
“其實他對徽章可寶貝著呢,不知道怎么就丟了,他沒什么朋友,整天在俱樂部待著,但透明人一樣,基本沒人會注意他,這不嘛,一下午都不知道干嘛了,他自己說是在宿舍睡覺著,然后醒了就發現徽章不見了。”
陸銘點點頭,“晚上大集訓是吧?雖然搞了幾次了,還是要注意安全,檢查好彈藥都換了空包的沒,很多事,就是怕時間長了就麻木,不走心,容易出事。”
“您放心吧!我知道的,您訓誡我幾次了!”大頭嘿嘿笑。
這時電話鈴響起來,陸銘看是“紅色專線”,便接起來,大頭見狀,做了個往外走的手勢,微微鞠躬,退了出去。
“陸專員,出了件大案子,哦,我,我是沙大海!”那邊聲音有些熟悉,但報上名字陸銘才能確定。
現在沙大海,早就明確了北關巡警分局刑事科科長的職務。
“大海,什么案子?”陸銘微覺奇怪,什么案子要和自己說?
“是這樣的,金鐘旅館,五個邊界委員,四個都被殺了,一個重傷,但看著也活不成了,都是被槍殺,應該戴了消音器,酒店老板一刻鐘前才發現,報的警。”
陸銘猛地一怔。
沙大海嘆息著道:“看起來,是因為劫財,五位委員住的隔壁,有一個北方商人,帶了三十多根金條,現在被洗劫一空,人也被殺了,兇手是從遇害商人的房間攀窗進來的。”
“可能因為有委員驚動了兇手,目擊到了兇手什么的吧,是以,被兇手追進室內,將他們全部槍殺。”
陸銘蹙眉:“北方商人?帶的金條,你怎么知道?”
“他身上有封介紹信,隴北行省一個叫林河的地方,那地方的什么機構給東海帝國銀行寫的信,證明受害者身上金條來歷都是清白的,可以存入這種。”
說著,沙大海嘆口氣,“北方人還是不了解東海啊,咱東海的銀行,哪用什么介紹信證明啊?小黃魚來了,那肯定就給存啊,要兌換紅鈔,那就更不用說。再說了,這北方人習慣,帶這許多金條,還住小旅館,以為自己特別小心,真是……唉!”
陸銘眉頭蹙的很緊,突然問:“隴北林河?”
“是的……”沙大海有些詫異,不知道陸專員為什么關心這個,“等我再看看這封信啊!”頓了下,“專員,是隴北行省林河市。”
“還有別的發現嗎?”陸銘問。
“沒有了!”沙大海憂心忡忡的,“死了四位邊界委員,還可能是五位,被一勺燴,這是驚天大案啊,我心里堵得慌,再說,您也該第一時間知道這事兒不是?所以跟您念叨念叨。我第一時間上報了,這案子,也輪不到我來查。現在,我就負責看守現場!”說著,苦笑一聲。
“好,大海,這種事兒,也不是你的責任,你放心吧,不會受到怪責的!”
那邊沙大海苦笑著答應。
陸銘掛了電話,沉吟了一會兒,拿起內線話筒,按了幾個號,“叫大頭來!”
外間,華燈初上,漸漸變成燈柱如炬。
黑著燈,陸銘坐在辦公室里,感受著,窗外從夜幕降臨到漸漸變成深夜的時光變化。
電話鈴突然響起來,是外間可以直接撥打的專線。
陸銘接起。
“陸專員,你在就好,我是喬爾丹!“那邊,喬爾丹松了口氣的樣子。
“有急事,要和你見個面,在奎楊路和三合路交叉口,東數第三個小巷子里,您要保密,一個人來,好不好?”
“嗯,我一會兒就到!”
喬爾丹說的地點,距離自由大廈不遠,沒有路燈的一個小巷子里,停著一輛黑色轎車,陸銘是坐出租車來的,而且,離得有一段距離就下了車,慢慢踱步找到的這里。
尾燈亮了亮,車門也被推開。
陸銘走過去,車里就一個人,喬爾丹,坐在駕駛位。
陸銘上車,注意力就被吸引到了后排,后面半個車廂,車座都沒了,而是各種黑鐵箱子,小雷達一樣的東西等等。
“車載電話?”陸銘笑了笑。
喬爾丹卻是搖搖頭,神色有些無奈,“專員,這樣偷偷摸摸的,您別介意。”
看了陸銘一眼,“北關邊界委員會四人被殺,一人重傷,您知道嗎?”
陸銘點點頭:“知道。”頓了下,“哦,交給行動辦公室了,畢竟是大案子。”
喬爾丹,現在是辦公室主任委員,也早在意料之中,這年輕檢察官,能力夠,最主要的,后面有根。
喬爾丹了解的嘆口氣:“北關的這種大事,您肯定第一時間能知道。”
想了想,“專員,您跟我說實話,您那個自由力量俱樂部,有會員徽章,那東西,仿制難不難?”
陸銘搖搖頭:“普通會員的仿制很簡單,核心會員的仿制也不難,但核心會員徽章,仿制品和真品放一起,肯定能看出來。”
喬爾丹拿出了一個透明小塑料袋,里面,有飛鷹圖案的一枚徽章,但上面沾滿了泥垢。
“您看,這是真品還是贗品?”送到了陸銘面前,但顯然,沒想真正交到陸銘手上。
陸銘看著塑料袋里這枚徽章,點點頭:“是自由力量左翼團的徽章,真品。”
頓了下,又道:“自由力量,有兩種核心成員,武裝人員,是左翼團,二百三十五人,徽章是藍底,右翼團,是自由力量對外宣傳和發展俱樂部會員的骨干,加上在新發區和蒙都鎮的分部,有一百三十二人,徽章為綠底。”
琢磨著,“左翼團,每個月有固定薪金,由俱樂部會費支出,右翼團,大多數需要交會費,而且,有的骨干,捐獻的會費很多,當然,家境貧寒的骨干成員,不交會費的也有。”
“俱樂部普通會員,同樣有交會費的,有不交的,但大多數,都會定期進行軍事訓練。”
喬爾丹苦笑:“專員,不用跟我說這樣詳細,我知道,俱樂部是合法注冊的社團,但按照你說的,俱樂部已經和以前的民兵組織很像,但那些民兵組織,五十年前,都被合并成了國民自治軍。新的類似武裝組織,從管理上是灰色地帶,雖然可以在特定地點集體活動,但如果超過三人,身藏武器集體出現在公共場合,即為違法,不過您因為有過幾個令人矚目的大案子,也受到一些激進組織仇視,所以,在您拒絕了官方的保護后,才特許您可以擁有多名帶有槍械的民間安全人員在各種場合進出。”
陸銘點點頭:“我明白,我要說的就是,從法律上,自由力量俱樂部完全合乎法規。”
看向喬爾丹拿回去的徽章,笑了笑:“犯罪現場找到的?”
喬爾丹一怔,隨之點點頭:“什么都瞞不過您,可以算犯罪現場,也可以不算。”
“是那遇害商人后窗的胡同里發現的,韓檢察官發現的。”
陸銘笑笑:“韓檢察官?那就是安妮了,她很有觀察力的。”
喬爾丹無奈道:“是啊,她現在,被我暫時停職了。”
“她第一個發現了這個徽章,卻偷偷裝進了口袋,被人發現她的小動作,懷疑她發現了什么隱瞞不報,所以有檢察官和莪說了。”
“要說,她真的很能干,本來這個徽章,臟兮兮的在垃圾堆里,是被住那里的大嬸掃進垃圾堆的,明天一早,就會被送去垃圾站了。”
“本來誰也沒注意,您知道的,只不過懷疑犯人是從那胡同逃走的罷了,發現不了什么很正常。”
“卻不想,被韓檢察官發現了。”
陸銘微笑:“她很機靈,不過,我想,就算她發現不了,也會有人發現的,嗯,跟你舉報安妮的是誰?”
喬爾丹猶豫了一下,說:“是劉濤檢察官,您沒見過,您走后,補充進辦公室的。”
陸銘點點頭,“這盤棋,很大啊!”
喬爾丹怔了怔,“專員,您懷疑這個案子,不是自由力量的成員做的,是有人冤枉自由力量?但,槍殺四名邊界委員,鬧得這樣大,案子肯定會查得清清楚楚,如果只為了取締自由力量俱樂部,怕反而弄巧成拙。”
陸銘看著他:“邊界委員們的房間,沒發現和我相關的東西嗎?”
“什么?”喬爾丹摸不著頭腦。
“比如,舉報我的材料?比如,邊界委員會聆訊我的記錄?”
喬爾丹更是一呆:“您,您被聆訊了嗎?”
“下午三點,被聆訊的,我想,這幾位邊界委員遇襲,也就四五點鐘?”
喬爾丹臉色變了又變,一時完全怔住。
“看來,我被聆訊的記錄啊,舉報我的材料啊,都消失了。有可能,是這幾位邊界委員,發現了我一個驚天秘密啊,可以完全毀了我的秘密,可以送我進監牢的秘密?”
“我這才鋌而走險,必須盡快殺了他們?”
“也許我早就有所察覺了,也早就將這旅館調查的清清楚楚,當發現他們隔壁住著一位身懷巨款的北方商人,我想到了一個絕妙的陰謀,槍手本來是去劫財,但卻不小心被邊界委員們撞破,這才殺人滅口。”
“不過,我派的槍手,太不小心了,攀窗下窗期間,不小心將徽章掉了。”
“當然,徽章也不會輕易被你們見到,而是,可能要幾天,甚至怎么機緣巧合,才能發現那枚勛章?”
“只是,安妮啊安妮,你太機靈了,這,不打斷了故事進展嗎?”
“倒顯得,徽章這么容易找到,那是不是有人故意的,栽贓呢?”
陸銘不由好笑,連連搖頭。
喬爾丹卻作聲不得,滿臉的尷尬,他約陸銘見面,本來就是一片好心,覺得自由力量有成員犯下如此大案,自己行動前,于情于理,都該知會曾經的官長一聲,同時,也詢問下有用的信息。
當然,不管怎樣,還是私下見面比較好。
但卻不想,聽老領導的意思,五名邊界委員遇襲前,剛剛聆訊過老領導。
偏偏,邊界委員們的房間內,找不到任何相關資料。
那,老領導顯然,也瞬間成為了可能的嫌疑人。
自己和老領導私下見面,可就嚴重違規了。
但想想和這位曾經的官長,相處的點點滴滴。
他搖搖頭,苦笑道:“專員,我相信你,但我怕,反而我們這次見面,會對你產生不利的影響。”
陸銘笑笑:“我的故事還沒講完呢!”
“你以為,我就很相信這個槍手不會暴露身份嗎?萬一,他暴露了呢?被查出來了呢?”
“那么,這個槍手,也必須有合理的理由去劫財,才會顯得和我無關。”
“比如,這個槍手,和遇害的北方商人,是老鄉,所以,他可能通過不知道什么途徑,知道了這位老鄉身懷巨款到了北關,兩人說不定,私下有聯系。”
“所以,這個槍手,去劫財,才完全符合邏輯。”
“而且,這個槍手,很可能很快就會出現了意外,再說不出真相。”
“所以,你們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五名邊界委員遇襲,和我有關,最多,你們也就是心里猜疑。”
“但是,從檢方的角度,你們就會認為我惡貫滿盈,陰狠狡詐。”
“如果再被媒體知道,含沙射影報道一番,我的名譽就徹底沒了,從此,比黑幫分子還臭。”
“東海高層,也絕對不會眼睜睜看我逍遙法外,殺害五名邊界委員,也就大混亂時期,才有敢這樣做的人,現在敢這樣做,就是挑戰整個東海的社會秩序,就算沒有證據入我的罪,我以后,在東海也會寸步難行。”
陸銘搖搖頭,“至于現在的競選,那是想都不要想了,便是最好的結果,這次競選,也和我無關了。”
喬爾丹怔怔聽著。
“哦,還有一位重傷的委員?是哪個?”陸銘問。
喬爾丹猶豫了一下,“叫李忠良。”
“哦,那位自由公民委員,你可要好好保護他了。”
陸銘突然一笑:“你說,如果他僥幸生還,口供是對我有利呢,還是會直接置我于死地?”
喬爾丹沉默不語。
突然,車載電話的鈴聲響起來,喬爾丹接起,里面傳來急促的聲音,伴隨著雜音。
“什么?”
喬爾丹猶豫了一下,“好,行動吧!”
看向陸銘,喬爾丹輕輕嘆口氣,“專員,您俱樂部成員們進行訓練時發生了意外,好像是有實彈沒換成空包彈,有一位成員當場中槍身亡,正送去醫院呢。”
陸銘點點頭,“你的人,在自由大廈外?”
喬爾丹沉默了一會兒,“是,您到這兒的前幾分鐘,他們已經布置好了,專員,對不起,我要對你俱樂部所有成員進行調查。”
電話鈴,突然又急促的響起來,話筒那邊,聲音有些惶急。
喬爾丹無奈搖頭,看向陸銘:“您的人,不讓警員們進大廈。”
陸銘伸手,“你叫他們通知一個叫袁大頭的接電話,我和他說。”又對喬爾丹道:“咱倆這次見面,也沒什么可保密的了。”
喬爾丹苦笑點頭,依言吩咐警員,叫對方名叫袁大頭的,來接陸專員的電話。
陸銘看著車窗外,輕輕嘆口氣,“冬天到了,好像,天冷了呢!”
外間,幾片落葉打著旋從車窗旁飛走,隱隱的,聽到北風在呼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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