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最無情最抓不住的東西，就是時間。
但有些時候，人們也期待著某個特定的時間能變快，能趕快到來。
所以在時間這上面，其實人也是雙標的。
有時候想讓它慢下來，有時又想讓它快起來。
比如此時的程立學，就想趕快把時間推遲到晚上。
推遲到林初恩送不出禮物的晚上。
這是晚自習的第一節課，夏日天長，因此天色還沒有黑。
夕陽正在西下時，書山湖被染成了一片橘色。
屬于傍晚不算太熱的清風吹來，總算是給這即將到來的夏夜到來了一絲涼爽。
落日沉溺于橙色的海，晚風淪陷于赤誠的愛。
程立學沒來由的想起了這一句話。
還真是恰如其分。
時間就是這樣，不管你怎樣去要求它慢下來或者是快下來，它依舊只會一分一秒的過著。
但總有那么一刻，時間終究會來到你想要的那一時刻。
晚自習的下課鈴響了起來，林初恩并沒有走。
看著漸漸離開的同學，程立學轉身望向了身旁這個有意識停留下來的女孩兒。
“時間到了誒。”程立學忽然道。
“哦。”林初恩哦了一聲，然后輕輕地皺了皺鼻子，小聲道：“你想要什么禮物？”
說著，她從兜里掏出了一些錢出來，沒有錢包，是一些皺巴巴的紙鈔，但不少，看上去得有幾十張，差不多得有一百多塊錢。
“你不用擔心我沒錢，我是有錢買的。”她拿出這些錢的原因，竟然是向程立學示意自己身上有錢給他買生日禮物。
“不過也不能太貴，像是陳默今天下午送的那個生日禮物，我就買不起。”林初恩小聲說道。
那得需要好幾百塊，她這一百來塊都是平時一點點攢了一年多才有的。
“我要的禮物確實比她送的那個要貴怎么辦？不只是貴一倍，而是十倍百倍。”程立學笑道。
“啊？我我我，我現在就只有那么多了，不過等暑假我賺了錢，可以給你買的，也不對，那也不夠，等我大學畢業之后，努力賺一年的錢，應該可以的。”林初恩臉色窘迫的說道。
陳默送給程立學的那個MP5就得需要幾百塊錢了，如果是十倍百倍的話，自己就算是暑假的時候做暑假工也還不起的。
不過等以后大學畢業以后有足夠的時間去工作了，就肯定可以的。
一個月不夠，可以一年啊！
自己是因為程立學才靠上一中的，如果不是程立學，她現在還上不上學都還不知道呢。
所以她對程立學心里是有一份感激之情的，也早就說過，等以后一定會還的。
“傻瓜，我索要的東西，跟錢沒有任何關系，但卻是多少錢都比不了的。”程立學笑道。
這傻丫頭，想哪里去了。
不過她這滴水之恩涌泉相報的性格，倒是可佩服。
只是，這樣的性格，一生都會吃虧的。
程修遠但愿生兒狷且巧，就是知道只有這樣的性格，才不會被人欺負，才能在這個世界上很好的生存下去。
再法制的社會，都會有橫行霸道的壞人存在。
不求欺負別人，但自己總不能被別人欺負了。
這就是程修遠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多年后終結的經驗。
自古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不外如是。
“那是什么啊？”林初恩不解地問道。
“先出去吧，教室里悶熱悶熱的。”程立學道。
“哦。”林初恩將教室里的風扇給關掉，然后掏出鑰匙，又把教室的門給鎖上了。
今夜的月并不圓，被烏云遮住了一角。
走廊上的燈光還在，偶爾還能看到教學樓下剛從教室里走出來的學生。
蛙與蟬鳴，偶爾還能聽到一些不知名的蟲鳴。
因此，校園晚間的林蔭小道，應該是真正的興然幽林間。
一中校園的植被很廣，前段時間，還有學生在學校里碰到過蛇。
兩人走到樓下，沿著學校的林蔭小道走了起來。
教學樓與學校主道之間，有一條用石板鋪著的小路。
路的兩邊是植被青坪。
林初恩不知道程立學要的禮物是什么，她只能有些緊張的握著手里的錢，跟在程立學的后面。
她在思考著等下程立學要的禮物夠不夠買，錢夠不夠啊之類的問題。
她是真的很擔心這個啊，要是到時候差個一塊兩塊該怎么辦。
雖然程立學剛剛說他要的禮物跟錢沒關系，但買禮物怎么可能會不花錢呢。
最終，在即將踏上主道時，程立學停了下來。
他張開手臂呼吸了一下夜晚校園里的新鮮空氣，緊接著在林初恩緊張的目光中回了頭。
“給。”林初恩把手里的錢遞給了她，道：“我也不知道夠不夠，但我就這么多錢了，你出去買個自己喜歡的禮物？”
程立學：“……”
她給別人送過禮物嗎？
應該沒有。
程立學現在還真有些哭笑不得。
先不說哪有別人生日給人錢讓人家去自己買生日禮物的道理。
再說了，她這樣做，真有人好意思去拿她手里的錢嗎？
“真的好蠢。”程立學吐了口氣。
“嗯？”林初恩不解地看向了他。
“我要的不是這個。”程立學道。
“是這個。”在鳥語花香的校園小道里，在或許早已喜歡的青春年少里，在09年這年夏天的夏夜里，程立學忍不住低下頭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程立學能感覺到自己的心在砰砰直跳，兩世為人，這是自己主動親吻一個女孩子的臉頰。
他能聞到她身上的澹澹清香，也能看到她精致無暇的俏臉，更能看到她眼里那驚訝到無以復加的表情。
程立學一吻即分，并沒有多占便宜。
他能感覺到心里那股無法言喻的東西，在此時達到了高潮。
酸澀與喜與忐忑。
程立學兩世為人，也沒有像此時這般生出那么多奇怪地感覺出來。
林初恩呆呆地愣了下來，許久都沒有說話。
而程立學也沒有動。
晚風吹拂過青草地，吹拂過落葉與夏夜。
也吹拂起了女孩兒額前的幾縷青絲。
程立學伸出手將她額前的秀發往旁邊捋了捋，然后輕聲道：“我想要的是這個，比這世上任何東西都要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