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中心。
界碑樹立在過去幽冥之主的血浸染的干涸血海之上,其上有著鮮紅色的光芒在閃耀著,并伴隨著一陣陣的震動與一股股威壓。
厄倉、九謖……
一位位幽冥一脈的圣君,乃至無數的道君,都聚集在這里。
他們的眼神中或是錯愕,或是茫然,或是無法理解。
“為什么……”
厄倉茫然的望著界碑。
此刻的界碑最頂部,已經只剩下了唯一一個名字——陳沐。
他與九謖都是通過了第八輪試煉的存在,能讓名字跨越他們兩人,那就只有唯一一個可能,陳沐通過了第九輪的幽冥試煉。
可以說現如今的陳沐,便已然算是幽冥主宰了,只欠缺最后的正位!
“為什么一個道君能通過九輪試煉,我究竟是欠缺了什么,是我對輪回的領悟完全錯了嗎?”厄倉茫然不解。
九謖在一旁靜靜的看著界碑,然后忽然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最后笑的連眼淚都似要流出:“哈哈,哈哈哈,錯了,全都錯了,這當然是都錯了。”
倘若一個道君都能通過九次輪回試煉,那說明他們每個人至今為止所努力的方向,都是錯誤的,他們對輪回的理解和感悟,也全部都是錯誤的。
一次次輪回使得他的意識分裂,無時無刻都有數個混亂的意志在沖突,腦子里無時無刻都在吵鬧著,甚至他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九謖,還是另外的誰。
為了輪回試煉,為了幽冥主宰之位,他陷入這樣的境地。
錯了。
一開始就錯了。
要是知道最初走的路就是錯的,那么他寧可放棄幽冥主宰之位,去努力的沖擊第三步,去沖擊帝君之境,也不至于淪落到現在,已經無法再回頭的地步。
“不,這幽冥主宰之位,不能讓給任何人……”
九謖一邊笑,一邊流淚,一雙眼睛里又泛著血絲,又有著獰惡和癲狂。
他必須要通過輪回試煉,成為幽冥主宰。
只有成了幽冥主宰,他才有可能掌握輪回的力量與權柄,他才有可能讓自己恢復正常,否則他將永遠如此,永遠困在這里,也沒有機會去走帝君之路。
雖然陳沐通過了輪回試煉,但陳沐還只是一個道君,道君未必能承載幽冥大界的力量,也就是說他仍然還有機會!
九謖整個人一晃,化作一束遁光,向著天穹上方的黑霧飛去。
陳沐通過了輪回試煉,必然要來到血湖之中,徹底煉化幽冥界碑,以掌握整個幽冥大界,并登上主宰之位,那么他便要在那之前,阻止這一切!
九謖圣君向天沖去,其動作也自然引起了眾多幽冥一脈的圣君們抬頭望去,眾人都在頃刻之間,明白了九謖圣君的想法。
有人仍站在原地,茫然失措。
但也有人勐一咬牙,向天而去,跟上了九謖圣君的步伐。
幽冥一脈數十位圣君,有一些站在界碑之前茫然,有一些面露苦笑,也有一些滿是不甘,跟隨著九謖沖天而去,要做最后的阻攔。
有人茫然過后,看了看天空,又轉頭看向仍然站在界碑前的厄倉。
但厄倉卻沒有任何動作。
之前陳沐一次次通過輪回試煉,他心中的殺意實際上比九謖更強烈,更因為知道九謖只是瘋瘋癲癲隨口而說,所以并不曾去接話,但到了這個時候,他卻反而嘆了口氣。
心中那些殺意全部都消退,甚至連不甘的情緒都退去了許多。
“沒機會了。”
厄倉搖頭嘆息。
倘若只是一個魂修道君,哪怕再怎么棘手,如此眾多的幽冥一脈圣君合力,更兼身在幽冥大界之內,要將對方抹殺也并非一件難事。
但對方可是通過了全部的輪回試煉,縱然尚未正位,尚未真正承載幽冥大界之力,但在這幽冥大界之內,也已經不可能殺得了對方。
仿佛印證厄倉想法般。
僅僅片刻后。
幽冥界碑之上便泛起一束鮮艷的紅色血光,那最頂部的陳沐的名字,其文字上的黑色一點點的褪去,從內部透出了鮮艷的紅,最終化為了一個赤紅色的名字。
“通過了九次輪回試煉,又怎么可能悟不透第二步。”
厄倉喃喃低語。
附近的那些幽冥一脈圣君們,看著這一幕,眼眸中都是一片復雜。
赤紅色的血光在天際炸開,一片片翻滾的黑霧被撕裂。
數十道身形被從黑霧中掃飛出去,宛如下餃子一般,接連墜落向干涸的血湖,砸進了血湖之中,濺起一片片浸染了黑色血水的墳土。
又是一道刺目的白光照耀天際,那是一束仿佛能撕裂幽冥的劍光,從黑霧中貫穿天穹與大地,將九謖的身影從黑霧中轟出,令其砸在了界碑不遠處。
“咳,咳咳……”
九謖身軀崩壞,大口咳血。
而在天穹之上,一道沐浴著白光的人影踏步而下,向著血湖中央的界碑一步步走來,身上的威壓彌漫四方。
界碑在震顫,整個血海似都在震顫,等待了亙古歲月的幽冥大界,似乎終于迎來了它闊別已久的真正主人。
“我不甘心。”
九謖掙扎著,嘶吼著,雙臂上抬,高舉一柄赤色的長矛,向著陳沐勐然投出,這是一件可怕的先天虛空至寶,其威能仿佛要貫通宇宙星河。
那些被掃飛出去的,墜落在血湖中的一個個圣君,也都彼此掙扎著起身,竭盡全力釋放出各自的招數,化作一道道流光,擊向一步步走來的陳沐。
但面對這漫天的攻擊,陳沐卻連看都沒有多看一眼。
整個人悄無聲息,便化作了虛無一般,令那所有的攻擊,都直接穿透了他的身體,飛向了天穹的盡頭,最終消失在幽冥的天空之上。
此刻的他不僅僅是第二步的魂修圣君,他還是歸來的幽冥之主,還是最古老的帝君之一,是幽冥大界的開辟者,是沖擊過合道境的至尊!
無視了九謖等人。
無視了所有的道法神通。
他就這么在眾多匯聚于血湖的道君、圣君們的矚目下,一步一步來到了幽冥最中央的界碑前方,來到了位于界碑最高處,那個自己的名字處,然后伸出手,按向界碑。
界碑轟然顫栗。
伴隨著整個幽冥大界,都開始了震動,令無盡的虛空都產生了波瀾,令茫茫界河都出現了漣漪,讓近乎無邊無際的界河,無窮無盡的河域,河水變得激蕩了許多。
血紅色的光芒從界碑上綻放,刺目般宛如血色的夕陽,穿透了天空中的黑霧,穿透了厚厚的墳土,照破了整個幽冥大界,遮耀了每一處角落。
當血光消失時。
與其一同消失的,還有那樹立在血湖中央不知多少歲月不曾動搖過的界碑,以及厄倉、九謖等眾多幽冥一脈的圣君們,與幽冥大界之間那微弱的聯系。
在這一個瞬間,所有幽冥一脈的圣君、道君們曾掌握的幽冥大界的部分權柄,全部都從他們的身上消失了,全部都被剝奪干凈。
所有的權柄,都歸于一人之身。
在那消失的界碑上,只有陳沐一人靜靜站立,而他整個人的氣息,此時已宛如和幽冥融為一體,那股澹澹的威壓彌漫,令道君為之心季,圣君為之顫栗!
幽冥主宰誕生了。
準確的說法應該是,曾經的幽冥之主,從輪回中歸來了。
陳沐的目光平靜的掠過大地,越過天空,透過幽冥的每一處角落,整個幽冥的一切都似被他握在指掌之間,如臂指使,這畢竟是他親手開辟的世界。
“我不甘心……”
九謖渾身浴血,望著這一幕,嘶吼著,眼中似有數個四分五裂的意志在掙扎。
陳沐的目光終于看向了他,也看向了那些被他擊落,仍然滿懷不甘的圣君們,然后只是很平靜的抬起手,隨意的一抹。
宛如擦拭過油紙的畫布,又如抹去字跡的一筆。
嘶吼中的九謖,整個人身形開始悄無聲息的澹化,消散,任憑他瘋狂的掙扎,恐怖的圣君之力撕裂墳土,但最終還是無聲消逝。
其他的那些滿懷不甘的圣君們,有的露出驚恐,有的開口求饒……但所有人的神情都定格在了這一瞬,然后全部化為一捧捧黃沙崩散,成為了無邊墳土中的一抔。
滅殺了九謖等人后。
陳沐緩緩放下了手,接著將目光掠過血海,最終看向最近的厄倉。
厄倉也在仰著頭看他。
最后仿佛釋懷般,整個人緩緩的 低身下去,向陳沐行禮:
“厄倉,參見幽冥主宰。”
伴隨著厄倉的動作。
附近那些仍然處于茫然、乃至震撼中的眾多圣君們,也終于接連如夢初醒,紛紛向著陳沐低身下去,連同整個血海中那些道君們,也是一片一片跪伏。
“參見……幽冥主宰!”
陳沐緩緩收回視線,不再去看眾人,而是轉頭望向天空。
準確的說,是望向界河的界源之地,那萬物起源的所在,那一切的盡頭之處。
“接下來,就只剩最后的積累了。”
“仙土、歲時、輪海,他們三個奪到的權柄雖強,但最終還是失敗了,只有我,從輪回中歸來……這一次,我已明白了一切,不會再失敗。”
陳沐靜靜而立。
合道。
是將自身的部分,闖入到界源之地,萬事萬物,宇宙萬道的源頭,觸碰并同化那份道源,只要能同化一部分道源,便能執掌一類權柄,成為合道至尊。
但這至尊,實際上也僅只完成了一半,并且有進無退,要么融合掉所有的道源并還能維持自我的存在,真正的超脫一切,凌駕于一切之上。
要么就是在道源的侵蝕中,逐漸的失去自我,化作道的一部分。
仙土之主失敗了,成為了道的一部分,在界河中顯化為域外天魔。
輪海之主失敗了,化作道的一部分,在界河中顯化為虛空真魔。
歲時……
那個女人也失敗了,但她掌握的是‘歲月’的權柄,似乎通過逆轉歲月,將自己的一部分送到了過去,現如今的歲時主宰,應當就是歲時至尊的一部分。
近似于從輪回中歸來的他。
但他經歷一世一世完整的相融,且完全掌握了輪回的權柄,雖不知曉如今的歲時是怎樣的情形,但他不會遜色于對方。
等他恢復到帝君之境,便可以再去闖一次合道之路,而這一次,他不會失敗了。
“就看是你先,還是我先了。”
陳沐心中呢喃一聲,接著身形漸漸澹化,消失在虛無之中。
歲時丟失的東西或許比他要更多,但終究是在他之前恢復到圣君境并重新掌握了歲時大界,收回了曾經的權柄,離帝君更近。
至于那十大帝君……他們雖然離合道更近,甚至隨時都能踏出那一步,但他們正如過去的自己,并不明白跨出那一步之后所看到是什么,貿然踏過,必然是失敗的結局。
也正因此,從界河誕生到現在,也只有他們四人曾越過那一道界限。
接下來,只需靜靜等待。
依靠幽冥大界的力量,憑借輪回的權柄,去搜集魂力,搜集眾生之魂,堆砌為基,讓自己重歸第三步帝君之境,那不會很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