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堯本來以為，自己收購粵鴻地產旗下位于鵬城的這塊地，會很簡單。
你有地。
我有錢。
買就完事了。
跟買瓶水，買個包，沒什么區別。
但，沒想到的是……
早晨吃飯的時候。
蘇建國就忍不住說道：“楚啊，聽說你要干地產了？”
楚堯喝了口奶,笑了笑，點頭：“是啊，準備買塊地。”
李玉玲插嘴問道：“得花多少錢啊？”
楚堯看著他倆，有點無語道：“十來個億吧。”
兩人：……
沉默好一會兒。
“楚啊，我可能不太懂，不過我最近看新聞,老多地產公司都倒閉了,那誰，姓李的那個華人首富，都跑路了。”
“你這……是不是……再考慮考慮？”
蘇建國斟酌著語氣，有點小心翼翼的說道。
倒也沒別的意思。
就是單純的擔心。
楚堯是很厲害。
這么年輕，這么有錢，還是白手起家。
但比起李超人，那指定是不如啊。
人那么大的生意，說撤就撤了。
你這現在跑步進場，那不成接盤了嗎？
“爸媽，你們管這些干啥？好好吃你的飯！前幾天還說人小舞多管閑事不長個……”
“自己一天天的瞎操心。”
楚堯還沒來得及開口，蘇婕卻已經忍不住說道。
這件事，是楚堯和她說的，她沒覺得有什么大不了，閑聊時，也就隨口和老爸聊了一句。
沒想到，現在爸媽吃飯的時候,竟然提起。
“好啦。”
“叔叔阿姨你們就別操心了，該吃吃該喝喝,啥事別往心里擱。”
“這筆買賣,我就算全賠了，也完全賠得起，不礙事。”
楚堯笑著說道。
跟老人有什么可生氣的？
指點江山……
好為人師……
他們也就過過嘴癮。
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也就是了。
蘇建國長長嘆了口氣，悶頭吃飯，也沒再說什么。
李玉玲趕緊找補一句：“楚啊，你叔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話多，自己啥也不是，天天操心國家大事，世界局勢……”
楚堯擺手笑笑。
“沒事兒，吃飯吧。”
蘇婕這會兒笑著說道：“媽，這兩天你感覺冷不冷？要不跟我爸去三亞玩兩天？我給你們安排好。”
“你倆順便去那兒買套房子唄。”
二老相互對視一眼，一時間也是微微無語。
這就……趕人啦？
這閨女，還真是，胳膊肘往外拐。
不過，兩人多少也有幾分心動。
楚堯笑了笑：“我覺得行，挺好的,買個大點的，寫你倆名下，以后我要真是破產了,還得指望你們收留我呢。”
兩人：……
被這倆小的，一唱一和，弄得是半點脾氣都沒有。
吃過早飯，去公司的路上。
楚堯開著車。
蘇婕看上去也隱隱有點小擔憂。
不過卻沒說什么，一直看著窗外的風景。
“你沒生氣吧？”
“我爸，他就是那個性格，嘴碎。”
過了一會兒，她還是忍不住問道。
老爸老媽，這手和嘴，的確是伸得長了，蘇婕自己心里都有點覺得不舒服。
父母當然是要尊敬。
但一碼歸一碼。
不懂的領域，別瞎指揮。
年齡和輩分，只意味著年齡和輩分，別的什么都代表不了。
而且……
這還沒結婚呢。
楚堯只是笑笑：“我都過去了，是你還沒過去。”
蘇婕：……
看了他一眼，也是不由露出個笑容。
“嗯呢。”
“反正我相信你。”
“出租屋咱也不是沒住過，大不了，再住回去也就是了。”
“那話咋說的？日落西山你不陪，東山再起你是誰？”
她聲音中也帶上笑意。
無語。
“我他么就買塊地，怎么一個個搞的，像是我要破產了一樣？”
“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數人手中，懂不懂？”
蘇婕不由笑出聲。
“嗯，不過我要糾正你一下，真理不是掌握在少數人手中，是只掌握在一個人手中。”
“放在咱們家，那就是你。”
她揮舞著粉拳，做了個加油的手勢。
這馬屁，楚堯就被拍得很舒服了。
上午十點多。
潘慶中又溜達過來了，表情略嚴肅的樣子。
都沒怎么寒暄和客套，進門后喝了杯茶，他就輕聲問道：“你跟季家真談好了？”
嘆氣笑笑：“是啊，都已經開始盡調了。”
潘慶中眉頭擰著，沉默一會兒，還是說道：“光輝地產負債百億，老板目前已經失聯，公司面臨退市，之后的程序，估計就是向法院申請破產。”
楚堯看了他一眼：“您聽誰說的？新聞上還沒報出來吧？”
光輝地產也是規模不小的地產集團。
在惠城起家。
一度被稱為惠城地產王。
在鵬城也拿了不少地，排名靠前，比粵鴻實力還要更強一些。
潘慶中默然道：“我一個政法口的老朋友說的，現在還是保密消息，不過我確定屬實。”
老潘的人脈，還是挺猛的。
這種消息，一般人，可真接觸不到。
楚堯笑著給他倒了杯茶：“謝謝老師提醒，到底還是您心疼我。不過，這決定，我自己做的，是賺是賠，那得看大勢。”
楚堯謙卑又自信的說道。
順便給了潘慶中一份“免責聲明”。
畢竟，這個事兒，緣起于他。
潘慶中深深看了楚堯一眼，語氣微微有點激烈起來：“說的就是這個大勢嘛，逆勢而行，那能成嘛？”
他也不想眼睜睜看著楚堯，跳這個坑。
聽到這話，楚堯臉上笑容更加燦爛。
“您說的大勢，是房地產的大勢，我說的大勢，是國運。”
嘶……
這三個字，潘慶中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喝了口茶，目光灼灼的看著楚堯。
“那要是輸了呢？”
楚堯笑道：“那就輸了唄，歷史長河，我一個小商人算什么？十來個億而已，我就當為銀行接盤了。”
潘慶中聽著這話，再次沉默片刻，慢慢站起身來。
伸手在自己西服的內兜，掏出一張便簽紙和鋼筆，刷刷手寫了一張名片。
上面就一個名字，一個電話號碼。
放在楚堯桌子上。
然后他轉身就走。
最后留下一句話：“真要撐不下去，給他打電話。”
楚堯趕緊站起身來，笑著去送他。
“不至于，不至于，謝謝老師啊，您喜歡點啥？回頭我給您張羅點？”
潘慶中聽出楚堯開玩笑的意味，瞪了他一眼，笑罵道：“愛國，你送我一國？”
笑著撓撓腦袋。
老頭兒，你還挺會開玩笑的。
咋的，你想篡位啊？
等潘慶中走后，楚堯看著他給的這張名片，多少還是有幾分感慨的。
名片上的名字，叫潘定江。
乍一眼看上去，個兒好像不太高的樣子……
楚堯之前沒聽說過。
在網站上搜索一下，很快查出來。
這位，是鵬城國投的一位副總。
鵬城國投，一家國資背景的股權投資基金，今年七月份剛成立，目前倒是還名聲不顯。
不過，這是真丶國家隊。
看著這些，楚堯也是不由搖頭笑笑。
老潘，這次還真是夠意思，這么重量級的人物，都舍得介紹給自己。
這，倒算是意外收獲了。
笑著把“名片”保存好。
這東西，雖然目前用不上，但真要到了一些節骨眼，還是能堪大用的。
別的不說……
就說，潘慶中應該和季家也有交情。
但，也沒為季家那邊搭這條線。
這已經能說明很多問題。
下午，方玉和上官洛，也尋摸著到了這里來。
都沒提前給自己通報。
不請自來。
得知她倆進門，楚堯是真被整笑了。
“要是勸我不要買地，趁早就免開尊口啊。”
剛進公司門，還在門口呢，楚堯就直接了當的說道。
這個事兒，說得自己嘴巴都干了。
真不知道，那些搞政治的，都是怎么縱橫捭闔的。
真得很能說。
上官洛笑道：“那倒不是，主要是有一些細節問題，吃不準，過來和您匯報一下。”
這應該也是托詞。
楚堯瞪了她一眼，隨口問道：“你們怎么找過來的？”
上官洛：“公司注冊地址啊，查到您名下還兩家公司，挨得也不遠，就順著過來了。”
方玉這會兒沒說話，隱隱有點心虛。
等楚堯三板斧問完，臉上還帶著笑，她才微微松口氣。
上官洛倒是膽大。
這會兒好奇的看著蘇婕。
確實挺漂亮，打扮也很隨意，幾乎都沒怎么化妝，笑起來讓人看得很舒服。
好像，是那種居家的賢惠女人。
原來……老板喜歡這個調調？
于是她就笑著打招呼：“您是老板娘吧？幸會幸會。”
蘇婕看著她，笑盈盈的和她握了個手，也并不在意。
楚堯跟她提過一句上官洛，背景很強大。
不過，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楚堯當時是在說笑，主講“棒子舔狗”。
這會兒。
寒暄幾句。
把兩人迎進來。
“說吧，什么情況？”
楚堯若無其事的看著兩人。
方玉深吸口氣，正色道：“我們目前調查了一天半，基本看完，地本身是沒問題。不過，付款方式上，是不是可以再商量一下？以及，是否要全部買下？”
“這是其一。”
“其二是，咱們目前沒有開發地產的經驗，這塊地出讓時的規定，是兩年內必須開工，他們一月份拿的地，現在已經過去九個月。”
“不知道，楚總您怎么安排？”
她有這樣的擔憂，倒也正常。
這塊地買的時候，是通過“公司交易”來完成的。
把土地產權放入公司資產，粵鴻把公司股權轉讓給楚堯這邊。
相對簡單方便。
既然是公司股份，就可以分割，合作開發，也不是不行。
楚堯看著她。
沉吟了一會兒。
“沒問題就買吧，全買，他們現在等錢救命，別拿捏了。”
“至于開發，這事兒你別管了，我這邊另外找人接手。”
楚堯沉聲說道。
倒不是善良，主要是嫌麻煩。
時間窗口并不長。
到明年三月，政策一出，行市見好，粵鴻那邊，就得把腸子悔青。
現在一次性付款買下，到時候，他們壓根沒什么話說。
自己仁至義盡。
而真要合作開發，哪怕給他們留一點點股份，到時候，也少不了扯皮。
人性如此。
賺少便是虧。
至于開發，這都好說，黃大福那邊，也有團隊。
聽到楚堯的話，方玉笑了笑，輕輕點頭。
那……就這么辦吧。
看來，楚總已經有了全盤打算。
“兩位老總，你們聊完正事了嗎？”
上官洛笑著問道。
楚堯看向她：“你說。”
“我不是質疑您的決定啊，肯定百分百服從。只是提供一點小信息。”
“昨晚，跟我大伯打電話，大伯是堅定看空派，認為目前的房地產市場已經成為國民經濟的毒瘤，虹吸了大把本該屬于實體經濟的資金。”
“他認為，目前的地產寒冬，是好事。而且，必定會得到上面的大力支持，是社會經濟面邁出脫虛向實的關鍵一步。”
她大伯，的確是能在一定程度上，能提供參考意見的人。
但，也只是參考。
楚堯也懶得跟她講大道理，想了想，便是笑道：“打個賭吧。”
上官洛：“嗯？什么賭？”
楚堯：“我是看漲派，我要是輸了，明年你年終獎翻倍。”
“你輸了，什么代價，你自己說。”
上官洛微微愣一下。
看來，楚總這是鐵了心啊。
“我……”
她猶豫一下，銀牙暗咬：“我要輸了，公司年會，我唱征服！”
楚堯哼了一聲，輕笑出聲。
這分量，倒也還挺重的。
對于她這么驕傲的人，相當于公開認輸。
頗為不易。
于是，楚堯隨手就把紙和筆遞給她。
“來，寫個賭約，順便簽字兒。”
上官洛：……
倒是也干脆，刷刷刷，很快寫下一份賭約。
兩人還挺較勁兒的，各自簽了名，按下手印。
楚堯把“賭約”遞給方玉：“你保管，作證。”
方玉看著這倆，笑著點頭。
又聊了兩句有的沒的，兩人便也是離開。
出了門。
上官洛似乎才隱隱意識到什么：“我是不是被他套路了？”
方玉還沒明白過來。
“什么套路，這不賭約嗎？你自己答應的呀。”
上官洛輕輕咬著紅唇，微微吸口氣：“我不是說這個……我的意思是，也就是說，我明年就不能跳槽自由了？”
“我要是溜了，就變小人了？”
方玉：……
眼神幽幽的看著她。
無奈笑道：“當著我面說跳槽，合適嗎你？”
上官洛吐吐舌頭，也是不由輕輕笑出聲，討饒道：“不跳，不跳。鵬城還挺好的，冬天沒霧霾，對皮膚好。”
送完這一波，楚堯總算是徹底放松。
媽的。
再有人來說買地不好，老子要罵人了。
民主？
民主個蛋！
歷史從來都是由少數強人推動的。
真民主，啥也干不成。
有人干事，有人拉后腿。
事兒干不成，還沒人背鍋。
想了一會兒這些有的沒的，看了看時間，下午四點半。
楚堯又溜達到蘇婕那邊。
“走？”
蘇婕當即就站起身來。
笑道：“走！”
只是。
她今天出門時，多帶了一個大號的垃圾袋。
路上看見那些礦泉水瓶子啥的，親自彎腰動手撿起來。
“吆，覺悟挺高嘛，還知道愛護環境了。”
蘇婕抿嘴微笑：“嗯，也是提前鍛煉生存技能，是門手藝。”
我……可去你的吧！
等明年三月份的！
非得讓你們都叫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