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來看恢復的不錯,繼續低鹽低油生活,起居規律,保證營養,沒什么大問題……”
協和醫院內,醫生看過張國忠和孫月荷的診斷報告后,微笑說道。
兩人都很高興,日子越來越好,也就越來越怕死。
當年窮狠了的時候,反而沒那么怕,甚至為了不拖累家人,覺得死是一種解脫。
現在嘛……真希望能長命百歲。
回到家后,兩人開始拾掇起著裝來。
張國忠穿起過年時張青買的西服、皮鞋,但過年家里人誰都沒穿,舍不得。
畢竟,一個農村人家一年的收成穿在身上,萬一落個煙灰燙著了,那還不心疼的掉眼淚?
這會兒還是張國忠第一次穿,小心翼翼的模樣,讓張青有些心酸。
他笑道:“爸,不必看的太重,我們家現在穿得起。”
張國忠連連搖頭道:“那不行,一碼是一碼。你自己都隨便穿著,吃的也不講究,我們反倒猖狂起來,那外面看著太丟人。沒事,你別管我和你媽,也還沒七老八十。只要不餓著凍著,能少些災病多活幾年,就是我們的福氣了。把福氣用在吃穿上,其他的地方就沒福氣了,劃不來。”
孫月荷跟丈夫站一邊兒,道:“就是!你少管我們,你該干啥就干啥,再跟我們瞎客氣,我們回八一村了,還自在些。”
張青頭大,連連點頭道:“行行行,隨你們。”
張國忠小心的展了展褲腿,笑道:“少弄些這個,還能稀罕一些。三年買一身,穿著又愛惜又喜歡。你天天買,還有啥意思?我沒啥文化,但我覺得,你這二年好像……”
見父親皺眉想詞,張青笑道:“好像啥?你是我爹,想說啥說啥。”
孫月荷卻不同意,警告丈夫道:“你想好了再說話。”
張國忠“嗨”了聲,道:“我就是覺得我兒子,活的太明白了些。你才多大啊,又不貪吃又不貪喝,還不貪玩兒,你有啥愛玩的頑意兒沒有?我還好打個牌,你媽也好跟別人諞荒聊天兒,你妹妹更愛玩兒,你再看看你,在家待著也不怎么出門,就是寫啊寫,不寫的時候就一個人坐著想事情。你姥爺、大舅他們都擔心你,怕你早早熬白了頭,就是不敢和你說。”
張青看著父母擔憂的面容,笑道:“這個你們真不必擔心,我是樂在其中。你們也看了電視劇,《射雕》有意思吧?我每天和洪七公談俠義,和黃藥師比奇門遁甲,和一燈大師講禪,和歐陽鋒對戰,還和黃蓉聊天……不知道多有趣!”
聽他這么一說,張國忠更擔憂了:“你不會……不會成精神病吧?”
進門在一旁聽了一陣的張藍和周艷艷,聞言差點笑倒!
兩人讓孫月荷一頓收拾,慘叫連連。
張青無語之極,看了看時間,道:“差不多了,走吧。”
齊家已經在豐澤園定好了位置。
“齊先生、齊太太,你們好!”
肉眼看得出拘謹,張國忠和孫月荷在豐澤園頗有王府氣象的大門處,看到齊平、李素芝時,難免不自在。
李素芝微笑著回問好,齊平則顯得四海一些,哈哈笑道:“老哥,原本我以為你比我小,沒想到比我還大兩歲。”
張青、齊娟一般大,通常農村男人比城里人結婚要早些,要孩子也要早。
張國忠聞言笑道:“那會兒家里太窮,實在討不起媳婦。結婚那會兒,村上已經有人叫我老光棍兒了。”
齊平大笑道:“那絕不可能!”
李素芝也微笑道:“張青長的隨張先生了,小藍也是。”
其實孫月荷長的也還行,但架不住張國忠確實帥,尤其是這兩年身體調養過來,又換上了高檔西裝和皮鞋,真應了那句老話:人靠衣裝佛靠金裝。
張國忠要想二婚,估計都有富婆愿意倒貼。
一行人入內后,進了雅間依次落座,李素芝拿起菜單交給張青道:“我和你齊叔叔點了幾個菜,你看看哪些是爸爸媽媽愛吃的,你點。”她知道張國忠和孫月荷肯定要客氣,也不習慣,就沒為難他們。
齊平也笑著對張國忠道:“這個地方很不錯,魯菜做的相當正宗,很多國家宴會都請這里的師傅。”
張國忠笑道:“這種地方就是給你們這樣有文化有地位的人吃的,我們吃不慣,主要是吃不出好來。”
張藍臉都紅了,忍不住小聲道了聲:“爸,你別說了。”
孫月荷瞪眼教訓:“給你丟臉了?你哥都沒說話!”然后轉頭對李素芝道:“我們是農村人,沒見過世面,但不能作假呀。跟外人可以,當然我們也不見外人,當父母的,就算不能給兒女幫忙,也不能給他丟人。可我這個兒子,一心一意就認死了娟子,我也喜歡娟子,也知道你們家幫了青子好多,所以今天厚著臉就來了。
昨晚上你大哥愁的睡不著覺,就怕給兒子丟人。我說怕什么怕?人家不知道咱們家什么樣?
既然知道了,就沒必要藏著掖著,不然反倒讓人看笑話,更不體面。
但是我們不會常來這邊的,也住不慣,我這個兒子以后跟你們家過,只要他能過的好……”
李素芝都有些被動了,也感動了,她忙道:“大姐,叫你一聲大姐吧,你真的大可不必這樣想。連偉人家里都有幾門農村親戚,誰家根兒上往前倒幾十年不在鄉下?我們兩家沒什么差別!丟人不丟人的可千萬別說了,你有張青這個兒子,就不會丟人。不信你多住些時日看看,出門遛個彎兒,都能遇到人來恭維你,拼命說好話巴結你,把你捧到天上去。”
孫月荷迷糊了,道:“這是為啥?我就一個農村老太婆……”
李素芝心里松了口氣,可算拐過來了,再說下去張青怕是都要有意見了,齊平微笑道:“現在他們那個圈子里想巴結張青的人不知道多少,各大唱片公司養了多少歌手,都想從他手里弄兩首歌。前有花蝴蝶,從一個一文不名的落魄女歌手,一躍成為紅透亞洲的天后巨星,斂財……就是賺錢,賺的讓那些人眼珠子都快紅瞎了。后有胡泉,本來都是混不下去的,現在又風生水起了。
還有電視劇,據說港島那邊已經準備籌拍《神雕》了,他老師的女兒王梓桐在港島拍了《射雕》,又拍了張青的電影,從一個新人,一下成了圈內新貴,紅的不得了,頂多少演員一輩子的努力!
現在又有新戲,那么多演員,誰不想沾一沾?”
李素芝又道:“大姐,我們是多讀了點書,但并沒什么了不起的。年輕的時候,以為不讀書不足以了解人生,也曾看不起不讀書的人。可到后來才明白,如果沒有足夠的人生經歷,是讀不懂書的。
這個世上絕大多數人讀的書,也都是無用功,白讀了。還不如大姐你,有志氣,有骨氣,活的明白通透。
不懂,就是不懂,沒必要作假。
就這一點,就比多少人強!”
要不說還是文化人夸人厲害,李素芝一番夸贊,讓孫月荷一下接不住了,有些手足無措道:“我們哪能和知識分子比?我們也就看著硬氣,心里還是羨慕你們。”
齊平哈哈笑道:“都好都好,以后多來往,就越來越知根知底兒了。”
看到現在,齊平也算明白了孫月荷的性子,剛才還有些擔心會不會是個厲害婆婆,現在再看,純粹就是直白性子,沒一點城府,這樣的婆婆,自家女兒對付……也不能說對付,相處起來,應該沒有任何難度。
雖然心里一萬個不愿意姑娘早嫁,但到這個地步了,不想也不成。
齊平問張國忠道:“喝兩杯?”
李素芝提醒道:“張大哥身體不是很好,喝不了酒。”
張國忠則笑道:“早上專門問了醫生,說我養的很不錯,偶爾喝兩杯不要緊,不喝多就行。”
張青道:“爸喝兩杯,剩下我陪齊叔叔喝。”
齊平怔了下,問道:“還沒問過你會不會喝酒,你會喝酒?”
張青笑著點了點頭,道:“不過很少喝。”
齊平道:“能喝多少?”李素芝也看了過來。
張青遲疑了下,道:“沒喝醉過。”
齊平哈哈驚笑道:“吹牛吧?你喝過多少?”
張青笑了笑,道:“說來也是件有意思的事,初三那年,參加內高班考試的前一天晚上,歷史老師的女兒,和我也是同班同學,過生日請我參加。其實以前沒怎么說過話的,但人家請了,也不好不去。我用了一個星期的伙食費,買了一個小水晶球當禮物,結果人家也沒在意。
然后不知道怎么,就有人開始勸酒。當時還是覺得面子重要,不懂拒絕,女生來敬酒,我也只能舉杯。然后就沒完沒了了,喝了一圈又一圈,結果一桌子人,嘿嘿,都倒了,最后就我還清醒。第二天考試正常進行,那個女同學沒考過我。后來歷史老師還單獨找過我,希望我發揚風格,放棄內高班名額,被我拒絕了……媽你別抹眼淚啊,多好玩兒的事,可以拿來下酒的。”
李素芝很欣賞張青這張態度,道:“對的,就該將所有的晦暗都留在過往,便是想起來時,也不過是下酒的可樂事。人生若能如此心態,便能凜冬散盡,處處光明。這一點,你做的非常好!許多人都會因此自卑,怨恨,大可不必。艷艷,這一點你要跟張青學習。”
周艷艷乖巧應下,看了眼張青,眸光瀲滟。
齊平若有所思道:“能喝好啊,能喝,喝不醉,就不會因酒誤事。多少人打著醉酒的名頭干壞事,張青以后就沒這個借口了吧?”
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