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
即便喬月一根筋,喬家人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當冤大頭低息借錢?
就算真的肯借,張青也不能借,憑白讓人看輕了。
當然,張青的產業的確誘人。
雖然眼下還談不上甚么規模,但就憑《明報》的股份,拋開經濟含量不談,光是其中的政治分量,就足以讓任何人心動。
但這個是非賣品,等他徹底接手后,還打算進一步退市私有化,又怎么可能與他人分享。
張青拒絕了,不過沒有說的這么直白,就一聲傻帽。
等喬月叫嚷了一陣后,又說笑兩句,就掛了電話。
天公不作美,等到了夜里十點左右,八一村刮起了老風口。
內地人是不大了解西疆的老風口的,內地省份也有起大風的時候,但大多時候都比較短,不會超過一兩個小時。
而西疆一旦起了老風口,一般能刮上兩三天,刮半個月的時候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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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力強勁時,缸口粗細的大樹都能刮倒。
窗外大風卷起雪沙,天地一片混沌。
但是這種天氣里,在厚達半米的墻后面,暖暖的屋子里,反而特別有安全感。
家人們也早已習慣了這種天氣,只是抱怨幾句,外面新貼的春聯,多半難保……
“哎呀,停電了。”
電燈一閃,隨即陷入黑暗,隔壁房間傳來驚呼聲。
卻也不慌,這年月,停電其實是家常便飯,家里早就備有蠟燭。
沒一會兒,周艷艷捧著一根蠟燭進來,笑嘻嘻道:“停電了!在外面待久了,回來后一下停電,還有些不大習慣。”
張青呵呵笑道:“現在感覺到,真回家了吧?”
周艷艷笑嘻嘻的點點頭,將蠟燭放在桌子上,然后挨著靠近門口的椅子坐下,道:“刮老風口了,這下明天出不去拜年了。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來電,可能電線桿刮斷了。”
外面是“嗚嗚”呼嘯的大風,黑漆漆的夜,襯的屋內暖煦靜謐。
張青微笑道:“今年你會很忙,比較辛苦。”
周艷艷沒所謂:“忙唄,閑著也沒事干。”
張青問道:“你喜不喜歡成名……就是站在舞臺上,無數人為你歡呼的感覺。”
周艷艷有些赧然,嘿嘿笑道:“還有人不喜歡……是了,你就不喜歡。不過你不是一般人,我們都喜歡。藍藍也喜歡,她在家里穿我的衣服,學著開演唱會呢……后面的朋友,你們好嗎?”好小學了下。
張青哈哈笑道:“小姑娘都這樣。”
周艷艷問:“那以后你讓不讓她當明星?”
張青想了想道:“也不是不可以。但最好能多讀書,當管理人才。你也一樣,人不可能美一輩子,這個你要清楚。多少風華絕代的佳人,過了年紀后,保養好的變得優雅,保養不好的,就泯然于眾了。”
周艷艷笑道:“我知道,我媽就是。你沒看過她年輕時候的照片,比我好看多了。后來就不行了,跟錯了男人。”
張青提醒道:“你和你母親的情況又不同,你可以靠自己活的精彩。別的不多說,你母親大半是因為經濟上的拮據才如此,可你現在就是一個小富婆了。”
周艷艷撇嘴:“我算什么小富婆,你和那個克市來的說的話在理,你拉扯我賠進去好多錢,我欠你好多錢呢。”
張青笑道:“說這些有什么意思,我還會問你要錢不成?”
周艷艷嘻嘻一笑,沒說話,又坐了會兒,雖然很安靜,她心里也很喜歡。
不過也不多待,害怕隔壁大人們多想,就起身道:“我去找藍藍了,她還說今天晚上要守歲,我看她一會兒就要睡著。”
張青點點頭,笑道:“去吧。”
周艷艷往外面走,不過剛跨出門口,又站定,回頭看著張青笑道:“青子,過年好。”
張青哈哈道:“好,你也過年好。”
周艷艷偏頭一笑,然后轉身離去。
雖然今年過年因為老風口的緣故,直到初三才開始正經走親戚。
但張青仍然很喜歡家鄉這個年。
他是真沒覺得自己有多厲害,全家人帶著“拖油瓶”周艷艷一起回解放村,一如過往那么多年一樣,給曾經的街坊鄰居拜年。
毛奶奶、王奶奶、鄭大娘……
這次沒有空手,李鐵學會了開拖拉機,半兜子都是年禮。
東家吃兩口,聽大人們敘敘舊,說說過去的不容易,西家喝兩口,聽他們說說現在的家長里短。
就是不讓夸他,沒啥夸的,還是曾經那人。
中午飯還是在鐵鑄家吃的,東子因為接手了豁子的販賣牛羊生意,鐵鑄家家境大為好轉。
三個子女同時讀大學原本壓的一家喘不過氣來,今年總算好了。
大人說話時,張青則和東子說了周艷艷她那雞毛舅舅的事,最后道:“東子哥,你去查他,找證據,然后讓人去告。我給你一萬塊的活動經費,前提是要真實的證據,不能誣陷。”
東子本就混社會,這一年來更是在三教九流中風生水起,他笑道:“這個人不老實,肯定有證據。你也別給我錢了,我去弄。正好有兩個朋友在那邊,過幾天我就走一趟。”
說完,目光落在和張藍坐在爐子邊烤火的周艷艷身上,感慨道:“去年還……今年就上電視了。青子你也太牛逼了,港島開演唱會。要是去年就這樣,豁子吃一百顆豹子膽也不敢做那個夢。”
張青呵呵一笑,問道:“今年生意還不錯?”
東子嘿嘿樂道:“還行。不過今年分不了多少紅,都收成牛羊了,明年肯定不錯!”
張青聽張國忠說過,入冬后東子親自送上門了八千塊分紅。
張青笑道:“也別分紅了,既然賺錢,等明年把本錢還過來就行。你那么辛苦,我們家啥也不干,光出一份本錢,就坐著收一半的利,不合適。”
東子搖頭小聲道:“你可別說這個,我們家老漢你又不是不知道,最恨忘恩負義的人。一冬天都在敲打我,就怕這個。你不想讓我過好年了是不是?”
張青哈哈一笑,喝了口濃香的奶茶,道:“那行吧,回頭讓我爸給鐵鑄大大說。”
東子嘿嘿樂,他當然也不想刮風下雨天,在滿路泥濘中牽著牛趕著羊賺到的錢分出去一半,只是不敢說而已……
張青也是看明白他的性子,才主動提出的,不然等鬧出齟齬來,影響老一輩的交情,實在不劃算。
只是他的事業圈里,肯定不會有東子的影子就是。
“青子,你要把你爸媽都接到平京去?”
飯桌上,鐵鑄媳婦羨慕的問道。
張青咽下口中的羊排后,笑道:“他們要是愿意住下去更好,住不習慣的話,就當去旅游一趟。其實平京的氣候和咱們這有些像,就是沒那么冷,雪沒那么厚,也有暖氣,比江京市強多了。主要親人朋友都在這邊,他們去了會想念這里。我不強求,哪里住的高興就在哪里。”
鐵鑄媳婦羨慕壞了,道:“我這輩子是不敢想了……”
東子不服氣,道:“媽,你這話說早了,再過三年你看看,保準讓你也去首都逛一圈。”
孫月荷笑道:“嫂子,你急什么?你們家東子有本事,上面還有三個大學生,強強、麗麗馬上都快畢業了吧?你的好日子才再后頭呢!”
張國忠都羨慕:“這年頭,一家出來三個大學生,以后鐵鑄大哥和嫂子才是掉進福窩里呢!”
西疆到底邊塞偏遠,不知道前幾年大學生包分配制度已經更改,他們仍然將大學生等同于國家干部。
不過總得來說,鐵鑄家的確會越來越好。
等吃了飯,又說了陣話后,張青一家人告辭離去,到老宅看了看,厚雪封路,進去都難,也就離開了。
正月十五中午,張家、孫家人就全都到了額旗縣。
晚上廣場有焰火表演,額旗縣和建設兵團師部相連,一東一西,兩邊都會放。
雖然這里的焰火比起平京的國慶焰火和維多利亞灣元旦焰火,簡單的寒酸。
一大家人卻仍然看的高興。
看完焰火,將近夜里十二點了,一家人坐著說話。
大舅孫滿堂打量著樓房,對張青笑道:“前年一家子送你爹媽和藍藍去江京市,當時那種滋味,一家人回去后多少天沒回過勁兒來。那會兒你姥爺還說,要是你爹有個好歹,咱們家說什么也要把你供出來,不能讓你輟學了。誰能想到,會有今天?”
大妗子李蕓則笑道:“那天真是哭的不行了,你媽也哭,我們也哭,你媽還讓藍藍給莪們磕頭,等送他們上火車后,你兩個舅舅都在抹眼淚,就怕是最后一次見。現在好了,從苦汁鍋里熬出來了。現在你媽不盼別的,就等著你什么時候結婚,多生幾個兒子……”
張青也不害羞,還笑道:“大妗子,現在就讓生一個,計劃生育。”
李蕓豪邁:“沒事!我們家交得起罰款!又不吃公家飯,他管我們生幾個?”
大表姐孫海萍就要逃出牢籠,格外高興,抱著虎子笑道:“不行就去外國掛個戶口,我聽人說,泰國男人能娶好幾個老婆。到時候一個老婆生兩個,還不生一炕孩子?”
一大家子笑開了,最讓人尷尬的是,不管男女老少,居然不約而同下意識的看向了周艷艷。
周艷艷一張臉通紅,卻是看了眼張青,見他滿臉無語的窘樣,抿嘴一笑,低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