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會后,于萬年和鄭天野留下趙薔說話,兩人也是笑的不行。
利益動人心,也迷人眼。
黃超和肖國強也不想想,射雕英雄傳眼看著成了大爆特爆的熱書,果真趙薔只是一個沒跟腳的小責編,還輪得到她?
總編都要忍不住親自出手了,哪用黃、肖二人上躥下跳,眼珠子都快嫉恨的蹦出來了。
“小趙,你這可是放了顆大衛星,果真辦成此事,怕是要上新聞聯播的。”
于萬年看完了手中由港城無線電視臺發來的采買版權公函后,激動說道。
鄭天野笑道:“這件事必須辦成,市政府那邊和廣電可能都要出面促成合作。”
于萬年連連點頭道:“毫無疑問,肯定會出面,因為明年的節點實在是太重要了。港島方面長期以來對內地并不友好,無線過去黑咱們黑的最厲害,也就是協定談妥后,才知道鍋是鐵打的。
不過咱們國家向來格局大,打破骨頭連著筋,怎么都是一家人。現在人家主動想和咱們合作,這種姿態一定會受到表揚和鼓勵。所以咱們也一定要促成此事,不然以后不好說話。
只是,價錢方面……無線的小氣可是出了名兒的,那邊又打出明年回歸的牌,擺明就是不想多掏錢。這方面……”
趙薔道:“這事我去談。金鏞不是個愛錢的,上次他就說過,只要治好了他父親的病,剩下的書,他甚至愿意免費授權給咱們……”
鄭天野好笑道:“小趙,你還不明白?厲害的就是這個免費授權。咱們不怕他獅子大開口,慢慢去磨就是,可就怕他這個免費。武俠圈子一向被主流文壇所輕蔑,那些人都怎么罵咱們的?披著一層文學皮的賣字商人,說咱們胡吹八噓的糊弄人。要是這個事傳出去,說咱們薄待了一個高中生,家世還如此凄慘……咱們能被人掛到報上罵祖宗十八代。”
盡管是商業小說編輯,但他們這一批最早從事武俠雜志的老人,還是自詡為讀書人的。
于萬年也點頭道:“是啊,又在明年這樣一個節骨眼,真是一點丑聞不能出。所以這件事,千萬要慎重。實在不行,咱們掏錢賺吆喝,這筆版權費,咱們出。正常來說,影視市面上賣一次版權的費用在三千到五萬,五萬算是頂格的了。我給你出五萬經費,到底多少,你去談,不落人話柄就成。”
趙薔聞言大喜,連連點頭應下,隨后又玩笑道:“金鏞若知道是為了明年港城回歸獻禮,指定不要錢。他并不貪錢,而且,他也賺了不少錢了。就一冊射雕英雄傳,就能讓他賺上幾十萬,四冊出完,還不賺上百萬?百萬富翁啊。”
鄭天野忽然想到一事,道:“對了,他這個錢是要交稅的。版稅的稅我們幫著代扣了,版權費他要自己去交稅,大意不得。”
“好。”
“我覺得,這事十有八九是趙穆干的。王磊沒這個腦子……這是政治斗爭手段。”
齊家晚飯時,齊娟將今日事當成可樂事說給了齊平和李素芝聽。
也是以防萬一趙穆昏了頭,動用其他手段,盡管她相信,趙家不敢。
李素芝聞言很不高興,道:“你懂什么政治手段?”
真要動這種手段,又豈會只是這樣?
齊平倒是贊成女兒,笑道:“我看也是趙家小子,這樣的手段,一般衙內都沒這個水準。不過,也就這樣了,讓小張不要擔心。”
不過他有一句話沒說,趙家小子使壞,恐怕不只是為了讓張青在班主任和老師那里形象大損,也希望張青在自家女兒心里形象大跌。
正常來說,男生收到情書也只會暗爽悶騷,下去自己看。
果然這樣,那有些事還真不好說清楚了。
李素芝淡淡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自身正派,何懼陰謀詭計?張青做事的方法你要學習,不能為了顧及莫名其妙人的面子,反倒將自己陷入不利之境。避嫌,也是一種自重。”
齊娟哈哈笑著拱手求饒,齊平也笑,岔開話題囑咐道:“徐娘娘這周六過來,你別忘了給張青說一聲。”
李素芝皺眉道:“耽誤學習。”
齊平笑道:“馬上就要放假了,也該休息休息了。高三當然要非常刻苦努力,但我覺得學習這種事,還是重在提高自己,不要把考試看的過重,為了考試命都不要了。”
齊娟欽佩道:“爸,你這覺悟大漲啊,說的太有道理了!”轉頭又夸李素芝:“媽教的真好!”
李素芝瞪她一眼,不過還是選擇聽取一些靠譜的意見,遲疑稍許道:“那行罷。”又嘆息道:“徐珍每次來,總是招呼些狐朋狗友,你和張青、珊珊看歸看,離他們遠一點。”
齊平有些心虛的解釋道:“都是性情中人,算不得壞。”
李素芝沒好氣白了他一眼,不過還是很嚴肅的警告道:“告訴徐娘,茹曼不許來!上次說的……簡直下作!”
齊平頭疼道:“就是酒喝多了……”不過敵不過李素芝愈發嚴厲的目光,還是點了點頭。
齊娟偷樂不已。
周五下午,江京市郵局外,張青帶著張國忠、孫月荷和妹妹張藍排了一個半小時的隊,終于排上了號。
九六年初,大城市里電話已經不算太新鮮了,盡管兩三千的初裝費讓大部分家庭都負擔不起,可在辦公樓里卻不鮮見。
只是普通市民想打長途電話,還得去郵局排隊。
看著柜臺里面的話務員正在核對單子撥號,孫月荷有些緊張的看著兒子問道:“你大舅他們真的在張才家等著?”
張青點頭道:“我禮拜三往張才家打過電話了,讓他今天下午叫大舅來接電話,不會錯的。大舅忙沒時間,還有二舅。”
孫月荷稍稍放下心道:“肯定得空,現在又不農忙,家里那些牛羊,福生就能喂。”
福生是孫滿堂的兒子,張青表哥。
張藍也興高采烈的問道:“海霞來不來聽電話?”
孫月荷教訓:“少興!還想全家人來接電話啊?打電話不要錢?”
哪里不要錢,一分鐘一塊一呢,這哪里是在要錢,是要命。
張藍也不惱,就是有些遺憾,快離開江京市了,她在學校里認識了好多朋友哩……
“好了,接通了。”
話務員一臉淡漠的將話筒遞過來,隨后就忙她的事去了,也不關心這些家長里短,一天到晚耳朵里都快起繭子了。
孫月荷不敢接電話,張青接過后,道:“是張才叔么?”
“哎哎哎!青子,我是你張才叔啊……快快快,滿堂快來,青子打電話來了!”
電話那頭先應了聲,隨后就喧囂起來,好多人的聲音嘈雜一片,不過很快就安靜下來,還是特別靜的那種。
張青聽到電話那頭傳來大舅孫滿堂的聲音:“青子?”
張青“嗯”了聲,道:“大舅,是我。”
孫滿堂聲音有些凝重深沉,道:“怎么了,還打長途電話過來,是錢不夠了么?你爹你媽怎么樣了?”
電話那頭又傳來一道老邁的聲音,距離有些遠,但也能聽清:“讓他把地址講明白,我給他匯點錢過去,把人接回來,不能撂在外面。”
張青聞言臉上帶了些笑容,道:“大舅放心,也讓姥爺姥姥放心,我爸爸沒事了,在大醫院檢查了,說在老家沒檢查對,不是尿毒癥,能治。我媽也一直在補著,也好多了。”
“哎呀,真的?!”
孫滿堂的聲音一下拔高,驚喜之情溢于言表。
張青回應道:“真的。”
一旁孫月荷早就開始流淚了,一邊哭一邊大聲道:“大哥,是真的,是真的。國忠好好的了,我也好好的了,給家里講一聲,不讓你們擔心。”
孫滿堂那邊的聲音也哽咽了下,隨后是對那邊的人道:“好了,國忠這邊查錯了,人是好的,沒事,都治好了,月荷也好了,都好了!”
那邊登時又熱鬧起來,一個個對著電話大聲說話。
聽得出來,里面有張青姥爺、姥姥,大妗子、二妗子,二舅還有兩個表哥的聲音。
好在張才還是冷靜的,提醒他們電話費貴。
孫滿堂立下冷靜下來,急道:“好了就行好了就行,好了就快回來吧,馬上就要過年了,現在回還來得及。”
張青道:“大舅,打電話回來一是為了報平安,二是想請你幫個忙。”
孫滿堂大聲道:“幫什么忙你說,是路費不夠了?你把地址給我說一下,我給你打過去。青子,在外面省著點花,啊?”
張青笑道:“不是這個事,錢是夠的。我想讓大舅你去縣城里,找一找賣房子的,買樓房。我爸爸、媽媽身體不好,回去砸煤提水困難,凍住了累住了,病會復發的。我爸爸不用換腎,省下很多錢,所以可以買房子了。最好選個大點的,到時候姥爺和姥姥也能住。”
電話那邊聞言,登時安靜下來,過了一會兒孫滿堂才不解道:“青子,你們家有幾個錢,看病都不夠,咋突然就要買樓房了?撿金子了?”
那邊二舅了解一些,提醒道:“你忘了青子寫的作文賺錢了?”
老表孫福生想不通:“作文能賺幾個錢?都賺那么多了,還有富余?”
二舅孫元堂罵起來:“現在知道了?肏恁娘的,當初罵著打著,死活都不肯上學!現在知道也晚了!”
張青道:“是那本書賺了不少錢,大舅,您勞累,幫著多看看,要好一些的,盡量大一些,最好是二樓,姥爺和姥姥爬樓也不累。”
電話那頭,張青姥爺大聲道:“我不去,你們過好你們自己的就行了。”
張青姥姥也大聲道:“青子,我就和你舅住,你莫操心我們!”
張青想了想,忽地道:“那這樣吧,大舅你多看兩套,買三套,靠近些,我們家一套,大舅、二舅家各一套,到時候姥爺和姥姥輪流住,想住誰家住誰家。冬天住樓房,夏天回村里。”
對于曾經幫過他家的,哪怕一粒米,他都愿意用金子去還,更何況還是救過命的至親?
再說現在西疆縣城的房價,萬把塊就能買一套了,他買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