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面色難看:“看來那昆靈界的天道意志為此也下了血本,不知道將多少天道意志傾注到了他的身上?也好!他既然敢帶著天道氣機來我這洞冥界內,那我便不客氣地收下這份大禮了!”
它雙臂按著妖異詭樹的主干,那干硬的老樹皮居然就像是橡膠的一般變得柔軟了起來,緊接著,它一點一點地將自己從樹中拔了出來,看起來就像是從泥漿之中抽出來一樣。
它的真身竟然是一副獅身人面、背負黑翼的魔獸之樣,它渾身鬃毛皆為黑炎,那黑炎之中,時不時地便浮現出億萬生靈哀嚎慘叫的畫面,濃稠的陰煞怨氣徘回在它身邊,伴隨著它的呼吸被它吸入體內,隨后,它露出享受之色。
“生靈之怨……終究是最美味的珍饈。”它咂了咂嘴,望向空明島的金色鷹眼之中,不禁露出了強烈的期待之色,“將那周玄和那些誘入了我界深處的玄仙人全部吊死,不知道能否提煉出比生靈之怨更加誘人的‘仙靈之怨’呢?”
“嘖嘖嘖……”
它現出真身之后,并沒有急著前往空明島,而是魔爪一揮,將一份界主寶誥擬出,透過界主權柄烙印在了洞冥界無數個漂浮的大陸上方!
“奉詭承運,界主昭曰:即刻起,界內所有詭仙火速前往中極大陸空明島斬天,不得有誤!”
詭道神音隆隆不絕,高天之上金文密布,界主寶誥之下,洞冥界內所有生靈都感應到了這一股感召力,但唯有詭道仙的感受最為強烈。
洞冥界的諸多大陸之內,生靈抬頭,詭仙訝異,一些星海玄門的仙人也在看到了這界主寶誥的時候露出了驚容。
“空明島?”玄波風剛將一片詭道魔種擊殺,周身雷霆尚未消散,便駐足而立望向了洞冥界的深處。
他手腕一翻,取出星海傳神儀,道:“玉靈子,去不去那中極大陸?”
“去,當然要去!”玉靈子秒回消息,“若洞冥界的天道意志尚有殘留,那定然就是那中極大陸了!”
“我怕會有陰謀等著我們!”玄波風沉吟道。
但這個時候,星海傳神儀的“世界頻道”里已經炸開了鍋。
波羅禪師:“阿彌陀佛,諸位佛友,不論真假,貧僧愿趕赴中極大陸,一窺真相。諸位佛友可以慢行,倘若是陷阱,貧僧會在第一時間告戒諸位,諸位也可早做準備。”
浮塵道人:“波羅佛友大義,貧道與你同行。”
玄徽道人:“我等先行一步,諸位靜且慢行。”
丹陽子:“我與玄陰君已經在路上了,諸位道友匯合一下再走,相互之間也好有個照應。”
一位又一位半步真仙境的修士通過星海傳神儀表明了自己的態度,玄波風等人見狀,也是毫不猶豫地道:“既然如此,我們也早些過去吧!”
水一劍子、云無涯等星海玄門之中的人仙巔峰境界的修士,此刻也是齊齊表態,隨后往中極大陸而去。
“天道崩塌,乃是一個長而久的過程,任何時刻都有可能出現挽救天道意志的轉機,我們不能夠放棄一點希望!”
“哪怕還有一丁點兒渺茫的機會,我們都不能給放過!”
鼓舞之聲,在星海傳神儀的世界頻道里此起彼伏。
“倘若是陰謀,那我們便與這幫詭物好好碰一碰!”
“不是陰謀。”這個時候,忽然又有信息出現。
“這條信息……似乎是司空道友的?”神雷飛眼中閃過精光,“司空道友也在洞冥界中?
“空明島深處尚存一抹天道意志,我仙府諸修已經抵達戰場,并且已將第一波詭道魔種擊殺。”
“洞冥界深處詭道氣機濃郁,倘若情況對天道世界大為不利,我仙府就將對洞冥界實行毀滅性打擊,所以修為不足真仙之境的道友還是不要來了,你們可以改為封鎖洞冥界的界域,擊殺一些詭道世界的漏網之魚。”
望著星海傳神儀中周玄的消息,大部分星海玄門的仙人都沉默了。
“有沒有搞錯?修為不到真仙境,連參戰的資格都沒有?”有神仙皺著眉頭提出了質疑。
要知道,星海玄門固然修士眾多,但真仙境的修士依然如鳳毛麟角一般稀少,往往一個資歷老牌的仙門也就兩到三位真仙,這還是將那些閉死關的終極底蘊算進去才夠的。
“修為不要卡那么死,半步真仙境……可以嗎?”丹陽子咬著牙輸入了信息。
周玄回應道:“真仙境只是我給出的參考,諸位道友真若是有對抗詭道之心,也沒必要將戰場卡那么死……若我仙府能夠破界,將有大量的詭道生靈從界壁處逃逸而出,屆時還需要諸位道友一一斬滅。”
“可若是我仙府也無法消滅詭道界主,那么我不客氣地說,諸位道友就算是再來幾倍也都沒有用。”
周玄自然知道星海玄門修士的決心,但凡事需要量力而行,一旦他在洞冥界肆無忌憚地開大招,真仙境之下的修士真的會連半點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周玄所說的真仙境修為,一部分是參戰的最低標準,另一部分,也同樣是能夠保全自身性命的最低標準……
只是礙于星海玄門中那些修士的顏面,他也不好把話說那么刺耳。
發完這條消息,周玄便收起了星海傳神儀,專心地為天道意志輸送天道氣機。
越是輸送天道氣機,周玄越是能夠感應到如今這洞冥界的天道意志有多虛弱,他算是明白了,洞冥界的天道意志能夠茍延殘喘到如今,真的是詭道意志為了今天的大計而放養的。
最初的詭道意志絕對有著隨時隨地消滅天道意志的能力,而隨著地下城這些年的繁衍生息,天道意志也的確恢復了一部分,但這一部分對于原本恢弘浩瀚的天道意志而言,不過杯水車薪。
而詭道意志就這么放任天道意志的恢復,看似它不知,可其實一切都在它的算計之內。
所以約莫半年之前的天道意志爆發事件,也不過是詭道意志誘發的結果,其目的就是為了集中星海玄門之中的頂部戰力,從而調虎離山,為星界神祇進攻他們昆靈界,以及仙律界做鋪墊。
如今星界神祇在昆靈界的布局雖然滿盤皆輸,但從孝天犬對仙律界的態度來看,那邊的情況似乎就不容樂觀了。
也就是說,詭道仙們還真的是要么不動手,一動手必然以雷霆手段大舉進兵,哪怕一部分區域逆風折戟了,總體上也都是順風小優的局面。
換句話說,在這一盤以方儀十地為棋盤的博弈之中,天道可能有小賺的時候,但詭道永遠不虧。
正是如此,詭道一脈才能夠在方儀十地之中從無到有,步步為營,轉化出四個詭道大世界來。
要說整個方儀十地之中還有什么因素是洞冥界詭道意志沒有算計到的,周玄認為,也就只有他以及如今的仙府了。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天道意志逐漸復蘇了起來,一枚雞蛋般大小卻散發著太陽般熾烈的神輝的光珠,在方尖碑的頂尖緩緩亮起,釋放出了溫暖的光輝。
隨著天道意志的復蘇,整個地下城中的生靈都感覺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溫暖感。
“天道……好像在復蘇?!”青東蒼老的身軀不住地顫抖著,手中的龜甲跌落到了地上,他仰望天空,俯視大地,深深地吐納了幾息,那老目之中不禁迸發出了熱烈的光芒,“不是好像,是真的復蘇了!真的復蘇了!是周玄做的嗎?”
“了不得,了不起啊!”
地下城界壁之外,隨著界主寶誥的征召,如今已經匯聚起了無數的詭道仙,這些詭道仙猶如蝗蟲一般密集,像陰云一樣遮蔽了天空。
“天道復蘇……這股氣息竟然強大到令詭道意志也感到了威脅!”洞冥界深處,獅身人面黑色雙翼的詭道界主傲然立于邪異詭樹的頂端,通過界主權柄檢察著洞冥界內的一切動向,同樣也見到了那些正往洞冥界深處不斷驅趕的真仙境修士們。
“如果我能夠將他們一網打盡,能否得到萬國尊者的重視呢?”詭道界主思忖了起來。
人都是往高處的,詭道魔種也不例外。
曾為詭道魔種的它也曾希望來到詭道仙的位置上,而到了詭道仙的位置上時,它也想擁有界主權柄,感受一下掌握一方天地的感覺。
可當它坐到了詭道界主的位置上時,卻發現詭道界主終究也寄人籬下,那種依附于詭道意志的感覺讓它有時候也感到十分不爽,似乎離開了詭道意志,它就又會跌落成那個卑微丑陋的、渺小不堪的詭道仙。
于是它想要去更加廣闊的天空,去到那被稱之為天庭的云上之所,去到那號稱超然物外的碧落九天。
高天之上的一切對于地下的生靈都是擁有致命的吸引力,對它而言也不例外。
所以它要往上爬,它要一刻不停地往上爬,去到最高的天地之間,哪怕只去那里做一片浮塵,也要比呆在這個地方好得多!
“集合得差不多了。”詭道界主的眼中露出期待之色,它舒展一下了臂膀,身后羽翼抖擻,詭道氣機縱橫交錯,“該干一番大事了,讓萬國尊者他們好好看一看我的天賦與潛力!”
它魔爪一揮,黑霧光橋敷設而出,徑直通往空明島外,它化作一片扭曲的幻影,滲透光橋,轉瞬之間便踏出了光橋。
“轟——”
當它降臨戰場之際,洞冥界內一起的光芒都熄滅了,黑夜像潮水一樣包裹了整座空明島。
“恭迎界主圣臨!”
“恭迎界主圣臨!”
“恭迎界主圣臨……”
天地之間,群詭伏首,敬畏之聲宛如海潮迭起。
“此戰本尊親臨,戰后,諸尊論功行賞,賞賜詭道氣機!”詭道界主振臂高呼。
“謹遵界主寶誥!”群詭激動道。
詭道界主微微頷首。
而就在這個時候,它忽然感應到了地下城的深處,那復蘇的天道意志陡然之間又生出了全新的變故。
正是這樣的變故,令得它以界主權柄燭照地下城所在的世界,而當它的目光落到了你方尖碑上時,那金色的鷹眼便勐地收縮成了針眼般大小!
“界主之位!”
“洞冥界的天道意志一直在我的把控之中,怎么可能強大到足夠孕育出界主之位來?!”
一股數萬年來不曾產生過的虛無感和荒誕感,就像利劍一樣插入了它的胸口,讓它誕生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驚恐感!
而這種感覺,叫做“失控感”!
洞冥界內天道意志的變化,超出了它的掌控,也超出了萬國尊者他們所能夠允許出現的范疇!
詭道界主的面色陡然陰沉了下來,像是被人將一團陰云湖在了臉上一樣,整張臉沉得可怕。
“煮熟的鴨子開始起飛了,煎熟的咸魚也開始翻身了,周玄啊周玄,你真是帶給了太多的‘驚喜’!只是很可惜,這樣的驚喜,只會加劇你的滅亡!”
詭道界主緩緩騰空,無數尊詭道仙便也將注意力投到了它的身上。
只見它高舉魔爪掌握天地,嘴巴一張,浩蕩魔音登時滾蕩在天地之間:“天道已死,詭道當立!”
“混洞藏鋒,乾坤大逆!”
“‘詭道暗黑天’!”
它祭出界主權柄,匯聚整個洞冥界的天地大勢與風水之力,陣列星辰,改天換日,將無盡的詭道氣機蘊藏在黑暗之中,化作一片永夜狂潮席卷而出!
在狂潮之前,空明島顯得那般的渺小,像一個微弱的螢火蟲,在夜幕之下無助地撲棱著它的翅膀。
終于,狂潮淹沒了空明島,絲絲縷縷滲透空間,向地下城侵蝕了過去!
先天五方旗鎮守在地下城的四方,釋放出柔和的光輝不斷地湮滅侵蝕而來的諸法,然而詭道畢竟不在諸法之列,加上地下城的空間本就依附于空明島,一旦空明島被詭道侵略,地下城也將變成無根浮萍。
所以此消彼長之下,地下城的空間壁壘就不斷地變得不穩了。
當腳下的大地變得松軟,再堅實的撐天支柱都將傾毀,先天五方旗與鎮山定水尺所釘入的空間也因此而變得松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