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周玄又補充問道:“難道和你所修行的法門有關?”
胡月低眉,緩緩說道:“我所修行的法門,叫做《九陰歸元法》。”
“這部法門,在我得到的時候就是暫缺不全的,只記載到元嬰期的修行之法……關于如何修煉元神,以及后續的觀想之法,只有一個模湖的記載。”
周玄聞言微微頷首,摸著下巴沉吟道:“所以你才要尋找與吞日金蟾相關的異象?”
胡月輕輕點頭:“對啊,但好在我剛剛突破的時候,心神與太陰交感,隱約之間感應到了一絲吞日金蟾的氣息。”
“還有這等機緣?”周玄眼睛一亮,有些驚喜,但也表示非常理解。
畢竟,道法玄機不可低估,許多特殊的道法,在參悟的時候往往會帶有一些特殊效果,而胡月在參悟時,隱隱有他感應天地的影子在,再加上她們都種族血脈有些淵源,還真說不定可以感應到。
胡月細索,遲疑道:“是一個模湖的道標,彷佛是它找到了我,然后故意讓我捕獲到了一縷氣息一樣……”
“喔?”周玄一下子瞇起了眼睛,胡月感應到吞日金蟾,和吞日金蟾讓胡月感應到,雖然結果是一樣的,但本質上卻存在著天大的差別。
周玄便說道:“從目前的形勢來看,乾元上境的情況遠比你我想象之中的要復雜……此間事了,我跟你一起去找它。”
胡月自然不會拒絕,直接答應。
周玄則是低頭思索了起來……
根據凌清漪科普的傳說,遠古時期十日凌空,二郎顯圣真君射落七日,孝天犬與吞日金蟾又各自吞吃了一顆。
之后天神下凡欲格殺所有參與者,而乾元道君卻介入此戰,硬生生將吞日金蟾先一步擄走,鎮壓在了乾元道界之中。
原本,在不了解乾元道界的部分真相之前,周玄還不會對這個傳說抱有太多的懷疑,可如今知道乾元道君見詭,周玄不禁懷疑——這所謂的鎮壓,會不會又是乾元道君為自己的大局所提前落下的棋子。
如果是的話,這一子是他清明時在天道側落下的,還是見詭后在詭道側布置的呢?
一切還需要到他得到了與吞日金蟾相關的線索之后,才可以有所判斷。
胡月并不知道周玄的考量是什么,她只是一臉漠然地站在他的身邊,與往常一樣無口無心無表情。
在周玄規劃的領域之外暗中觀察的那些修士,見到周玄居然真的從頭到尾都在為胡月護法,一個個臉上都寫滿了不敢置信之色。
“居然真的有傻子替妖怪護法!”
“非我族類,皆可為‘天材地寶’,這周玄修為不俗,腦子卻不好使,那狐妖那么多的太華,就這么浪費了?”
“唉!可悲!天大的機緣,就這么放棄了!”
許多人垂頭嘆息。
正在這時,主殿之中再度出現了浩大的聲勢,這些人紛紛循著動靜望去,只見得主殿的深處忽然浮現出了億萬星辰之象……
一片星海蕩漾著無盡的波光,里內群星沉浮,如煙海般波瀾壯闊。
“楓禹也成功了。”周玄的嘴角浮現出一抹笑意,自從江楓禹的修仙途步入正軌,后者的進步從來沒有讓他失望過。
胡月聞言,也是將目光投向了主殿的深處。
只見一輪煌煌大日自星海之中緩緩升起,日輪之前,有人影凌空盤坐,周身星辰環繞,好似群星之主。
從殿煉丹房中,也有一些修士心生感應,被這股浩瀚的星辰之力所刺激到,紛紛側目投去目光。
“是江道友!”李乾空吃驚道,“他要煉嬰化神了?這么快?”
“沒這么快的,這不是突破該有的氣息……他應該還是感召星辰,以至于自身氣息虛高,給人一種即將突破的錯覺。”雷婷推斷道,旋即若有所思,“那《蒼炎禁抄》……這有這么神奇嗎?”
“就是那么神奇啊!”子狂瀾說道,“周玄在此之前根本沒有展現出來過什么道火,他就是參悟了《蒼炎禁抄》之后,才修煉出來的道火,然后用道火打開了爐中天地的門戶……”
“那江楓禹調養完畢后,周玄還特地囑咐他先去參悟《蒼炎禁抄》,現在他好像也從里面領悟到了什么……”
“甚至,就連胡月也是目的明確地先參悟起了《蒼炎禁抄》。”
雷婷聞言,頓時露出詫異之色,道:“你既然發現了這么重要的規律,怎么不去參悟《蒼炎禁抄》?”
子狂瀾頓時苦澀地說道:“誰說我沒有去參悟呀……老步去參悟的時候我就跟著去了,那《蒼炎禁抄》簡直反人類啊,跟我的雷霆之道背道而馳,我根本修行不了,要不你去試試?”
雷婷遲疑道:“從他們的成果來看,這《蒼炎禁抄》是必須要去參悟一下的……我看完這卷道典就去參悟。”
眾人商議之間,心頭忽然是整齊劃一地響起了“噗”地一聲輕響……
伴隨著輕響的出現,眾人不管在干什么,眼前都彷佛閃過了一抹耀眼的白光,就像是不經意間掃了一眼太陽一樣。
這時,主殿之內的那一輪煌煌大日異象中,忽然騰起了一縷光焰。
光焰極其細微,宛如燭火般搖曳不定,但卻璀璨奪目,好似搬來了太陽的一縷光輝一般。
“我的狗眼都要瞎了!那是什么火焰,該不會是太陽之火吧?”有修士發出驚呼聲。
“不會這么離譜吧?那胡月招來了太華,一轉眼,這個江楓禹就招來了太陽之火?”
他們能夠獲得進入乾元上境的資格,無不是年輕一輩的出眾的人物,但一幫優秀的匯聚到了一起,自然就會被更加優秀的人碾壓。
可出來三五個碾壓碾壓就算了,怎么還接二連三地出來人碾壓他們呢?
這讓原本還胸懷激蕩的少年郎們,一下子備受打擊,彷佛被一群更加優秀的人騎臉而過。
“不是太陽之火。”一道虛弱的聲音響起,眾人好奇地望去,只見一直在休養的華宇辰,不知什么時候蘇醒了過來,出現在了眾人的身后。
“華師兄醒了!”
“華師兄!”
周圍的一些修士紛紛恭敬道。
對于華宇辰,在場眾人無不抱有尊敬之心。
要知道,當初他們被困在詭道法陣之中,如果不是華宇辰豁出去性命,冒著被不詳和詭異侵蝕的風險引動風水之力削弱詭道法陣的力量,他們之中有很多人都會隕落在詭道法陣之中,根本撐不到周玄來救場。
如果說,周玄是治病救人的郎中,那么華宇辰就是將病人護送到醫館的人。
對于生還者而言,二者同樣重要。
華宇辰的臉上還有些蒼白之色,但整個人已經無礙,他望著江楓禹,說道:“那是‘星辰之炎’,是諸星的火焰。”
“諸星的火焰?!”在場眾人聞言,無不感到心驚。
華宇辰凝視著大日沉星異象,面色凝重道:“我曾隨師父在紫微星宮見到過一次星辰之炎,因此能夠確定,這就是星辰之炎無疑……”
“此火乃是療傷之火、長生之火。”
“至于其他的效果,我也不知道了……”
星主殿深處,玉璧之前,大日沉星異象緩緩消散。
星辰之炎宛如蒲公英般漂浮到了江楓禹的身前,后者緩緩睜眼,抬手輕托此火,好奇地觀賞了起來。
“這就是我的道火嗎?‘七星真火’?”
“楓禹。”一道聲音響起,周玄帶著胡月,來到了他的身邊。
“老師你看,我的道火!”江楓禹將星辰之炎本源遞到周玄的面前,像學生做好了陶塑,迫不及待地想給老師過目一樣。
“嚯!來,讓我看看。”周玄笑著伸手接過星辰之炎,胡月想要出言阻攔,卻已經為時已晚。
在不遠處觀看的華宇辰,此刻也是被嚇了一跳,一顆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上。
道火本源之于修士,與火藥無異,若是落在別人手中,一旦掌控失誤,就會引起非常嚴重的后果。
然而,他們預料之中的危機并沒有出現,周玄毫發無損地接過了星辰之炎,在面前細細地翻看著。
他五指翻飛,星辰之炎就像轉筆一樣在他的指尖靈活的跳動,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他的道火呢。
江楓禹也是看得一驚,明明是自己的道火,怎么在老師的手中,顯得更加輕靈敏捷呢?
老師不愧是老師,真是什么都懂啊!江楓禹對于周玄的仰慕更深了。
“蘊含著七星之力的道火,好火好火!”周玄看完,便是將星辰之炎遞還了江楓禹,“有名字嗎?”
“有的。”江楓禹心念一轉,星辰之炎便沒入了他的體內,“此火降生之際,我曾心生感應,知道它叫做‘七星真火’。”
“七星真火蘊含星辰之力,能夠焚燒血肉之中的晦氣,加快傷愈速度。”
“火走七星,有諸多變化與玄妙,我以《七星曜劍術》與它互相印證,能夠讓我更加親和星辰之力。”
江楓禹認真地說道:“我發現,這個《蒼炎禁抄》其實就一門引導我們演化自身道火的法門,每個人的道與法都不同,所演化出來的道火也各有千秋。”
“像我的七星真火,就是因為我本身就是這個修煉方向的,水到渠成之下,便自然降生了。”
“不錯。”周玄笑道,“這紫炎砂浮宮之中最大的機緣,就在于玉璧之中,你既然參破了,就去其他地方走走闖闖吧,說不定還有些機緣等著你呢。”
江楓禹卻搖頭道:“老師,我明白貪多嚼不爛,也知道我自己資質愚鈍,所以其他的地方,我就只去走一走看一看,見見世面就好了。至于機緣,我并不奢求。”
“自此之前,我還是打算再琢磨琢磨《蒼炎禁抄》……”
“剛才七星真火降生的瞬間,我的腦海之中一瞬間浮現了許多想法,我再去品悟一下《蒼炎禁抄》,說不定會有新的體會。”
江楓禹的話,讓周玄也深有所感:“溫故而知新,突破之后不驕不躁,還能沉下心來反思,你這點比我做得好。”
又說了幾句話,江楓禹便又回到了玉璧面前,重新參悟起了《蒼炎禁抄》。
江楓禹離去后,人群一陣騷動,在諸多目光的注視下,華宇辰緩緩走出,來到周玄,向后者的救命之恩深深地道了謝。
周玄婉拒道隨手之勞不必如此,兩人一通商業互吹,算是熟絡了一些。
離去時,華宇辰熱情地邀請周玄日后有空可以去黑白棋宗參悟紅毛之道……呃不,參悟風水化術,周玄訕訕發笑,連道日后再說。
這時,空間微微波動,器靈的身影再度出現。
“周玄,我找到了。”器靈出現之后,面色極其凝重,卻依然開門見山道。
周玄見狀,臉上的笑意也是緩緩地收斂了起來:“移步再說?”
“好,換個地方。”器靈點頭應道,又看向胡月,遲疑道,“她?”
周玄道:“一起吧。”
“好。”器靈衣袖一揮,一股獨屬于紫炎砂浮宮的力量從虛空之中涌來,包裹住了周玄與胡月。
二人只覺得眼前的景象一陣扭曲變幻,再度回過神來時,便發現已經出現在了某個爐中天地里。
二人一器靈,此刻就位于距離乾元殿不遠處的一座仙山上,山中靈木仙植青蔥碧玉,靈氣氤氳如霞光騰騰,令人心醉。
“好濃郁的天地靈氣。”胡月感概道。
周玄摸了摸胡月的頭:“喜歡的話,就讓他給你一個好了。從《蒼炎禁抄》之中領悟出道火,好像是可以提取一只丹爐的吧?”
后面那句,顯然是在問器靈的。
器靈張了張嘴,話到嘴邊,變成了一聲無奈的苦笑:“行吧,看在你的份上,我可以勉為其難給她一個擁有爐中天地的丹爐。”
周玄聞言,微微一愣:“這……難道是我誤會了?”
器靈搖頭道:“不重要了,今日若是沒有保護下《蒼炎禁抄》,往后也不會有人能夠領悟出紫火,留著這些丹爐也沒用,此事就這么定了吧……”
“剩下的,就是這個了。”器靈輕輕一拋,一塊腳底板大小、四四方方的木牌,便是飛向了周玄。
周玄伸手一抓,低頭一看。
這一刻,他的童孔勐地一縮,頭頂彷佛有風暴卷過。
“這是?!”他舉起木牌,看向器靈,等著對方的解釋。
他手中的木牌,上書“玄白大無元乾元道君”的字樣,儼然與他在西陵鬼洞的供桌上發現的乾元道君的牌位一模一樣!
這樣的一塊牌位,怎么落到了器靈的手中?!
器靈也沒想到周玄的反應居然這么大,不禁疑惑道:“這是進入其他‘封印空間’的鑰匙,你有什么問題嗎?”
“‘封印空間’?”周玄揉了揉太陽穴,感到有些頭疼,“這里面的秘密,你還記得多少?”
器靈沒有隱瞞地意思,直接說道:“之前我跟你說,乾元道界崩毀時,主人以大神通將乾元殿分割成了無數份,大部分納入了三座道宮之中。”
周玄若有所思,示意器靈繼續說。
器靈便接著道:“所有用以裝在乾元殿碎片的法寶、器物,統稱‘封印空間’,其中也包含我紫炎砂浮宮諸多丹爐的爐中天地。”
“這些封印空間,大多數是丹爐與藥鼎,但也有一些比較……‘獨特’的,那些碎片被主人分散安置于整個乾元上境之中,并另布結界守護……”
周玄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腦子里嗡嗡的,眼中滿是此前所平定的那些禁地的景象。
他抬手一揮,法力在身前交匯,交織成了一張供桌。
那是西陵鬼洞的供桌,坐上供奉著乾元上境的牌位。
“是不是像這樣?”周玄問道。
器靈望向畫面,面色豁然大變,臉上一片煞白,失聲驚駭道:“怎……怎么會多出來了一張供桌?!”
“什么,你也不知道?”周玄一愣,他再度演化,“再看看這個。”
供桌畫面一轉,變成一片冰天雪地的山谷,谷中有著一座半嵌入山體冰雪之中的冰塔,冰塔的牌匾上,也有些“玄白大無元乾元道君”的字樣。
器靈失聲道:“這是那座冰塔!冰塔半毀,只得自封山中?!這!”
周玄不斷演化。
“焰嶺半入殘冬,霜寒三尺?!”
“清水庭盡為黑水,庭中軒榭傾毀于黑水之中?!”
“這……這這這……”
器靈的臉色在煞白與蠟黃之間不斷變幻,聲音逐漸嘶啞:“這些……都是你親眼所見?”
他死死地盯著周玄。
胡月也是好奇地看著周玄。
周玄見到器靈的反應比他還大許多,就知道事情絕對不簡單了,心頭暗嘆了一口氣的同時,臉上卻是維持著平靜的語氣:“全都是我親眼所見,這些地方都被詭道魔種入侵了,能夠滅的,我都已經滅了……”
包括詭道血云之中蘊藏著的乾元道君的影子——這句話他沒說,怕影響器靈的狀態。
“滅了就好,滅了就好!”器靈頻頻點頭,唏噓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