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龍抬頭。
不得不承認黃觀的能力全方面幾乎很是出色。
僅僅只是三天的時間里,朱英就已經收到了一份完整的章程。
關于遠征軍的詳細規劃,乃至于軍隊的最優戰兵輔兵配比,攜帶的糧食數量,包括水師的艦隊船只種類配比等等,全部都詳細的注明了。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以往這些事務的辦理,一般是由朱英總負責,然后兵部,戶部提供章程明細,最后由朱元璋過目,查漏補缺,提出參考意見,最后朱英敲定。
首先在時間上,至少是七日往上,到最后敲定的需要將近半月。
現在黃觀有了詹士府的權力,相當于太孫門下行走,即便是六部尚書那也得重視。
所以黃觀找兵部尚書茹瑺,戶部尚書趙勉的時候,兩人只能放下手中工作全力配合。
黃觀也是個狠人,他非常清楚流淚樹在太孫殿下的心中是多么重視,因此遠征軍極為緊要。
在此前,按照朱英的計劃,是明年的冬季,也就是白令海峽的結冰期,遠征軍步行渡過。
但有了黃觀提供的船隊運輸,這意味著今年年底的時候,遠征軍極有可能趕上白令海峽的結冰期。
早一天得到流淚樹,那么就能早一天完成大明的蒸汽鐵甲船。
所以一切的流程要盡可能的縮短并且加快。
于是黃觀干脆就以太孫的名義,強行拉著茹瑺,趙勉加班,趕工完成章程詳細。
連帶著兩個部門許多官員也跟著一起加班。
事關太孫重視,茹瑺和趙勉自然也不敢耽擱,只能是通知部門人員全員加班。
六部的衙門基本都緊挨著皇宮,而加班的情況下,宮內的光祿寺是可以提供官員飯食的。
好家伙,黃觀的內卷行為,直接連帶數個部門一起加班。
這在目前的大明,可是非常少見的情況。
即便是朱元璋先前每日處理大量的政務,除開一些緊要事務召見官員外,也很少會出現大量部門同時加班的情況下。
一般這樣的情況只會出現在戰時。
可憐茹瑺和趙勉,都已經是邁過知天命的門檻,五十來歲的人這么熬夜,著實是有些受不了。
三十五歲的黃觀精力旺盛,直接主導整個會議。
其實在加班第二天就已經完成了章程詳細,但為了查漏補缺,即便有著過目不忘本事的黃觀,還是重新審核了三遍,修改了一些細微地方,這才上呈太孫審閱。
朱英拿到章程詳細后,便就請老爺子一同審閱。
“這黃觀本事不小啊,沒想到咱還是低估了他。”
黃觀是朱元璋欽點的狀元,當然知曉其六首狀元的名頭是多么響亮。
而在當時,二十七歲的黃觀年輕氣盛,神童天才之名一路伴隨。
朱元璋深知像是這樣的人才,如果不加以好生雕琢,極有可能會廢掉,心思也無法沉浸下來,學習更多的知識。
因此就放在了禮部。
一來以皇帝的視角就是馴化了。
持才傲物之人,最是不喜受規矩約束,而禮部作為禮儀之地,自然是規矩最為嚴格的地方。
加上禮部同時負重外交事宜,跟萬國使臣打交道,也能學習到更多的知識。
不得不說,朱元璋在馭人的手段上,已然是登峰造極。
當初連中六元的黃觀,確實有年少輕狂的感覺。
自認為天下才學一石,自己獨占八斗,余二斗天下人共分。
而到了禮部后,性子慢慢被磨平了,心思也沉淀下來,在學習禮部的你規矩,禮儀的同時,還在學習萬國文化,兼容并蓄,韜光養晦。
朱元璋也沒有虧待他,部門雖然沒有調任,但在品級上可是按照功勞升官。
實際上還是有寵親的,否則像是黃觀這樣沒有后臺背景的普通人,怎么可能一路扶搖直上,只用了五年不到的時間,就擔任正三品的大員。
“咱曾經把他放在戶部歷任了一年,也沒覺得有多么的出色,沒想到入了大孫門下,表現得如此優異。”
朱元璋看著手中三天時間弄出來的章程,頗有些贊嘆的說道。
其實也不怪黃觀在戶部表現平淡。
黃觀在戶部的時候是洪武二十八年,那個時候的戶部幾乎已經被朱英給架空了,成了朱英的一言堂。
除了賦稅部分,其他方面有關錢財調度,基本都是朱英在搞。
戶部尚書趙勉哪里敢跟朱英對著干,而作為下一級的戶部右侍郎黃觀,當然只有聽從命令的部分。
那個時期的朱英,交給戶部的主要都是些簡單活計,多數是讓更為信任的張伯在負責。
黃觀所負責的部分完成得很好,但這就像一張簡單的答卷,卷面只有十分,差一點的也有九分,十分極為普遍,是以黃觀根本沒有展現能力的地方。
朱元璋之所以在這個時候推薦黃觀,是覺得大多數的臣子,雖然才學很高,但年歲是個限制,在很多方面已經跟不上太孫的思路。
選擇黃觀是因為年輕,三十五歲的黃觀在高品級的大臣里,算得上新生代了。
現在卻是給了不少驚喜。
單單從章程詳細上就可以看到,此番前往白令海峽的,或者說極北之巔的可行性非常高。
各方面的細節都考慮得非常完善。
即便是朱元璋年輕時候排兵布陣,運籌帷幄,也就是這么個程度了。
“爺爺有先見之明,如今璞玉已然雕琢成器,可堪大用。”
雖說曾經吐槽過老爺子的方式,但朱英還是得承認,現在的黃觀非常好用。
因為在禮部接受熏陶,朱英有觀察過黃觀的品行,對于大明的忠誠度非常高。
錦衣衛那邊也詳細調查過了,黃觀這些年來,也沒有貪污的行為。
對于大孫拍馬屁,朱元璋表示很受用。
同時說道:“既然章程如此詳細,那就安排行事吧,咱覺得黃詹士說得對,事有輕重緩急,遠征軍之事宜早不宜遲,關于選拔之事,就不必過多等候了,完全可以先行選出五萬人出發。”
“這上面的備案也很是不錯,有幾分道理,遠征軍完全可以在明年再次出發一批,將士們熱情如此高漲,區區五萬人,對于咱們大明來說完全不算多大負擔。”
“可這流淚樹,事關重大,如若真能把這蒸汽鐵甲船制作出來,這天下咱大明水師何處不能去。”
“莫說是第二批,便是第三批,第四批又如何,如若是人數差了些,那就從北境招聘人手,他們常年生活在寒冬之季,自然有其生存之道。”
格局打開。
在朱英看來,這遠征軍死亡率太高。
可在朱元璋看來,如果能造出蒸汽鐵甲船,哪怕是二三十萬人的損失,那也是值得的。
朱英還有些道德感,但是像朱元璋這種半輩子都在殺戮中度過的,怎會有道德約束。
換個角度說,他才是道德本身。
“有道理。”
朱英發現自己在這方面,格局還是小了。
慈不掌兵。
雖然自己暗自提醒過自己很多次,但在思路自然會有所限制。
為了盡快選出合適的遠征軍人選。
朱英提供了一條比較簡單的篩選條件。
負重跑。
體力,耐力,才是遠征軍的個中關鍵。
在大多數時候,他們都需要攜帶基礎物資步行。
這兩個條件不過關的話,自然就不可能加入到遠征軍中來。
隨著朱英的令旨下達各個衛所,負重跑的篩選立即開始。
負重,按照五十斤的標準。
這也不是朱英獨創,早在戰國時期魏國中,正規軍也稱為魏武卒,是著名將領吳起操辦起來的,最多也就五萬人。
但是他們的體能訓練非常夸張。
有史書記載,他們每個人都是衣三屬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負矢五十,置戈其上,冠胄帶劍,贏三日之糧,日中而趨百里。
也就是說每人每天都背著七八十斤的裝備,半天就要跑八十多里地。
冷兵器的時代,就是強勢挖掘人本身潛能,只要練不死,就往死里練。
朱英定下的五十斤,還真就不叫多。
因為涉及到新兵的情況比較多,這才只定下五十斤負重。
為了更好的展現太孫風范,以及對遠征軍的重視。
所以在京師附近衛所的選拔賽中,朱英將會親自觀看。
也不能一直看。
畢竟這個耐力比賽,全程長度有百里之遠,比之后世的馬拉松有過之而無不及,況且還負重五十斤。
跟魏國魏武卒沒法比,畢竟他們的訓練方式不僅是負重七八十斤,還要半天跑完。
這邊估計至少需要大半天。
參加的將士們身上,還攜帶額外的干糧,水。
這些可不算在五十斤內。
每一場比賽都是數個衛所聯合舉辦,人數在一萬左右。
目前輻射地區暫且只能在南直隸,會選拔出兩萬人。
剩余的三萬人,將會在北平進行選拔。
北平的選拔完成后,基本上船隊也準備得差不多了,便就可以從海津港出發,繞高麗島北上。
此刻。
大明軍事學院。
“天路,這次你可是風光了,沒想到被選上之后,竟可提拔為百戶,這是太孫殿下的特別恩賜啊。”
“可惜,這次結業之后,至少有十年不能相見,不過你這家伙必須要請客,讓大伙好好吃一頓,該死的,安家費兩千貫啊,你這小子發財了。”
“兩千貫算個逑,這可是百戶啊,如果天路這小子能夠活著回來,那可就是千戶大人,說不定還會被恩賜個千戶所,千戶所啊,這是咱們十年能辦到的嗎。”
“我不管,你小子必須請客,大餐要有,我他娘的還是雛,今晚就靠你了。”
王天路此刻的腦子還有些迷迷糊糊的。
他本身在軍事學院的成績各科皆為甲等。
此次征召遠征軍,作為家中長子,王天路毫不猶豫的就報名了。
相比衛所,軍事學院的選拔就簡單多了,因為負重跑項目的體能訓練,在大明軍事學院只是常規項目而已,在這里幾乎每兩天都要來上那么一趟。
從大明軍事學院能夠順利結業的,體能上從來都是強項。
這里的伙食可是目前整個大明軍中最好的,而且作為甲等生,還能享受要藥浴強身的待遇,雖然他覺得醫學堂搞出的這些個藥浴,不見得有多大效果,但在恢復上還是很有效。
每次泡完后,渾身的酸疼都會快速消失,第二天又能生龍活虎了。
按照現在大明軍事學院的規矩,已經不像是從前那么容易出百戶了,即便是頂尖優等生,也只能是千戶所鎮撫。
從六品跟正品的差距,中間可還是有個試百戶。
官大一級壓死人啊。
現在想要升級是多么困難的事情。
而他因為被選中的關系,所以特別提名為百戶。
在教堂的王天路,眼神有些出神。
同窗們笑嘻嘻的聲音,讓他感覺些許安慰。
此刻教導過來。
“按照此次遠征軍的要求,王天路你提前結業了,還有五日便要隨軍北上海津港,這幾日你回去一趟,休息幾日出發。”
王天路點頭起身,和同窗們打個招呼就去收拾準備。
同窗們一片片驚呼。
“啊,怎么這么快就走了,我們還沒休沐啊,這可吃不到大餐啊。”
“教導,能不能通融一下啊,我們還想給王天路辦個歡送會呢。”
“該死啊,我的青樓,泡湯了。”
教導威嚴的看了看有些激動的學子們,堅定的搖了搖頭。
上頭可沒有規定休沐,他自然不能私做主張。
軍事學院的規矩可是十分嚴格,不僅是針對學子,包括教導,教官,也都包含在其中,屬于軍事管制。
王天路自然不是唯一的幸運兒。
此刻在大明軍事學院門口,跟王天路同樣情況的還有十來個,顯然都是參加遠征軍被選中,而特別提拔的百戶。
直到這個時候,王天路從學院出來的那種孤寂感才徹底消失。
十一人相互對視一番,盡皆哈哈大笑起來。
每個人的眼中都有驚喜,期待。
即便大多數人相互間都不熟悉,但并肩而行沒有任何陌生感。
“在下王天路,甲七班,諸位如何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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