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風!”
大堂內,馮勝口中,不斷的念叨這個詞。
他對面坐著的,欽天監監正劉日新點頭說道:“根據下官等的推算,東方氣象莫測,有風云之變化,即神風之征兆。”
“下官尋了錦衣衛,特地去問過當地的倭人土著,神風在倭國幾乎每年都有,也差不多正是在這個時節。”
一直在內陸征戰的馮勝,自然是從未見過臺風,也不知道臺風刮起來的時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景象。
不過有蒙元的前車之鑒,馮勝對于欽天監提示的神風,自也不會說無視。
“神風大約還有多久過來。”
沉思一會后,馮勝問道。
劉日新道:“在東南沿海的民間有“六月一雷止三臺,七月一雷九臺來”的說法,不過我等地處倭國,神風自當是先抵達倭國,而后才會自我大明。”
“按照時限推算,倭國神風比之大明,應當提前一兩月左右,當下正是五月,遠東之方有雷聲鳴動,神風約在一月之后抵達。”
“下官已經命人呢,自高山上時刻觀察東方海上跡象,神風來臨,必定會有魚形云在空中漂浮。若云色為白,則預兆臺風來勢緩和。若云色呈黑,那么臺風勢必兇勐。”
“屆時便自當知曉。”
馮勝點點頭:“看來,只能立即建造防御工事了,就是不知道這次的颶風,將會有多么兇勐,倘若比之三年前那場,怕就不好行事了。”
“如今倭國那邊按兵不動,九州島內更是躲避三舍,不與我軍正面抵抗,估計也是打著這神風的主意。”
“妄圖以神風摧毀我軍,而后亦如蒙元那般,取得勝利。”
朱元章立國后,大明境內也有兩場很大的臺風。
有記載:
洪武五年,七月,大風雨,海溢,漂沒死者萬余人。
洪武二十三年,七月初一,颶風,揚沙拔木,漂沒三州,一千七百家盡葬魚腹。崇明沿沙廬舍盡沒,民溺十之七八,松江府溺死二萬余人。
在和劉日新交談完之后,馮勝也不遲疑,立即下令建造防御臺風工事。
對于臺風的防御,主要的手段主要就是加固了。
不過擺在馮勝面前的,還有關于大明船隊。
“馮誠,傳我軍令,立即自軍中選出萬人,將船隊開回大明。”
馮勝把侄子叫來吩咐道。
他不知道颶風會有多大規模,若是規模過大的話,那么對于船隊的打擊是非常厲害的。
每一艘船,都是寶貴的財富,在颶風之下,人都已經很難生存,更何況之船。
“叔父,若是船隊回轉,侄兒擔憂軍中士氣會遭受打擊。”
馮誠遲疑片刻后說道。
船隊對于大明的軍士來說,就像是一條后路,如果船隊全部走了,感覺就像是后路被斷,士氣自然滑落。
“又不是不過來了,回轉大明后,將這里的情況上奏陛下,九州島這邊的糧食堪憂,加上颶風襲擊,必然會有大規模傷亡。”
“包括糧田,估計也會受損嚴重,船隊的回轉,在保全的同時,還可籌備糧食,以用之災后。”
“這些事情,到時候傳下去,安軍士們的心。”
馮勝不慌不忙的說道。
作為當代的頂尖名將,在軍心的把控上可以說是輕車熟路。
加上他的個人威望,即便是燕王,晉王,所率領的將士,多有精銳,然比起馮勝來說,只能說是相差甚大。
“看來,都在等六月的颶風。”
身處蘇州府的朱英,在第一時間得到了有關倭國的情報。
目前倭國的狀態,屬于比較符合預期。
對于大多數的將士來說,遠征最大的敵人,往往不是戰場廝殺,而是完全陌生的環境。
水土不服在后世,只是一個很簡單的名詞,但是于現在,可是真正會死人的。
可不是說死幾個人,而是一旦形成瘟疫,就是大片大片的死亡。
去倭國遠征的將士,大多數都是長期生活在內陸地區,單單一個暈船,就能消耗出他們大量的戰力。
在對抗倭國海戰的時候,出場的是久經水站的大明水師,這才可以一舉成功。
“東家,倭國那邊目前人口比較緊缺,是以無法運送大量倭人到大明來。”
“現在雖然占據了九州島三分之一的地盤,可是戰火地區,對于礦藏來說,開采比較困難,目前在倭國地區,我們商會的買賣正在大量的減少。”
“包括那些大名,武士,也在減少需求,他們希望我們能夠提供更加精銳的武器。”
“目前倭國那邊,開出了二十兩白銀一支火繩槍的價格,火炮開出了五十兩一門。”
張伯在一旁笑著說道。
就目前來說,明軍對于倭國,幾乎是摧枯拉朽的一邊倒的局面。
像是那些城池,可以說是在攻打的當天就能拿下。
之所以如此簡單,最大的因素還是在于火器的使用。
目前的倭國,是大刀,長矛,弓箭的時代。
尤其是那矮小的城門,大小將軍炮一架,轟他小半個時辰,別說城門了,城墻幾乎都轟爛了。
還談什么防守。
然后火統兵上去掃射一番,而后大軍壓入,哪有什么反抗之力。
在見識了明軍火器的威力之后,倭國自然是大散錢財,想要購置火器軍備。
不過火器都在大明朝廷的管轄中,尤其是對于海域的封鎖,哪怕走私商人在這個時候,都不敢冒險去給供貨。
別說走私了,哪怕是在大明區域內大量購置火器,亦或是火藥等,都會遭受到官府的審查。
一旦有任何風聲的泄露,那就不用說了,百分百的九族誅滅。
目前因為官營的緣故,所以看似制造緩慢的火器,其實成本都不算很高。
哪怕是一門大炮,綜合價格也就在八貫鈔左右,像是火繩槍造價的成本高一點,也不會說超過兩貫鈔。
雖說理論上是一比一的銀價,實際上一兩銀子的購買力,還是要超出寶鈔許多。
二十兩一支火繩槍,那幾乎就是天價了。
這還是僅僅是火繩槍,算上火藥的話,簡直就是暴利。
但是這個錢,朱英暫時可沒打算去賺,尤其是對于倭國。
當今火器還是被官府牢牢掌控,也不存在什么軍火商,朱英還要趁著目前火器所帶來的降維打擊,對于大明進行新一輪擴張之后,才會開始考慮變賣一些淘汰的火器。
哪怕是倭國開出再高的價格,也絕不會賣給他們一支火銃。
朱英在沉思一番后說道:“倭國他們開出的價格,必然會吸引到一批鋌而走險的商人,尤其是晉商。”
“他們想要火器,也就只能是對衛所里面找路子了。”
“既然如此,張伯,你便讓咱們那些暗中掌控的小商會們發出收購火繩槍的消息。”
“定價嘛,便就在五兩銀子一把火銃,火繩槍出價十兩,有多少收多少。”
張伯聞言道:“妙啊,東家這個法子真的好,如此一來,誰賣咱們火統,立馬就能知曉,完全可以直接截斷。”
朱英笑而不語。
釣魚執法這個東西,不早就是后世慣用的套路么。
目前還沒有哪個商會來販賣軍火,只要他第一個放出消息,就絕對不會有人說想到是朝廷的人。
而且這個生意還是長期做,但凡有一點苗頭,就能迅速找到源頭去剿滅。
相對來說,在有線索的情況下,就很容易了。
蘇州府目前的情況還算是不錯,錢財到位,基本上就是開辦船廠了。
這些事情,自然不是說要朱英來操心。
接下來便就是新的行程:上海。
元朝至元二十八年,朝廷準松江知府仆散翰文奏設立上海縣,縣治定在宋朝設立的上海鎮。
從漢代起,上海就有鑄錢、冶鐵、煮鹽業。
隋唐時期,隨著江南經濟的不斷開發,上海一帶的經濟也得到較快的發展。
唐開元初年,興修了南起鹽官、北至吳淞江的捍海塘。
土地也得到開墾,逐步發展成為重要的產糧區。
此后,人口及縣鎮漸增,規模日益擴展。
中唐以后,上海與海內外的經濟、文化聯系進一步擴大,唐天寶十年,從昆山、嘉興、海鹽三縣劃出地區設立華亭縣,華亭縣東北方境內的華亭海。
華亭縣東北部的青龍集鎮,海舶云集,煙火萬家,時人比之杭州。
當時上海作為新的貿易港口,已是風檣浪舶,商賈糜集之地。
元至元十四年,在上海鎮設立市舶司,繼而又設都漕運萬戶府。
其時,上海鎮已為“華亭東北一巨鎮”。
至元二十八年,將華亭縣東北的五個鄉劃出,定名上海縣。
上海建縣后,經濟得到很大發展。
植棉業日趨興盛,棉紡織業亦漸漸興起。
松江烏泥涇人黃道婆,從海南帶回先進的紡織技術,并改革紡織工具,織品量多質優,促進了手工棉紡織業的發展。
明朝如今,也是一直沿用上海縣的稱呼。
“果真繁華。”
朱英有些感嘆。
上海縣這里,比之其他地方,在商業上的發展,由于紡織業的興起,已然有了最初的資本的雇傭關系。
包括這里的稻田,大部分都在種植棉。
糧食和植棉業,幾乎都已經快成五五開的局面了。
加上本身就是重要的漕運港口,經海路運送糧食物資的船都是由上海啟航。
這也導致上海縣這邊,對于糧食很少有緊缺的現象。
當勞動力被解放出來,工業化的興起不可避免。
群英商會在上海縣的勢力還算是非常強勁的,主要的原因是之前的雪花鹽。
上海這邊,本來鹽販子就特別多,尤其是私鹽販子。
當雪花鹽出現的時候,對于上海的沖擊非常之大。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在很早的時候,雖然朱英沒有親自來上海,但群英商會可謂是有兩層利幾乎都是從這里出的。
而大明其他地方的雪花鹽,大部分也是從上海這里進行轉運。
之前朱英報給老爺子的鹽官名單,有七成都在上海縣。
一處酒樓上,朱英接過張伯從上海這邊分會負責人的情報名冊,開始仔細閱讀起來。
這名冊之中的主要記載,便就是關于目前各家商會的基礎情況。
還有官府官員,鹽官等。
看完之后,朱英有些感嘆的說道:“我來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到,這里商人的地位,似乎并不算低,只是沒想到,漕運商幫這些人,還真能只手遮天呢。”
“說起來倒還是有些意思,漕運商幫的出現,竟然是因為我這邊的雪花鹽才抱團的,各種加價,賣出數倍的利潤。”
“張伯,他們可是比咱們還要狠一些啊。”
漕運商幫,簡稱漕幫。
上海漕幫目前組成的成分,跟蘇州府那邊又有非常之大的區別。
或許是因為上海這邊商人更多更雜,反而不容易形成商幫組織,而這邊的漕幫的主體,竟然是衛所軍士。
一路追查之下,最后所有的線索指向了鎮海衛。
說是追查,其實漕幫成員極為囂張,也沒什么要保密的想法,但凡稍微有點勢力的商會不聽從其擺布,直接就搬出了鎮海衛的名頭。
說起來,這鎮海衛跟朱英還有幾分淵源。
因為鎮海衛的建立者,便就是江夏侯周德興。
那個因子作亂宮廷連坐死的大明開國名將,淮西二十四將之一的江夏侯。
后來江夏侯被調往了福建地區,不過這里依然有許多他曾經的老部下。
“這個鎮海衛還是挺厲害的,別的衛所出現問題,多是指揮使剝削軍士。”
“而現在這個鎮海衛指揮使,是帶著軍士剝削商人,反而成立漕幫這樣的幫派勢力,對所有的商人進行管轄,從中抽取大額利潤。”
“估計不少鹽官,也都是跟著鎮海衛一起吧。”
“這家伙一年下來,估計能撈到不少的錢財,這才讓衛所的軍士們,對他是死心塌地。”
“估計別說是我了,老爺子過去了都不好使。”
朱英笑著說道,不過語氣之中并沒有任何的笑意。
鎮海衛敢如此囂張跋扈,絕對不只是江夏侯老部下那般簡單。
很有可能,還涉及到淮西武將集團。
也就是說,這個漕幫后臺的鎮海衛,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還屬于朱英目前的嫡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