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大哥回來,也是一件好事。”
此刻的朱允炆,眼神中情感交織。
有憤恨,有失望,有怒火,還有不甘。
夢里,他最終當上了皇帝,但是沒有幾年,就被逼下了皇位。
“四叔,真是可惡呀,連做夢,你都要和我作對。”
良久,朱允炆嘆息一聲,最后頗有些無奈。
“這樣,也挺好的。大哥當皇帝,肯定不會像我一樣。”
這個時候的朱允炆,彷若獲得了新生一般,臉上的頹廢消失不見。
朱英剛回到坤寧宮,就被老爺子叫了出去。
“大孫,你看看,這藍玉,簡直是不知好歹,竟是敢公然毆打吏部尚書,且還將吏部尚書府給圍住,不讓其有上奏的機會。”
“膽大妄為!”
朱英還沒弄清楚狀況,老爺子就直接說道。
旁邊的蔣瓛,在朱元章的示意下,這才向朱英介紹藍玉帶人沖到詹徽府邸,強行進行毆打的事情。
“詹尚書沒事吧。”
朱英聽到這個消息,一下子就無語了起來。
這個行為,只能說是確實太猖狂了。
“算這廝還有些輕重,動手的時候,還是留了手的,不然詹尚書能挨得住幾下,怕是老命都給交代了。”
“只是這般行徑,簡直是不將大明律法放在眼里,咱之前多次訓斥他,沒想到這廝不思悔改,還膽敢依舊如此。”
“這可是京師,咱看這藍玉呀,都已經不把咱放在眼里了。”
朱元章繼續說道。
這件事他確實很生氣,在京師這里,錦衣衛密布的情況下,哪怕是最小的京官,都處于錦衣衛的監視之中。
更別提像是藍玉這種,重點中的重點監察對象。
可以說這件事來龍去脈,早已經極為清楚的被朱元章所知曉了。
朱英聞言,眉頭微皺,心中開始思索如何處理這件事。
事關藍玉,處理起來是很麻煩的。
首先便是要維持大明律法的尊嚴,懲罰肯定是少不的,但這個度,一定要把握好了才行。
也不能因為此事,讓藍玉等人太過于傷心,同時也不能讓詹徽那邊寒心。
看到大孫思索的模樣,朱元章看了看劉和,擺擺手。
劉和頓時了然,連帶蔣瓛及眾多宮女官宦一并退了出去,并且把門關上。
待所有人離開后,屋內只有爺孫倆的時候,朱元章這才說道:
“大孫,咱得要告訴你一個道理,咱們當皇帝呀,心一定要狠,咱也清楚,藍玉和你關系匪淺,且在這段時間里,尤其是軍中,給了大孫很大的支持。”
“但是大孫你要明白,咱話說得直白一點,藍玉對于大孫的身份,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的質疑,這你可是清楚。”
朱英聞言回道:“孫兒明白。”
朱元章點點頭,繼續道:“藍玉這廝,大孫可莫要小看了,咱對于他,也是提防得很,目前淮西的那些老伙計們,對于其都極為支持,前兩年他又立下那么大功。”
“咱跟大孫說個明白話,若是大孫沒有回來,最遲明年初,咱就得把他們給除了。”
“若不是當初咱見他對你父親還算是極為忠誠,這廝也活不到今日了。”
“現在對于大孫里,咱看著呀,忠誠這方面,真就不知如何了。”
聽到老爺子的教導,朱英稍微沉吟后道:“爺爺放心,這些事情,孫兒也是想過,現如今孫兒的想法,便是將淮西等勛貴,一并轉入到治安司里發展。”
“從軍學堂,重新培養新的將士,替代這些空缺。”
老爺子的推心置腹,朱英也沒猶豫,直接就把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
都說皇帝是孤獨的,這倒也是確實。
對于藍玉,更多的方面,是利益上的合作。
就像藍玉從一開始就死認朱英為朱雄英一樣,因為只有朱英是朱雄英,這才會符合藍玉等淮西武將集團的利益。
“那么這次的事情,大孫準備如何安排。”朱元章聽到這話很是滿意。
太過單純天真,可不是皇帝的好料子,那只會被群臣擺布。
朱英回道:“目前關于治安司大都督的人選,一直都是空缺,借由這次的事情,孫兒準備將其調任到治安司大都督的職位上去。”
“現如今,朝堂上下的官員都認為,治安司如同五城兵馬司一般,基本上都是衙役的活,對其不為重視,只是老兵退役這塊,有些影響。”
“這般調任過去,也很好的照顧了詹尚書的顏面,而藍玉這邊,孫兒也會對其安撫,想來無須多久,他便會來找孫兒說明此事。”
朱元章聞言,笑道:“這個法子倒是不錯,此番也順道將軍中的問題解決了。”
“行吧,便就這般定了。”
“火藥司那邊,孫兒看得如何了。”
朱英聽到老爺子問起火藥司,回道:“爺爺只管放心,如今火藥司庫存火繩槍,已經有三千多支,孫兒已經命人調到玄甲衛去進行使用。”
“只需操練一段時間,就能夠投入到實戰中去,到時候便就跟隨大軍,一同去陜西平反。”
朱元章頗有些興奮的說道:“好,咱到時候就好好瞧瞧,這火繩槍有多么厲害,若是能夠大顯神威,咱大明何愁不能強盛。”
朱英微笑著道:“爺爺還請看好。”
對于火繩槍,朱英可是有著很大的信心。
這次的平反,可謂是古今以來,第一次進行戰爭形態上的改變,這已經是后世步槍的原型了。
最明顯的地方在于,他大大的拉進了普通兵卒很精銳將士之間的差距。
不管是弓弩手還是騎兵,都需要大量的操練和練習,對于身體素質各方面,也有非常高的要求。
而火繩槍相對來說,造價更加的低廉,訓練也更加的快捷。
之所以朱英要推廣類似于后世軍訓這樣的訓練,主要連的就是紀律和服從。
而火繩槍訓練,稍微有些底子的火統兵,甚至不需要一個月,就能成為合格的火統兵將士。
以目前火藥司的產量,和不斷擴充的規模,可以想象在明年開春,攻打倭國的時候,朱英將可以得到一支萬人的火統兵團。
和老爺子這邊聊完后,朱英就回坤寧宮去了。
在這個時候,坤寧宮里早就有一位二十出頭的青年等候已久。
這人便是長興侯耿炳文之子耿璇。
在此前,這段婚約便是由呂氏操手安排。
對于呂氏,其實朱明月,包括朱允熥,都沒有太大的惡感。
后娘之間免不了有些隔閡,但總體來說還算是不錯吧。
耿璇的名聲不算差,朱明月央求大哥,也只是想提前見一下自己未來的夫君如何,是否能夠滿意。
耿璇獨自坐在坤寧宮的院子里,心里頭有些忐忑不安。
對于皇宮,其實耿璇并不算陌生。
要知道他的父親耿炳文,就如今的大明來說,是真正的頂級勛貴了。
雖然耿炳文沒有封公,只是封侯。
但這并不代表耿炳文在軍中的威望就低了。
要知道大明開國初年,洪武三年排列功臣的時候,耿炳文守衛長興功勞極大,乃是和徐達同為一等功臣。
耿炳文封長興候,官拜大將軍的時候,藍玉還只是個指揮使,比起一等功臣耿炳文,相差的那可不是一星半點。
即便是現在,藍玉已經為淮西武將勛貴集團的領頭羊,但對于耿炳文,還是極為尊敬。
畢竟這是和他的姐夫常遇春可以相提并論的存在。
耿璇名聲不顯,但作為耿炳文的長子,就京師來說,拋開皇室不談,絕對是一等一勛貴。
只不過和父親差不多,耿璇看上去有些老成,這或許是因為其父親的緣故,長相只能算是中等。
躲在門后瞧瞧查看的朱明月,顯然有些失望。
在她的心里,自己的夫君,當是如同大哥一般的人物,氣宇軒昂,氣質非凡。
現在這么看來,不能說差,就是和心中的想象有些出入。
看著姐姐似乎有些不開心,朱允熥不由道:“姐,我看著挺好的呀,倒是個穩重的人。”
朱明月無奈道:“穩重是穩重,就是會不會太無趣了一些,你看他都待了半炷香的時辰了,桌上的茶杯都沒動過,整個人都跟木頭一般,呆頭呆腦的。”
朱允熥遲疑的看了眼較為鎮定的耿璇,有些不知如何說了,猶豫了下說道:“姐,這已經很不錯了,我聽說那些喜歡花言巧語的,最是喜歡騙人了。”
“真要嫁給那樣的人,指不定往后多么難過呢,像這樣我覺得很不錯,老實,本分,日后姐姐嫁過去,家里定時姐姐做主。”
朱明月聽著,感覺也有些道理。
再次仔細的看了看耿璇,頓時就覺得每那么討厭了。
此時正好朱英回來。
“臣耿璇拜見長孫殿下。”
耿璇連忙參拜道,同時心里頭有些不安,不知道長孫殿下召他過來,到底是有什么事情。
朱英笑著道:“坐吧,不必拘束。”
“臣遵令。”
耿璇等長孫殿下入座后,便才坐到石凳上,也僅僅只是坐一半。
現在的耿璇職位并不高,雖然父親耿炳文是大將軍,而他目前還只是前軍都督府,五軍十衛的參軍府下右參軍。
“本宮這次召你過來,倒是沒有其他的事情,便就是想和聊一聊。”
“你可知曉,如今陜西那邊,可是有人造反稱帝了。”
朱英隨口說道。
耿璇不敢怠慢,連忙道:“臣知曉。”
朱英繼續道;“長興候當年隨中山王征討陜西,敗李思齊、張思道,而后為秦王府左相兼陜西行省右丞,鎮守陜西二十余載。”
“數月前不久,更是再度評定陜西徽州妖人之亂,對于陜西的局勢,尤為清晰了解。”
“如今長興候人在陜西,所以本宮就召你過來問問,看看對陜西如今的局勢,有什么想法。”
耿璇聞言,心中開始組織語言。
作為長子的他,自懂事后,就一直跟隨父親過著軍旅生涯,可以說是在陜西長大。
這次到京師,便是因為太子朱標薨逝,代父吊唁。
隨著耿璇的講述,朱英對于現在陜西的情況,也算是了解不少。
首先如今大明的陜西,是包括甘肅在內。
耿炳文鎮守陜西,嚴格意義上來說,是鎮守甘肅。
甘肅的地理位置非常的重要,西部是察合臺汗國的余部,同樣也是蒙古人,南部則是西藏,雖說現在西藏的宗教領袖已經歸附大明。
但終究不是大明直接管轄的地區,時常就有一些反明勢力和蒙古人進行勾結,入侵甘肅。
且這里文化各異,民族眾多,當地土著人口的情況也極為復雜。
駐軍也是個麻煩事。
甘肅大部分地區為溫帶大陸性氣候和高原山地氣候,降水極為稀少,多數地區都不利于農耕生產。
只有狹窄的河西走廊,依靠著祁連山的冰川融水,可以進行農耕。
因此駐軍只能如同一字長蛇般的形式,部署在河西走廊。
這樣的駐軍方式在戰時,極為容易被靈活的蒙古騎兵攔腰截斷,導致整個甘肅大軍的崩潰。
而田九成等人,就是趁著耿炳文平定徽州時,和蒙古人勾搭上,趁機起事。
這個時候,甘肅那邊正在遭受蒙古,西藏兩邊的威脅。
即便知道了田九成起事的消息,耿炳文也只能回防甘肅。
朱英本來只是準備隨便和耿璇聊一聊,沒想到還知道了這么多有用的消息,這倒是個意外收獲。
畢竟有些事情,從奏章上看,和聽人直接述說,完全是兩碼事。
一番交流過后,朱英也沒多留,便就讓耿璇離去了。
等耿璇走后,朱英這才笑著對走來的朱明月問道:“看了這么久,也聽了這么久,不知明月感覺怎樣呢。”
朱明月聽到這話,頓時有些羞紅的低下頭。
不過還是輕聲道:“但憑大兄做主。”
聽到這話,朱英曬然一笑,頓時就明白對于耿璇,明月還是滿意的。
至于這中間還有著朱允熥的參與,他就不知曉了。
終歸這件事,也算是可以定下來。
而就在這個時候,秉筆太監郭忠來報,涼國公藍玉前來拜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