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英看著奏章里的數據,面色已經開始陰沉的滴水。
這里面旳數據非常的混亂,并不是單單說一本的奏疏,而是所有的奏疏加起來。
大部分的奏疏所上報的數量,并不是很高,偶爾只有一兩本的奏疏的數量顯得更低。
但朱英這些時日以來,有益于了解不斷批閱奏章,已經很熟悉大明縣城的多數情況。
在不了解的時候,也會直接找秉筆太監郭忠詢問。
若是郭忠不知道,則會自己去查找,然后回來稟告郭忠。
在這些奏疏中,其中有某個小縣城,因為瘟疫死亡達到的人口,將近兩千人。
看似確實不多,在瘟疫下一個縣城的死亡人口,似乎也很正常。
但朱英恰好在之前有了解到,這個縣城的人口很少,約莫不過四千戶。
也就是說,在奏疏上報的時候,縣城內有一半的家庭,都有人死在了這場瘟疫中。
奏疏的傳遞自然都是驛站,而且像是這樣的傳遞,雖然夠不上六百里加急,但日行至少也是三百里了。
這也就意味著,朱英看到的內容,是在十天前就已經發生的。
在此之前,河南發瘟疫的事情,朝廷已經安排官員過去整治,朱英也將群英商會里,懂得治療瘟疫的大夫幾乎都派了過去。
并且就防疫措施,也立下了很多規矩,這些規矩都是通過朝廷頒發,自然是傳播很廣。
古代的瘟疫,因為人口流動性不強的緣故,所以哪怕是傳染極快,也會給上很多反應的時間。
不像是后世,因為通行速度的關系,反而傳播起來更為迅速。
現在的大明,在朱元璋規則的制定下,一般都是被限制在當地,不得隨意走動,即便有事要出遠門,也得通過官府的審批,取得路引才可以通過關卡。
毫無疑問,這樣的舉措讓瘟疫的傳播得到了很好的限制。
所以從瘟疫出現到現在,這件事情在朝堂上并沒有引發太大的波動。
普通的瘟疫,每年幾乎都有發生,古代的衛生環境,也很容易引發。
沒有什么好驚訝的。
朱英雖然有些想要更多的遏制瘟疫,但在古代這種情況下,也只能說是盡量了。
不過這次,事態似乎完全不同。
“不對呀,歷史上在明初的時候,并沒有大規模的瘟疫產生,為什么現在就出現了呢。”
“難不成是蝴蝶效應?”
“不對,瘟疫這玩意,跟蝴蝶效應有個錘子的關系,還是說我讀書少,沒有在典籍中看到這相關的記載。”
朱英在心中沉思,雖然不是歷史專業畢業,但男人們,終歸對歷史的興趣點很高。
尤其是明朝。
細節上面當然不清楚,但一些大的事情,肯定多少還是有印象的,大致的范圍也有。
心中思索良久,朱英拿出一張白紙,開始進行記錄圖整理。
這樣看上去更加的直觀,也方便查探瘟疫的實際情況。
根據奏章的時間,還有瘟疫規模的大小,朱英將這些城池簡單的進行標注起來,類似于地圖一般。
從哪一天開始,多少人的規模,然后又到了哪天,下一個城池開始出現瘟疫。
這般一個個列出來,很快三十多個縣城都被標注起來。
經過大半個時辰,朱英看著面前的已經完全的標注,整個人都感覺到有些頭皮發麻。
瘟疫的數量,幾乎是呈現直線上升,而且傳播的速度非常快。
這中間最慢的傳播過程,大概只有十二天,最短的傳播過程只有三天。
這是理論上的,實際上肯定是更加迅速。
因為人在發病的第一時間,絕不會直接就去看大夫,而是秉承著先撐一兩天再說。
在現如今的大明,尤其如此。
多數人家境不算富裕,基本上遇到一些小的病癥,都是靠身體強行撐過去,只有實在撐不住了,才會去找大夫。
“郭忠,速速過來。”
下一刻,朱英就是一聲大喝。
門頓時被推開,郭忠立即出現。
“快去查查,河南行省那邊發生的瘟疫,到底屬于什么瘟疫。”
“臣遵令。”
郭忠看似年紀不小,平時走路也是輕輕的,但在感受到長孫殿下有些急切的語氣中,出了轉身刻意緩慢了一下,之后一溜煙就跑了起來,速度飛快。
這速度,和他的年紀完全不相符。
看著郭忠離開,朱英的心中喃喃道:“可千萬別是鼠疫呀!”
或許很少有人知道,就是如今,就是現在。
大明剛剛建立的時候,這個時候的歐洲正在遭受黑死病大瘟疫的肆虐。
本來人口就極為稀少的歐洲,在這個時候,已經三分之一的人口死在了這場瘟疫中。
而黑死病,就是鼠疫。
這個時期的鼠疫,幾乎就是無敵的。
一旦染上,差不多就是必死的局面。
就目前而言,在歐洲的黑死病算是剛剛落下帷幕,已經算是到了尾聲。
而大明這樣的情況,讓朱英極為擔心起來。
這可不是開玩笑。
若是了解到歐洲的黑死病如何進入尾聲,就不會這般想了。
這和戰爭的概念完全不同。
在歐洲的黑死病,并非是消失,而是所有染上的人,全部死掉了。
將所有染上黑死病地區的人,都隔離在內,等帶時間過去自然消失。
這般,目前歐洲約莫有兩千五百人萬人,直接死在了這場黑死病之中。
“應該不會的,鼠疫怎么可能在明初傳播,明明是在接近三百年的時候,明末才開始出現的。”
朱英等待的時間中,顯得有些焦急。
明朝的滅亡因素有很多,但鼠疫,可謂算是壓倒明朝的最后一根稻草。
明朝末年全球氣候經歷了一次小冰河時期,更使得農業遭受重大打擊,大量農田顆粒無收。
有的人掏老鼠洞里儲存的糧食為生后來有人開始吃老鼠,那個時候吃老鼠,很多都不是煮熟了吃,半生不熟都算好的了。
餓得發狂了,生吃的都不在少數。
老鼠本來是臟亂的環境下生存,各種病菌的攜帶是超乎想象的。
鼠疫就這樣爆發了。
同時旱災和疫情導致大量人口淪為了難民,流動的人口更使得疫情無法得到控制。
鼠疫就這般跟隨著流民開始,四處在明朝大地上傳播起來。
崇禎十四年,鼠疫傳到北京大名府。再加上大名府當年一滴雨都沒下,最終導致病餓而死的人高達三成。
李自成的農民起義軍,來到北京城的時候,等待他們的北京城,已經被鼠疫折磨的千瘡百孔了,原來守衛京城的三大營軍隊,在鼠疫過后存活下來的僅有五萬人左右。
這些殘兵敗將們,平均每個士兵都要防守三個垛口。
而他們都是在瘟疫中僥幸存活下來的,身體素質與此前相比已經有了巨大的差距。
當時守衛京城的士兵們,虛弱的坐在地上,鞭子抽都抽不起來,毫無作戰意志。
對于李自成的農民起義軍,根本沒有抵抗的能力。
李自成順利的拿下了北京城,改國號為大順,然而李自成卻在稱帝后的第二天就倉皇退出了北京。
李自成能夠攻入北京,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鼠疫的原因,而李自成撤出北京的原因同樣簡單,那就是他的起義軍們也患上了鼠疫,面對清軍的騎兵難以招架。
清軍曾與李自成的軍隊有過親密接觸,為何他們卻沒有患上鼠疫呢?后來人們查閱史籍才發現,歐洲大瘟疫中,唯有騎兵躲過了一劫。
所以史學界認為,可能是傳播鼠疫的跳蚤不喜歡馬身上的氣味,而清軍主要由騎兵組成,自然就不會感染鼠疫了。
“或許,可以調集大量的馬匹,前去防疫。”
朱英突發奇想。
當然不是靠馬來治理鼠疫,而是大量的馬匹過去,在很大的程度上,可以保護防疫人員的生命安全。
如果真的是鼠疫的話,這樣的情況,或許真的可以試一試。
這已經算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而此刻的朱英,其實也已經想通了,為什么明初的鼠疫,沒有很是出名。
很大的可能,就是當鼠疫爆發開來后,多數城池內的患病的民眾都直接死絕了。
只是對于整個大明而言雖然人數不少,但也沒現在的歐洲那般恐怖。
不過就現在奏疏上,朱英粗略的統計了一下,大概涉及的人數,已經在二十萬左右了。
其中死亡人數,目前的數據約莫是幾萬人。
這僅僅只是開端。
如果按照現在的情況,不加以處理的話,那么后期上百萬的損失,可能都打不住。
比起歐洲二千五百萬人來說,自然算不得什么。
但朱英絕既然知道了這件事情,絕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其擴散開來。
雖然有些悲哀,但鼠疫在現在的大明,根本沒有好的治療手段。
目前得了這等傳染病的,基本上就已經離死不遠了,唯一能夠遏制的手段,唯有消毒和隔離。
僅此而已。
或許有人奇怪,古代官府難道不會將染上鼠疫的人隔離嘛。
況且鼠疫染上發病后,人活不過三天就死了,怎么可能有這么快的傳播速度。
要清楚的了解一點。
鼠疫的傳播,可不是靠著人跟人之間的傳播。
而是通過老鼠來傳播的。
鼠疫最初是老鼠死,人見死老鼠畏之如虎。
不幾日開始死人,白天晚上,人死無數。
更恐怖的是,三個看似正常的人在路上走著,突然間就有兩個人實在了路上。
傳染之速,死者之多,堪稱恐怖。
沒多久,郭忠就返回:“稟告殿下,是鼠疫。”
聞言,朱英當即起身,毫不猶豫的向華蓋殿過去。
這件事情,他必須要直接向老爺子說明,一刻都不得耽誤。
瘟疫在河南流行,并不影響京師街道上的熱鬧。
況且哪怕是目前,朝堂上下對于河南出現的瘟疫,也沒有過多的重視。
燕王府內。
徐妙錦盛裝打扮,在這里等候著。
方才朱高熾從宮中回來,已經告訴在,在正午左右,大哥就會過來接著他們一起共同游玩。
七夕嘛,白天熱鬧,晚上更加熱鬧。
徐妙錦在知道這個消息后,顯得非常的激動。
時不時就讓婢女看看,自己的妝容,著裝是否有瑕疵出現。
古代的女子,比之后世,其實更加簡單直接。
這其中涉及到生長環境的影響。
對于徐妙錦而言,長到這般年紀所認識的人,完全可以用屈指可數來形容。
熟悉的人,那就更加少得可憐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就很容易理解徐妙錦對于朱英的想法了。
哪家少女不懷春呢。
這也是古代為何英雄救美,總是會被人津津樂道的緣故。
“小姨,要不先喝杯茶,我們下一手五子棋先。大哥將事情忙完,估計至少還得有一兩個時辰才行,甚至可能更晚一些。”
朱高熾有些無奈的說道。
小姨現在給他的感覺,好像大哥不過一兩炷香就會過來一般。
或許兩個時辰都不一定,若是皇爺爺有什么事情交代,吃過晚膳再來都有可能。
五子棋是朱英交給兩小的,這樣比圍棋更加簡單,容易上手的對弈方式,很快就在皇宮學府內流行起來。
朱高熾也是從這上面知道的。
皇宮學府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大明頂尖勛貴的風向標,畢竟在這里讀書的,也包括一些公侯的子孫后代。
大家的年紀都不大,圍棋委實過于深奧,但是大家的家里,都有圍棋。
換一個簡單模式,自然更容易受到追捧和傳播。
按照徐妙錦激動的心情,當然是沒有心思去下五子棋,不過朱高熾的下一句話,立即就讓徐妙錦改變了主意。
“小姨,我聽允熥說,這五子棋的發明,就是大哥呢。”
聽到是朱英,徐妙錦一下子就來了精神,開始和朱高熾對弈起來。
看向棋子的目光,似乎都帶上了少許的溫柔。
只是此刻的徐妙錦并不知曉,因為奏疏上瘟疫的緣故,注定七夕這天的朱英,只能放一手鴿子了。
此刻,大明皇宮華蓋殿中,朱元璋正和各尚書,學士討論政要。
劉和在朱元璋身邊附耳說道:“陛下,長孫殿下求見,老奴見之,似乎有很是緊要的事情。”
朱元璋聞言,看了眼正在議論中的大臣們,道:“讓大孫直接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