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朱英剛從孝陵回來。
對于孝陵的情況,記憶猶新。
自古帝王家對于風水極為關注,作為皇家陵墓,孝陵被重兵把守。
幾乎有著自己單獨的體系,不受到任何人的節制,直屬皇帝管轄。
當時和錦衣衛宋忠一起過去的時候,還只是接近鐘山,就已經遭到了孝陵衛的盤問。
到后面更是層層關卡,制度森嚴。
孝陵衛看似是給皇帝守墓,實則地位極高,俸祿從來不缺。
孝陵衛內并設經歷司,在職官兵編制五千六百名。
一衛中有五個個所,每一個所中有一千一百二十人。
這些官兵都是經過長期訓練而挑選出來的,其中又挑選了五百名精兵,作為孝陵衛核心戰力。
御賜斗牛服,繡春刀,地位極高。
精兵的選擇標準是,能騎馬揚鞭,飛速奔馳,還要騎馬跨過一道壕,越過一堵墻,并在馬上開弓射箭,三箭中兩箭者才為合格。
這些精兵每五年進行調整考核一次,并實行末位淘汰制。
不能勝任的人,就可以令他們的兒子來繼續幫著守陵。如果沒兒子頂職的士兵,就可以領著俸祿回鄉養老去了。
這是孝陵衛才有的特殊福利,跟后世的養老退休金一個道理,可見大明對于孝陵的重視。
孝陵衛也從未讓皇室失望,自明初到明末,共計二百七十六年,孝陵衛駐扎了二百六十七年。
看似有十年的相差,但實際上,孝陵衛是在洪武十年,才正式駐扎到孝陵。
這意味著,一直到明朝滅亡后,孝陵衛才被迫解散,此后孝陵不再有駐軍把守,遭到嚴重的破壞。
老爺子說他的大孫,葬在鐘山附近。
這鐘山孝陵,還能有別人敢隨意安葬?
何況老爺子還是朝堂大臣,他的大孫死后,能偷偷的葬到鐘山去?
在大明這里生活十年,朱英非常清楚如今的風俗。
未出嫁女子,橫死者,終身未娶男子,早夭,皆不可入祖陵。
對于皇家來說,祖陵自然就是孝陵。
按大明習俗,未滿十六歲身死,便算作夭折。
老爺子的說法,他的大孫十年前,才剛剛八歲,就已經早夭。
連入祖陵都沒有資格。
更何況還是鐘山孝陵。
哪怕天大的功勞,和陛下再好的關系,也不可能。
就算是陛下親生的皇子皇孫,也 想到這里,朱英思維頓時僵住,眼眶微微擴大,瞳孔緊縮。
皇明嫡長孫,朱雄英,虞王殿下。
洪武七年生,洪武十五年薨逝,八歲早夭,葬于鐘山。
呼.....
熱鬧的街道上,朱英深吸一口氣,而后緩緩吐出。
這一刻,他似乎有了什么了不得的發現。
“東家。”張伯的聲音傳來,將朱英從思緒中拉了出來。
朱英回過神來,眼神中帶著少許的復雜,微微沉吟,而后說道:“沒事,回去吧。”
剛才朱英突然停住腳步,在這街道上站立了許久,張伯不知情況,這才出聲提醒。
大明皇宮,奉天大殿前廣場。
朱元璋向著華蓋殿走去。
因為朱元璋本身也是從沙場拼殺出來,最是看不得懶惰和懈怠。
還有那奢華的作風。
因此規定,紫禁城內禁止騎馬坐轎,要求所有官員一律步行上朝。
現在所指的紫禁城,可不單單是內城,而是包括外城一起。
這可苦了上朝的官員們,因為只能不行,不管風雨雷電也是如此,夏天還好,一旦到了冬季,那可是真的要命。
早前就有官員因為住得比較遠,因為是寒門出身,有些營養不良,患有夜盲癥。
摸黑趕早朝,摔入內城的護城河,差點溺死,最后得侍衛救上來。
因受到驚訝和風寒,足足在家里躺了半個月。
“陛下今日帶著茹尚書一同前去,昨日長孫殿下又去了虞王陵寢,以長孫殿下的聰慧,怕是有可能猜到了陛下的身份。”
蔣瓛見陛下心情愉悅,因此開口提醒著說道。
“猜到了好呀,咱還怕他猜不到呢。這個小兔崽子,現在長大了,翅膀硬了,啥事都不聽咱的呢。”
“咱對大孫,又不忍心責怪,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得。”
“咱記得大孫小的時候,最是頑皮搗蛋,借著他奶奶護著,簡直是無法無天,這要是打了,罵了,咱下去也沒法跟大妹子交代。”
“嘿嘿,他要是把咱的身份猜出來了,想必日后定然會老實許多。”
朱元璋笑著說道,很是開心。
這宮里,隨便換哪個兒子孫子,還能和他對著來么。
自大明建國以來,唯一一個敢在他身上拔胡子的,也就大孫子了。
調皮搗蛋得很。
朱元璋還記得清楚,當時在坤寧宮里,晚上不肯睡覺,非得要玩。
沒得辦法,朱元璋只能屏退所有宮女太監,然后伏地,讓大孫子玩騎馬馬的游戲。
等大孫子玩累了,也就可以睡覺了。
這天底下,敢騎在大明開國皇帝朱元璋身上,玩騎馬馬游戲的,恐怕也就朱雄英這么一個寶貝大孫了。
朱雄英還在的時候,在皇宮里可是名副其實的小霸王。
偶爾去一趟皇宮學府,整個學府都要抖三抖。
七歲多,身體還健康的時候,就是親生父親朱標看見了,也得繞道走。
要是被朱雄英纏上,那可就不好受了。
隨便說上幾句重話,朱雄英直接到皇爺爺面前哭鬧,少不得一番訓斥。
那種溺愛,管你什么理由,無腦站邊。
朱元璋其實也很無奈,哪怕他不想站邊,馬皇后也由不得他。
就連朱標都這樣了,更何況其他皇子皇孫。
這也是朱元璋見到朱英后,什么事情都讓著,哪怕在朝堂是個忌諱的倭國。
在朱英說起的時候,朱元璋也得忍著,只能好言勸說。
這是來自大明皇帝的隔代溺愛。
也就唯獨朱英一人了。
這話要是朝臣提出。
呵呵,家里可以吃席了,當場給你賜死。
朱元璋想著大孫小時候的往事,嘴角不由微微翹起,走起路來都健步如飛。
“對了,傳咱的諭旨,跟孝陵衛那邊交代清楚,咱大孫的陵墓,得多安排些人鎮守,莫要給咱出什么亂子。”
“老四那混蛋玩意心中咋想的,咱這個做老子的還能不清楚。呵,這些民夫估計早就被他安排了人手。”
“指不定就是想壞咱大孫的陵墓,讓孝陵衛給我看管嚴實了,若是出了什么差錯,咱拿他們是否。”
朱元璋突然想起陵墓的事情,腦海中微微一轉,就猜到了其中可能存在的貓膩。
大孫本來游走西域,草原。被老四朱棣直接帶到京師來。
在錦衣衛發現了兩個大孫子養父親子的墳墓后,這點小道道,豈能瞞得住朱元璋。
要是連這點貓膩都猜測出來,他朱元璋還能拿得下這大明江山?
這也就是因為老四朱棣和朱元璋的性格極為相像,就目前而言,算是自己兒子中軍事天賦最為出色的那個。
前年還立下了潑天功勞。
加上目前大孫子的身份,還沒真正的鐵證支持。
不然就這一手,都足夠朱元璋將朱棣的藩地收回,削除王爵了。
“臣遵旨。”蔣瓛在一旁躬身說道。
眼睛里閃過一絲喜色。
他現在非常慶幸,當初得到消息之后,冒著得罪太孫朱允炆的風險,也要將此事單獨向陛下匯報。
當然他心中也清楚,太孫朱允炆對于他這樣的錦衣衛頭目,早就看不順眼。
長孫殿下,才是他唯一的出路。
長孫殿下目前沒有其他勢力可言,他只需要提早進入,日后長孫殿下即位,便就相當于從龍之功了。
朱元璋吩咐完后,又說道;“對了,幫咱把信國公接來。讓光祿寺準備些酒菜,就到后花園吧。”
“臣遵旨。”
洪武二十三年正月初一,湯和到京師給朱元璋拜年時,得了急癥,不能說話。
朱元璋即日親臨探視,長久嘆息之后,讓他返回故鄉。
待湯和病稍好一點時,朱元璋又命人將他接到京城,讓他坐轎進入內殿,設宴慰勞,關懷備至,并賜黃金、布帛、御膳、法酒等等。
現在的湯和,正是一直居住在皇宮的內城中。
這么多年過來,朱元璋身邊的老朋友,也沒幾個了。
關于大孫的喜悅,朱元璋迫切的想找人分享,這就想到了這個昔日的老大哥。
湯和對于朱元璋有知遇之恩,不過曾經在常州鎮守的時候,經常因為酒醉犯錯。
在請示朱元璋沒有得到答復后,酒后失言,埋怨的話被朱元璋知道。
以至于平定中原后,論功行賞時,朱元璋以湯和征閩時釋放陳友定的余孽,使八郡重受騷擾。
還軍途中,又被秀蘭山賊寇襲擊,失去二名指揮使為由,不封湯和公爵。
湯和伐蜀回來后,朱元璋又當面數落其逗留之罪,湯和頓首謝罪,此事才作罷。
哪怕被封為信國公的時候,朱元璋仍列舉他在常州時的過失,并命人刻在世襲憑證之上。
直到洪武二十一年,朱元璋不愿兵權被諸多勛貴將領長期把持,還沒公開收回兵權的時候。
這個意圖被湯河察覺到。
湯河自幼和朱元璋一同長大,對于朱元璋的脾性非常了解。
尤其是封信國公的坎坷經歷,讓湯河更加明白,現在的朱元璋,已經不再是兒時的朱重八了。
尤其是胡惟庸案的出現,朱元璋大肆株連殺戮功臣宿將,讓湯河明白,如若一直把持著兵權,只會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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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找機會對朱元璋說道:“臣年事已高,不能再指揮軍隊馳騁戰場了,希望能返回故鄉,為將來死去找一片容身之處。”
朱元璋聽后大為高興,解除了湯和的兵權,賜寶鈔五萬,在鳳陽給湯和修建府第。
兩人這才重歸于好。
至今,朱元璋身邊唯一剩下的老朋友,也只有湯河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