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深明顯愣了一下，苦笑著搖頭，“我也不知道。”這是他的真心話。以高深的性格，他會盡最大的努力，及早做多手準備，避免讓自己陷入這種兩難的抉擇當中，不管是前世混企業，還是今生執教歐洲球隊，他一直都是如此。但如果，將來真的有一天，他不得不陷入到這種兩難境地的話，那他確實也不知道該怎么選，因為不管怎么選，都是對，但也都是錯的。人生嘛，就是這樣，當你走投無路的時候，看似還有選擇，實際根本沒得選。就好像卡卡，放棄就一定是錯的？轉型就一定有機會？任誰都看得出來，托尼·克羅斯、莫德里奇、維拉蒂是最受高深信任的中前衛，還有格拉內羅和伊斯科兩名本土小將，卡卡就算成功轉型了，就能跟他們競爭？在這種事情上，沒有人有資格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去要求別人按照自己的意愿去選。高深和教練組也是經過了一個多月的季前集訓之后，才敢跟卡卡攤開來說的。這是高深對卡卡的一種負責任的態度。卡卡的為難，也是因為他清楚，看似有兩個選擇，但其實他沒得選。或者說，他只能在一個錯誤和另一個錯誤之間做出抉擇。“老大。”卡卡突然往回走，故作輕松地笑了起來，“我就是想聽聽你發自內心的想法。”臉上帶著笑容，但眼神里透著無助。這就是高深眼前的卡卡。高深默默地看著他一會兒，又想了想，醞釀了一下措辭。“你知道，我是九月份出生的處女座，有時候我覺得吧，我這個人也算不上是什么好人，骨子里也挺精明，挺會算計的。”“干我們這一行的，很多時候也都要面臨一些兩難的抉擇，例如，這名球員很好，但不適合，怎么辦呢？例如，這名球員很努力，但達不到要求，怎么辦呢？”“反正，都會有很多這樣的那樣的選擇。”“很多時候，我也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對，還是不對，但我只能說，我都是從本心出發，盡力而為，我不想給自己留下遺憾，做事情但求問心無愧。”卡卡明白高深的意思了。其實，像今天這樣的談話，要是換一個主教練，也許根本就不會存在。因為他可以不談，選擇耗時間，等耗到一定程度了，卡卡自己受不了，做出了選擇，那他就不會為難了。但高深沒有，他選擇了開誠布公，這本身就代表著他對球員的這份照顧和心意。正如他自己所說，他做事但求問心無愧。“伱有了解過利茲聯嗎？”高深突然問道。“當然。”卡卡點頭，“全世界都知道，那是你和你太太的球隊。”高深笑了笑，這個世界真的沒有秘密。“在利茲聯一線隊有一名球員，他叫杰米·瓦爾迪，二十五歲了，至今為止，在職業聯賽出場次數不超過十次。”卡卡愣了一下，利茲聯還有這樣的球員？真的非常沒有存在感。高深生怕他不信，特地打開手機app，找到了利茲聯的球員列表，里面真的有杰米·瓦爾迪的資料，并遞到了卡卡的面前。“這名球員也沒什么特別的地方，速度比較快，從小的青訓球隊謝周三也不是什么大球隊，一直在低級別徘徊，但他甚至都混不到一份謝周三的合同，然后就去了很低很低級別的聯賽踢球。”“我看到過他踢球，我覺得他全力以赴，真的是特別拼命，而當時我就在想，都混到這么差了，怎么還能這么拼呢？是什么支撐著他如此不顧一切地投入比賽？”卡卡默然了。這樣的球員有嗎？有，而且很多，但不是每一個都能被高深看到。現在的頂級聯賽已經變成了名利場，像這樣純粹的球員，很少很少。所以這名瓦爾迪只在低級別的業余聯賽效力。“從他的身上，我看到了一道光，我會想，像他這樣的人，給他機會，能不能取得成功？他有沒有可能成為一名優秀的職業球員？在英超立足？甚至進入英格蘭國家隊？”“我還在想，如果當他從沒有什么名利可言的業余聯賽，來到了當時的英冠，甚至進入了英超這樣的名利場，他還能夠保持住這樣的心境嗎？”“我跟他談了很多次，我決定給他一次機會，我把他買到了利茲聯。”卡卡暗暗松了一口氣，這有點像是灰姑娘的童話故事。“突然從業余聯賽到英冠聯賽，尤其是利茲聯這種在英冠都具備相當出色競爭力的球隊，壓力是非常非常大的，瓦爾迪身上有一大堆業余聯賽的臭毛病，需要改，他原來的踢球風格跟利茲聯不大匹配，這也需要他去改。”“那是常人所無法想象的痛苦，但我相信，你是能夠理解，甚至有所體會的。”卡卡重重地點頭，他感受得到。“有一天晚上，他突然給我打電話，在電話里痛哭流涕地告訴我，他很痛苦，他很難受，很絕望，他不想干，不想踢球了，他想要回去流水線工作，他扛不住了。”“我當時，心里頭也是特別難受，我甚至有點懷疑，我是不是在拔苗助長？”這是高深最真實的感受。因為他當時真覺得，自己一下子把瓦爾迪從業余聯賽提拔到了英冠，看似幫了他，但實際上有可能是拔苗助長，反而害了他。“但我依舊還是硬著心腸告訴他，我會假裝沒接到這通電話，如果他想要放棄，明天再打，我會成全他。”“他沒打，對嗎？”卡卡滿是期盼地問。因為，瓦爾迪現如今還在利茲聯的英超報名名單里。高深點頭，“他沒打，甚至從那以后，他就再也沒有透露過半點想要放棄的念頭。”“我覺得，可能在那天晚上，他是真的崩潰了，因為那太難了，但他熬過來了，所以又堅持下來了。”“上賽季，利茲聯的主教練薩里跟我說，這小子進步很大，球隊給了他幾次出場機會，表現竟然還不錯，可有趣的是，本賽季利茲聯升入英超了。”“好不容易適應了英冠，突然間球隊升入英超，他又跟不上了。”“我之前，特地了解了一下利茲聯的夏季集訓和熱身賽表現情況，這小子排名墊底，是隊內的第四號，甚至是第五號前鋒。”“利茲聯的技術總監告訴我，雖然如此，但他依舊還是每天都堅持訓練，每一堂訓練課都全力以赴，每一次出場他都會拼盡全力。”“我覺得，他不是一個聰明人，因為聰明人不會選擇這種愚笨的方式，堅持這份渺茫的希望，但他是一個可敬、可貴的人，因為他的身上我看到了最純粹的足球的光芒！”卡卡聽完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重重地點頭，“我明白了，老大，謝謝你。”……高深并不知道卡卡到底明白了什么，又或者他會做出什么樣的決定，但不管怎么樣，他都會尊重卡卡的選擇。皇馬也是如此。畢竟像這個級別的巨星，哪怕是落魄到現在這種境地，也都應該得到尊重。送走了卡卡之后，高深也跟著出門，順便把齊達內也給叫上了，一起前往伯納烏。球隊的夏季熱身賽踢得并不理想，或者說，踢得很爛，這導致外面現在鬧得沸沸揚揚的，球迷也是人心惶惶。皇馬公關部經過輿情調研后，覺得在現在這種時候，高深有必要出面做一些澄清和解釋。簡單點說，就是要安撫皇馬的球迷和會員。有時候，高深是真的不喜歡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媒體，盡管他自己也從這些媒體的炒作當中嘗到甜頭，但他們的這種炒作很多時候也給他帶來了非常大的麻煩。說穿了，他們就是想要制造噱頭進行炒作，所以就拼命地制造一些話題。皇馬現在有問題嗎？當然有，誰沒有問題？高深過去這些年，熱身賽成績一直都很糟糕，他們不知道？當然知道。那為什么還要炒作呢？他們傻嗎？不，他們不傻，相反的，他們之所以不停地炒作，就是因為他們想要制造話題，甚至煽動球迷，博取銷量。有人也許會問，那高深為什么不重視熱身賽成績？拜托，熱身賽本身就是為了熱身和練兵。例如，讓托尼·克羅斯踢中衛，所有人都覺得傻。但一來，這能夠增加托尼·克羅斯在球場上換位思考的經驗，更能明白中衛的處境；二來，在高深的戰術體系里，單后腰是經常要回撤到中衛的，不讓托尼·克羅斯嘗試一下，將來真要派上用場，怎么辦呢？訓練？訓練如果能達到實戰一樣的效果，那就不是訓練了！甚至，很多時候，熱身賽的效果都跟實戰有距離。高深每次都是借助熱身賽來練兵，真正發揮出熱身賽的價值和作用，這有問題嗎？可偏偏，這些媒體就喜歡炒作大新聞。皇馬作為世界足壇第一大網紅，一下子就爆了。當然，這也跟皇馬熱身賽的糟糕成績有關系。所以，高深只能同意，在伯納烏球場召開一個新聞發布會。他想要借此機會跟媒體，跟皇馬球迷好好的聊一聊。很多事情，或者說，過去這些年，媒體有問題，皇馬的球迷也有問題。高深覺得，有些事情還是應該開誠布公地談談。只有這樣，他的球隊才能得到一個清凈的比賽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