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飛看著黃德祿，一時間沒急著說話。過了片刻才問起黃允中的病情。黃德祿苦著臉，嘆道：“大夫說，情況好的話，一年”杜飛跟著嘆了一聲，回想當初也算一個故人。問道：“接下來你們是什么打算？”黃德祿咽了一口吐沫，答道：“之前是有些人豬油蒙了心，現在那些人都處置好了，接下來……肯定要撥亂反正，父親從小教育我們，生是花夏人，死是花夏鬼……”杜飛不置可否的勾了勾唇角，到了現在他已經確定，事情沒這么簡單。現實可不是小說，沒有那么多戲劇性的一波三折。如果真像黃德祿說的，因為他父親的身體情況，被元老派鉆了空子，邏輯上的確說得通。但真出現這種情況，他們父子再想把權力奪回來可就沒那么容易了。可是在昨天黃德祿來了之后，杜飛已經收到了那邊的情報，最終黃允中父子覆滅元老派不費吹灰之力。這說明什么？要么是元老派蠢到沒邊，要么就是黃家父子壓根兒沒失去對權力的掌控。前者顯然是不可能的，元老派那些老登雖然不怎么高瞻遠矚，但對權力絕對相當貪婪。一旦有機會，絕不會輕易放手。他們之所以輕易被黃家父子翻盤，只有一種解釋，就是從頭到尾，他們都沒拿到真正的權力。也就是說，大概率黃允中父子挖了一個大坑，讓這些老家伙自己往里跳。至于為什么，也很好解釋，就是黃允中的身子不成了。同時，杜飛也明白，這次自己算是被他們當槍使了一回。不過這倒是沒讓他動怒，正治本來就是這回事，你利用我，我利用你，想要不被利用，除非你沒有利用價值。區別只是被當槍使了之后能獲得什么回報。如果對方得了便宜賣乖，這事兒肯定沒完。但黃德祿今天來的態度還是很端正的，而且后續黃允中病逝，剩下黃德祿接班，還要仰仗杜飛。杜飛眼睛微瞇，思忖了片刻道：“抽出來五千人，到真臘去。”黃德祿心中一凜，盡管來之前做好了準備，這次來絕不會輕易達到目的。他們父子從來不敢把杜飛當成傻子，不管是什么人，只會傻一時，不會傻一世，好些事都是當時沒反應過來，可在事后，仔細一想，多半都能想通透。但杜飛一張嘴就要五千人，還是讓黃德祿吃了一驚。畢竟他們手下真正拿得出手的部隊也就不到兩萬，杜飛要的肯定不是雜牌軍，可一旦抽出五千精銳，可是傷筋動骨了。杜飛見他遲疑，淡淡補了一句：“我保證，蘇比安不會動。”黃德祿回過神來，情知不能推脫，索性把心一橫：“好！”杜飛這才點點頭，算是把之前的事翻篇兒了。轉又說起了這次元老派跟奧洲合作的具體情況。古晉的情報系統雖然查到一些，但其中細節只有他們內部人知道。黃德祿和盤托出。根據他們與奧洲的協議，整個努沙登加群島都歸黃家，奧洲則要北邊的巴布亞和馬魯群島……結果奧洲背信棄義，沒通知他們直接在蘇拉威島動手，試探杜飛這邊的反應。大抵情況跟杜飛之前預料的差不多。杜飛默默思忖著，奧洲明顯不是真跟黃家合作，充其量是利用他們打亂杜飛的陣腳。包括在蘇拉威島的布置，也是一個意圖。趁機挑起事端，制造混亂，再看后續，最好能挑動土著獨立。到時候杜飛這邊既有真臘的戰局，又有東爪哇和蘇拉威島的動蕩，肯定手忙腳亂。奧洲就能從容不迫拿走巴布亞和馬魯群島。“還真是好算計”杜飛眼神陰鷙，暗暗咬牙冷笑。不過現在還有一個問題，就是阿美莉卡在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校色。雖然目前看，阿美莉卡是朋友，但杜飛從來就沒相信過阿美莉卡的人品。跟他們，必須既合作又防備，否則吃虧就得打斷牙齒往肚子里咽。只不過這次奧洲明顯低估了杜飛手里的牌，首先就是蘇拉威島，杜飛出手果斷，直接雷霆鎮壓，絲毫不給他們機會。再就是東爪哇的黃家，奧洲以為是在利用對方，卻不知道黃允中父子也在利用他們給元老派挖坑。最終一番操作下來，東爪哇根本沒像他們預料的，成為牽絆杜飛的力量。反而逼的黃家父子更死心塌地投靠杜飛。杜飛想罷，又看向黃德祿，不緊不慢道：“奧洲承諾，把努沙登加給你們？”黃德祿愣一下，不太明白杜飛是什么意思。杜飛一笑：“洋人這么大方，咱自己人更不能摳摳搜搜的，我也按他們的條件，把努沙登加給你。”黃德祿有些懵，他這次來真沒想有這種好處，在他們父子的計劃中能順利完成權力傳承就是勝利。至于說開疆拓土，實在是想多了。但在杜飛看來卻是必須得，就像有人搞對象，處過一個富二代，就會大幅拉高預期，再跟普通人處會帶來強烈落差。談不上對錯好壞，人心就是如此。這件事也是一個意思，奧洲那邊抬高了籌碼，杜飛要是不跟，固然結果一樣，黃德祿離不開杜飛的支持，但在東爪哇其他人心里未嘗不會留一根刺。杜飛索性順水推舟，反正不需要他出錢出人，想要地盤就自己去打。至于努沙登加王國，原本就是當初為了對付蘇哈圖，聯合能夠聯合的一切力量形成的結果。現在蘇哈圖早成灰了，努沙登加王國對杜飛而言已經沒有戰略意義。反倒可以利用努沙登加徹底掐滅黃家存在的不確定因素。隨后黃德祿又是一番賭咒發誓，才結束了這次會面。在他走后，杜飛再次陷入沉思。過了半小時，陳方石過來，朱麗也在場，三人開了一個碰頭會。陳方石了解情況后，不由得皺眉道：“奧洲人想干什么？”不等杜飛說話，朱麗先輕笑一聲：“問題恐怕不一定出在奧洲身上。”杜飛挑眉看去：“你是說……阿美莉卡？”朱麗點頭：“現在我們跟阿美莉卡雖是合作關系，但從根本上阿美莉卡都不希望我們在南洋坐大。”杜飛和陳方石認同這個觀點。不管怎么合作，以杜飛和林天生為核心的婆羅洲，背負著太濃重的花果背景，阿美莉卡既要利用也要防備。關于這個，杜飛心知肚明，也沒不切實際的指望。反正大家都是互相利用，利益放在前面，就別談什么感情。最終看誰棋高一著罷了。即便如此，杜飛也不會不吭不響，當即讓人給阿美莉卡發去電報。在電報里表明了嚴正抗議和極度憤慨，同樣身為阿美莉卡的盟友，他在前方跟速聯的仆從拼命，奧洲卻在他身后捅刀子，這是赤裸裸的背叛，是自由世界的叛徒，是沒節操的內奸……總之，在電報上，把一切邪惡的名頭都按在了奧洲的頭上。最終提出要求，奧洲必須停止這種行為，并道歉賠償。至于賠償什么，杜飛并沒提及，反正就是姿態，奧洲根本不可能真賠。這封電報最大的作用其實是告訴阿美莉卡在，事情很嚴重，老子很生氣，你必須來安撫我，否則老子就撂挑子。雖然在電報里一字沒提撂挑子，但暗示的全是這個意思。話說回來，杜飛不是常校長，遇到事全指望‘友邦’伸張正義。杜飛知道這種情況，除非是親爹，誰都指不上，必須拿出決心，讓敵人知難而退。電報發出去后，當即下令停留在真臘海域的古晉號巡洋艦撤回來，簡單休整之后與歸墟號匯合，組成一支兩艘導彈巡洋艦、四艘驅逐艦的艦隊，在馬魯群島以及巴布亞海域進行演習。此舉一來是告訴阿美莉卡在，電報上說的不是開玩笑，把巡洋艦調回來，表明決心。二來震懾奧洲，并讓本地的土著看看誰的軍艦大，誰的炮筒粗。奧洲的海軍力量雖然強，還擁有一艘二戰時期的航母，但單論唬人這兩艘改裝的導彈巡洋艦絕對能壓過一籌。可惜最大的坤甸號改造仍差點意思，不然集中三艘導彈巡洋艦的氣勢更足。至于林天生那邊，提前得知了家里的情況，開始配合杜飛收縮防線。一是確保安全，尤其是靠海邊的南線，失去古晉號的炮火支援，敵人可能趁機發動反撲。二是做出一種姿態，如果阿美莉卡不拿出態度，隨時存在退出戰爭的可能。如此短短幾天，南洋的形勢頗有些云波詭譎。局外人甚至完全看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么事。……遠在萬圣屯，懷特宮的辦公室內。即將卸任的尼可看著面前的報告，臉色難看的抬起頭看向辦公桌對面的醬軍。“伍斯特先生，是誰允許你們這么干的？”尼可大統領語氣平淡，眼神卻帶著凌厲，把報告往前面一摔：“這是你們六角大樓惹出來的麻煩，你們自己解決，不要來找我。再有幾個月我就卸任了，管不了你們了……”坐在對面的白人醬軍一臉無奈：“大統領閣下，我非常抱歉，沒人想到會是這個結果，但預防花果勢力徹底控制南洋的策略，也是您同意……”不等他說完，尼可用力一拍桌子：“我是同意了！但現在是什么時候？他的十幾萬人正在跟越國戰斗，你在這時候去惹他，指望他忍氣吞聲？”對面那人無言，事情到了這一步，肯定要善后，怎么辦？尼可眼睛微瞇，向后靠在寬大的真皮椅背上，揮揮手讓這人出去。用力捏了捏鼻梁，他能感覺到隨著卸任日期的臨近，權力正在他的指縫快速流失。……杜飛那邊，雖然展現出了強硬態度，杜飛心里清楚，只能到此為止。無論如何，真臘的戰爭不可能停止，那是能從阿美莉卡要來三代戰機，以及獲得資本轉移的最大前提。更不可能兩線開戰，三十年前小胡子的例子歷歷在目。至于怎么對付奧洲，一時間也沒什么特別好的辦法。目前奧洲的工業能力還在，軍事實力相當不弱，唯一硬傷就是人少。真要打起來，勝負不好說。就在杜飛進退兩難，奧洲那邊卻不打算給他更多權衡的時間。這天下午，杜飛接到一個電話，頓時臉色難看。朱麗也在，問他“怎么了”？杜飛沉聲道：“奧洲借口有私人探險隊在巴布亞雨林里失蹤了，向雅佳達提出出動陸戰隊上島搜救。”朱麗皺眉，她這些年早就鍛煉出來，當然明白這件事隱含的意義。在東爪哇布置失敗，索性明刀明槍來。皮球被踢到杜飛腳下，答應還是不答應？答應，肯定是不能答應的，這是臉面和果格的問題。而且一旦答應，就等于開了口子，以后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奧洲會像小卒過河一樣，今天拱一步，明天拱一步。可如果不答應，以現在的情況，奧洲仍會派人上島。到時候怎么辦？這次，奧洲那邊很明顯是有恃無恐，認定了杜飛被牽制在真臘，不敢跟他們撕破臉。再就是阿美莉卡的態度。從越戰抽身后，阿美莉卡甩脫了包袱，對花果的需求沒那么迫切。再加上即將換屆，必然出現更多不確定因素。想到這里，杜飛不由眉頭皺的更深，心里合計著看來必須得給阿美莉卡找點事做，否則這個貨閑著沒事兒就搞幺蛾子。尤其得讓他們繼續感受到來自速聯鐵拳的壓力。想到這里，杜飛不由得看向了墻上的世界地圖，目光鎖定在阿富汗所在的位置。自從71年戰爭后，印杜遭到史無前例的失敗，這里的形勢發生了很大變化。原本在地緣上，阿芙漢和印杜傾向速聯，壩基斯坦和波斯是阿美莉卡的盟友。總體而言，速聯略微占優。但印杜被打殘，實力大幅萎縮，被東邊和南邊的敵人牢牢圍住，等于速聯手里只剩下阿芙漢這一張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