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消息,黃家人全都愕然,他們沒想到古晉方面的反應這么快,這么果斷決絕。毫不猶豫先停掉了他們的航線,正是他們重要的財正收入。他們原以為,以目前的形式,古晉至少會有所顧忌,畢竟十幾萬精銳遠在真臘,難道不應該以大局為重嗎?這么沖動,完全不是成熟的正客該有的抉擇。只有黃德祿和黃德彪對視了一眼,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以他們跟杜飛共事的經驗,這正是杜飛的風格,而且事情還沒結束。雖然他們并不認為,杜飛在這種情況下會真對他們下死手,但不下死手不等于沒有手段讓他們難受。軍艦和航線停航只是開始。果然黃德祿和黃德彪猜得沒錯。就在他們收到航線中斷的消息時,位于雅佳達的蘇比安也接到了杜飛的電報。電報內容很簡單,爪哇島中部與黃家交界的戰線發動攻擊,杜飛將會派遣兩架炮艇機為他提供火力支援。事后,作為回報,這兩架炮艇機會以優惠價格賣給蘇比安。之前蘇比安見過炮艇機在歸墟群島的威力,就想購買這種飛機。之前杜飛顧及黃家的反應,再加上蘇比安手頭并不寬裕,最終不了了之。這次倒是讓蘇比安如愿了,而且拿到這兩架炮艇機,對他下一步在蘇門達蠟島的行動也更有利。對于這種好事,蘇比安毫不猶豫欣然應允。不久后,泗水這邊還沒想好怎么解決歸墟號和航線中斷的問題,又突然遭到了老對頭的進攻。會議室內,黃家以及其他幾個大姓家族的重要人物齊聚在一起。所有人都臉色凝重。他們倒是沒互相指責,因為之前決定與奧洲合作,黃家的元老派跟這些大家族私下都通了氣。只是沒想到,古晉方面反應會這么激烈,如今刀子扎回來讓他們感覺到切膚之痛。更重要的是,到現在為止,古晉都沒動用實質的力量,充其量就是一艘歸墟號巡洋艦外加兩艘驅逐艦。斷絕航線是經濟手段,西線則是利用了蘇比安。他們自以為,古晉要出手必然大動干戈,可人家只動了動手指頭就讓他們異常難受。“諸位,事到如今,要怎么辦?都說說吧”黃允中臉色蒼白,坐在會議桌的主位上。原本正在住院的黃允中強撐著從醫院出來,顯得十分虛弱。會場里沒人做聲,支持黃允中父子的,此時巴不得看笑話,那些所謂的元老派,之前多囂張現在就多尷尬。半晌沒人應聲,坐在黃允中旁邊,離他最近的老者終究忍不住輕咳了一聲,打算打破尷尬局面。畢竟僵持著解決不了問題。豈料沒等他說話,從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緊跟著一名青年軍官進來,喊了一聲“報告”。瞬間眾人全都扭頭看過去。青年軍官快步來到黃允中旁邊遞上了一份電報。黃允中掃了一眼,令他臉色更難看,抬起頭掃視在座的眾人,沉重道:“西線的加布縣和棉東縣失守了,我們損失了兩個團……”此言一出,在場的人全都大吃一驚。他們雖然知道蘇比安下令發動進攻,卻沒想到壞消息來的這么快。按道理蘇比安手下的戰斗力不應該這么強,居然一下就擊潰了上千人。黃允中頓了頓,又道:“對方出動了兩架炮艇機,從空中進行火力掩護……”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蘇比安哪兒來的炮艇機?這分明是古晉方面對他們的懲罰。“大統領,這……”眾人看向黃允中,不由有些恐慌。之前歸墟號的威逼,包括斷絕航線,雖然讓他們難受,卻不致命。巡洋艦開不到陸地上來,航線停了大不了少賺一些。可現在蘇比安的人從西邊打過來,這可是要命的威脅。雖然從現實出發,杜飛應該不會支持蘇比安把他們滅了,那對杜飛而言并沒有任何好處。可是再想到杜飛的年齡,他們心里又不太有底了,畢竟有句話叫年輕氣盛,萬一杜飛一出一猛,不計后果,怎么辦?這時,坐在中間的黃允中終于說話了:“暫時休會吧”隨即起身進入了旁邊的休息室。黃德祿兄弟立即起身跟上去,不忘詢問:“父親,您沒事吧?”黃允中沒應聲,只是步履蹣跚的進了休息室的門。甚至最后一抹背影還有些佝僂。然而,就在房門關閉的瞬間,本來病殃殃的黃允中氣質陡然變了,好像沒事兒人一樣直起了腰。黃德祿和黃德彪也沒意外,早知道黃允中是裝的。黃允中過去,坐在沙發上,輕輕咳了一聲:“接下來按計劃行動。”黃德彪立即應了一聲,表情嚴肅的從另一個門出去。這間休息室在會議室旁邊,從這邊出去就是走廊。黃德彪腳步匆匆,眼神異常堅定。黃德祿卻皺了皺眉,低聲道:“爸,非要走到這一步嗎?”黃允中抬了抬眼皮,眼中閃過一抹陰鷙:“你覺得為父心狠?”黃德祿連忙低頭:“兒子不敢。”黃允中輕哼一聲:“你當然不敢我這么做都是為了誰?”黃德祿沒做聲。黃允中嘆道:“要不是查出這個病,原本也不用這么急,等你和德彪慢慢積蓄人望和實力,將來順順當當把擔子交給你們。但是現在……我等不起了……”說到這里黃允中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黃德祿忙道:“爸,您別說了,趕緊喝口水壓壓。”黃允中咳嗽著擺擺手,拿出兜里的白手絹捂在嘴上,咳嗽完了卻是留下一片血痰。原來不久前,黃允中查出了肺癌,情況相當不樂觀。根據醫生估計,最多也熬不過一年了。他剛才在外面,虛弱是裝出來的,但病卻是真的。只是在目前,還沒虛弱到那種地步。如果沒有這個病,這次根本發展不到現在的地步。早在黃家這邊元老派開始跟奧洲接觸的時候,黃允中就已經知道了。如果他這時候跟杜飛聯系,聯手把苗頭扼殺是很簡單的。但黃允中并沒有那么做,而是一味放任,甚至推波助瀾,住院給對方機會。黃允中緩了緩,看了一眼黃德彪剛出去的房門:“德祿,我這個當爹的能幫你的只有這些了。德彪的性子你比我清楚,日后你看好他。”黃德祿連忙點頭。黃允中又道:“這次過后,我幫你拔掉這些老家伙,你要多多提拔家族里的年輕人。”“父親,我知道。”黃德祿輕聲答應。黃允中嘆口氣:“造化弄人啊!都是同宗同姓的一家人,要不是……不至于弄到這個地步。”黃德祿開解道:“父親,您別這么說,當初您給了機會,是他們非要往死路上走。要是不去勾結洋人,不利欲熏心,誰能動他們?”黃允中默然,等了片刻道:“前線那邊不會有問題吧?”黃德祿道:“您放心,我都準備好了,布置了二道防線。”黃允中情緒復雜道:“當初,為了攻打這兩個縣,我們足足損失了兩千多人,沒想到……要白白拱手送人,我對不起那些犧牲的弟兄們”黃德祿沉默,不知道怎么勸解。演戲肯定要演全套,況且要是沒有足以壓死人的罪名,怎么徹底清除元老派的勢力。兩個縣底盤,上千人的損失,再加上得罪了古晉,停止航線的經濟損失……只有如此才能匯聚一股足以壓死元老派的力量。也只有如此,黃允中才能放心吧權力交給黃德祿。……會議暫停了半個多小時。這正是黃允中給他們消化,并且思考當前形勢的時間。一些聰明人立即就明白,這次元老派徹底失敗了,接下來要想安撫古晉,只有依靠黃家父子。包括那些黃家的元老派,在聽說丟了兩個縣的消息時,也知道大勢已去了。再次回到會議室。黃允中沒再拐彎抹角,計劃到了這一步,可以說大局已定了。他目光掃視在場的人:“諸位同仁,為今之計我們必須盡快尋求古晉的諒解……”眾人都沒做聲,只有那幾名黃家元老神色復雜。尋求古晉的諒解,怎么尋求?如何諒解?這必然要付出代價。他們就是那些代價。坐在黃允中旁邊,離他最近的老者,眼睛渾濁的注視著黃允中緩緩搖頭,想通了前因后果,站起身道:“允中啊!你好啊!”說著還伸出了大拇哥:“我是真沒想到,你居然這么……”看他的口型似乎想說‘狠’,但話到嘴邊又變了:“你是真高啊!把我們這些老家伙都玩弄于股掌之間。”黃允中面無表情看著老者并沒有回應。老者在片刻后,與他的對視中先敗下陣來,搖頭苦笑:“罷了,罷了我黃家能有你這樣的人掌舵,我們這些老不死的也放心了。”黃允中抿了抿唇,還是沒有說話。老者也識趣,沒再多說什么,轉而向外走去。他知道,這次他們徹底輸了,與其繼續糾纏,不如留個體面。然而,到現在他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還是那句話,如果黃允中健康,完全可以容忍他們這些人存在,但他的身體堅持不了多久了,決不能允許這些可能威脅到黃德祿的因素繼續存在。元老派這些人輩分極高,他現在還算勉強,要是換成黃德祿,就是孫子輩兒的。結果,老者一開門,看見的就是一臉兇神惡煞的黃德彪。在黃德彪的身后則是全副武裝的憲兵。老者一愣,不由得心頭一沉,喝道:“黃德彪,你干什么!”黃德彪一咧嘴,冷笑道:“干什么?大義滅親!勾結洋人,吃里扒外,給我抓起來!”老者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兩名身強力壯的士兵抓住。他年老力衰哪掙脫得開,只一個照面就被控制住。黃德彪沒停下,直接帶人進門,把會議室里的,屬于元老派的人全都抓住。這些人不僅僅是黃家的,還有其他幾家站同樣立場的人。轉眼間,會議室里的人少了一大半。黃允中看了看剩下的人,淡淡道:“好了,現在說一說怎么善后吧”……當天晚上,一架小型飛機從泗水起飛降落在古晉機場。黃德祿從飛機上下來已經是夜里九點多了。機場里倒是并不冷清,作為東歐和中東兩條航線的起點,這座機場半夜仍有滿載的運輸機起飛。黃德祿從小飛機上下來,不由得駐足看了幾秒,隨即深吸了一口氣,跟隨接待的人,快速出了機場,上了外面的轎車。作為老相識,雖說關系出現了一些問題,杜飛也沒為難黃德祿,安排級別不低的住處,卻沒答應黃德祿希望連夜跟杜飛見面的請求。這表明了杜飛對待他們的一種態度,這令黃德祿有些失望。直至第二天早餐,黃德祿才見到杜飛。“老黃,快坐,咱們有些時候沒見了。”杜飛看見黃德祿立即笑起來,仿佛雙方根本沒有齷齪:“沒吃早餐吧一起吃一口?”杜飛十分隨意,就像老朋友重逢。黃德祿卻不敢怠慢,立即道:“杜領導,我我今天來是跟您負荊請罪來了!”說著眼里擠出眼淚疙瘩,就要單膝跪在杜飛面前。杜飛連忙扶住他:“哎!老黃,你這是干什么。”黃德祿哭喪著臉:“事情弄成這樣,我……我……我是真不知道怎么面對你。”隨即就把事先斟酌,準備的說辭說了一遍。杜飛聽說黃允中竟得了重病也吃了一驚,隨即恍然大悟。之前古晉這邊雖然在東爪哇有些情報渠道,已經知道那邊大致的情況,但總有些情況說不通。現在知道黃允中的身體出了問題,好些事情就說得通了。杜飛心念電轉,腦子里有了整件事的大致輪廓。黃德祿自然是隱瞞了他們父子故意縱容元老派的情況,只說因為黃允中的病情,被人鉆了空子,才搞成這樣。對于他說的,杜飛半信半疑。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東爪哇親奧洲的元老派被一網打盡了。再加上黃允中的身體原因,后續黃德祿、黃德彪兄弟,要順利承接權力,必須且只能依靠杜飛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