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先生精明了一輩子,能夠在暹羅這種環境下,做生意幾十年不翻車,足以說明他的眼光,更是知進退。當杜飛提出要跟他一起合作做生意的時候,這位吳老先生立刻就明白了,杜飛是要他在暹羅商場上這些年積累的信譽和威望。做生意是賺錢,是錢生錢的買賣,在這方面杜飛和顧丹都不適合出面。顧丹是軍閥,杜飛則是外人,很難讓當地人信任。這就需要一個像吳家這樣的中間人來居中調和運作。按說,以吳家的立場來說,這未必是一件好事。吳家的錢已經不少了,這些年在商場和暹羅的軍正都打通了人脈,一般人也不敢來盤剝他家。至于說杜飛點的,讓人家薅羊毛,其實也沒什么。做生意,人家憑什么讓你賺這個錢,那些本來就是預備出來疏通關系的,區別只是給誰,給多少。而現在,杜飛上門來主動找到他,等于宣布他之前那套全都作廢了,他要跟杜飛和顧丹合作。這個合作看似能比之前賺的多,卻蘊含著許多不確定的風險。比如杜飛和顧丹這兩個人究竟什么性格,會不會朝令夕改?會不會提出別的過分的要求?對于吳家來說都需要重新磨合。如果有得選,這位吳老先生必定不會輕易答應杜飛的要求,但他有選擇嗎?在杜飛出現在他家的那一刻,這件事的結果就已經注定,除非他吳家立即放棄一切離開暹羅。杜飛并沒有在吳家多待,不到半個小時就離開了。吳老先生一直送到門外,面帶笑容的看著杜飛的車隊走遠,笑容收斂下去,露出一抹愁容。回到屋里,在一樓的客廳站著一名中年男人,正是吳家的大少爺吳遠,也是吳家這一代的接班人。“父親”吳遠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老者“嗯”了一聲,抬手比劃了一下:“走,到書房去說話。”吳遠跟著上了二樓,來到一間書房。一進屋吳遠就問:“父親,剛才我都聽見了,您是什么意思?”剛才的會客室旁邊有密室,吳遠就在旁邊聽著。這位吳老先生嘆口氣道:“我什么意思重要嗎?難道還能拒絕嗎?”吳遠皺眉道:“父親,難道他還能……”他沒把話說完,但意思很明顯。吳老先生挑眉瞅他一眼:“為什么不能?你沒看見這些天那些飛機?沒聽見剛才王宮傳來的槍炮聲?原先我們拒絕不了王室,拒絕不了軍方,你憑什么覺著,能拒絕比他們更強的杜飛?就因為咱們也是花人?阿遠,我跟你說過,生意人最忌諱想當然。”“是”吳遠立即低頭應諾。吳老先生嘆口氣:“你要記住,人家手里有槍桿子,只要是槍就能打死人,這個杜飛是個敢開槍的,你難道忘了當初蘇哈圖是怎么死的?”吳遠臉色微變,驀的反應過來:“父親,您是說……這次咱們那位陛下……也要夠嗆?”吳老先生抿了抿嘴唇到:“這個不太好說,但按現在這個形勢,恐怕……最主要的是,他過線了,殺了他農。”吳遠嘬了嘬牙花子:“這……這可是弒君!”吳老先生撇撇嘴,瞪他一眼道:“你年紀不大,怎么比我還頑固,什么狗屁弒君,一個番邦國王,要擱漢唐我天朝一介使者一句話便可將其斬了。”吳遠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說什么好。吳老先生接著道:“阿遠,你不要想太多,這次固然有風險,但也未必不是咱們吳家的一次機會。這幾年的形勢難道你還沒看出來?大陸那邊已經回到聯合果了,成了五大常任理事,是世界承認的大國。再則在南洋,先是有單北,再有婆羅洲。尤其是婆羅洲,蘇哈圖什么人,那也是堪稱一時梟雄的人物,硬是讓杜飛一個小年輕給搞成現在的局面。這說明什么?說明那邊已經把勢力輻射過來了。”說到這里,吳老先生更是意味深長注視著窗外,稍微緩了緩繼續道:“更主要的是,面對這些動作,阿美莉卡有什么反應?”吳遠已經反應過來:“您是說阿美莉卡默認了?”吳老先生道:“不錯,這才是最重要的,現在的大勢已經很明朗了,花美聯手,對付速聯。作為回報阿美莉卡在南洋理解花果的利益相關……”吳遠道:“可是這么說的話,父親您為什么還愁眉不展的?”吳老先生嘆口氣道:“大勢雖然在此,但具體到做生意卻不能這么看……總之,這件事不是那么簡單的,一旦跟他們合作,有些事情我們必須沖在前面承擔壓力,能不能頂得住……”吳遠此時反而更通達:“父親,剛才您也說了,這件事拒絕不了,既然拒絕不了還有什么可煩惱的?”“話是這么說。”吳老先生嘆口氣:“人越老膽子越小,怎么能不想呢”……而在同一時間,遠在莫思科的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內。一名老者面前的辦公桌上放著一派照片。照片上正是從曼谷拍攝的,運8機隊從空中飛過去的場景,還有從機場起降的畫面。老者穿著白色西裝,手里掐著一只高希霸雪茄。煙氣在老人的嘴里轉了一圈,緩緩吐出來,遮掩了面頰。在辦公桌的對面站著四個人,兩名穿著軍裝,兩人則是西裝。老者夾著雪茄的手在辦公桌上敲了敲,淡淡道:“說說吧,到底什么情況?”一名穿西裝的中年人道:“這是剛從南洋收到的,根據目前掌握的情況,古晉出動了大批運輸機,對暹羅的機場實行了空中突襲,占領了曼谷機場及其周邊的附屬地區……”老者臉上沒什么表情,耐心聽對方說完問道:“阿美莉卡是什么反應?”那人回答:“目前并沒有做出回應,但根據目前的情況,對方似乎默認了。”老者皺了皺眉道:“看來我們東方的同志徹底倒向了對面,背棄了他們的信仰。”在場幾人默然,涉及到這個問題,輕易不能表態。老者說完,轉又想起來什么:“古晉……這個名字有點耳熟。”一名穿著軍裝的青年提醒道:“實際控制這里的人叫杜飛的,您曾為他頒發過一枚獎章。”老者恍然:“對了,我想起來了,梅爾金同志的孫女似乎跟這個杜飛走的很近。”另一名穿西裝的中年人立即接茬兒:“是的,娜塔莎同志與北高麗的樸折同志,以及這個杜飛共同構建了一條從南洋到莫思科的航線,最近市面上出現的大批新鮮水果就是通過這條航線過來的。”說話間還下意識的瞅了一眼放在旁邊的水果盤,那里面放著菠蘿,還有兩個芒果。老者點點頭:“這件事我知道,基層的同志們反響很好,豐富了民眾的生活。”中年人暗暗松一口氣,連忙附和道:“是的,正是在您的英明領導下,我們的國家建設在方方面面才能取得超越阿美莉卡的偉大成就。”老者十分受用,隨后目光又回到這些照片上:“杜飛……對了我們在安達群島的基地,最早也是這個小家伙提出來的吧?”另一名軍裝中年人點頭:“是的”老者看著照片,又吸了一口雪茄:“挺有想法的小家伙,膽子也很大,運輸機的戰術用的不錯。”在場的幾個人不太明白這是什么意思,卻也不敢多問。這件事不簡單,因為涉及到杜飛,就牽連到了娜塔莎和她的家族。這里面的情況非常復雜,攪和進去并不是什么好事。另一方面,新德李郊外別墅內。新迪拉的頭發已經完全白了,這兩年令她熬心熬力,身體大不如前了。不僅看起來更老,頭發更是一根黑的也沒有了。此時,類似的照片也擺在她的面前。與莫思科那位風輕云淡的態度不同,新迪拉的臉色異常難看。并不是因為暹羅的情況,而是單純的因為運8飛機。她甚至難以置信,照片中的運輸機竟然是花果建造的!明明當初起步的時候,印杜的工業基礎遠超花果,當年英果人離開的時候留下的是一個半工業化的印杜。而花果卻是滿目瘡痍,一窮二白。為什么短短二十多年,花果就能獨立制造這種大型運輸機!雖然運8嚴格來說只是中型運輸機,但在新迪拉看來能載重二十噸的,已經算是大型了。即使花果早就公布了轟8,但轟炸機和運輸機的情況又不同。轟炸機是完全軍用的,在某種程度上是可以不考慮成本的。但運輸機不同,運輸機屬于半軍半民,一旦大規模生產必須考慮成本問題。照片上,最多的一張一共拍進了七架飛機,是兩個機隊一個走一個來,形成的交匯。而根據情報,這次杜飛至少動用了五十架這種型號的運輸機,在四十八小時內至少運輸了一萬三千人抵達暹羅。這說明這種運輸機的技術已經相當成熟,完全可以進行大規模生產,而不是那種拿出來糊弄人,充場面的面子工程。看著照片,新迪拉久久無語,繼而長嘆了一聲。她知道,自己和印杜都沒機會了。經過上次一戰,他們跟花果徹底拉開了距離,或者說在那之前這種距離就存在著,只是他們不愿意承認罷了。現在,更是天地之別。花果蒸蒸日上,去年經濟增長超過8,今年的形勢也是一片大好。按照這種速度,最多兩年就會超過英果,成為世界第六。反觀他們,失去了東北邦,失去了南方四個土邦,經濟遭到了大規模破壞。根據統計,去年的經濟總量萎縮了三分之一,從原先的第十一名跌倒了瑞典之后,接近二十名了。新迪拉不由得揉了揉太陽穴,緩解心中的焦慮。是該認清現實了。之前,她試圖恢復版圖,利用黎援朝、孟加拉與南方的四個王國不接壤的便利,準備東防南攻,至少恢復南方。但現實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在她看來,打不過黎援朝是因為被偷襲了,再加上黎援朝手下的并不是真的單北兵。現在那些額外的干擾因素都沒有了,只要在東邊擋住單北與孟加拉的聯軍,南方就有機會集中兵力擊敗四個土邦王國。然而她只想對了一半,在戰略上她在東線布置防御,的確擋住了黎援朝。單北和孟加拉的聯軍進攻興趣不大,雙方僵持了這么長時間,一次大規模會戰斗沒有。在南邊,情況也沒超出她的預料,四個王國的戰斗力都很拉胯。她唯一沒料到的,是她自己手下的戰斗力也沒好到哪去。這也是他們的通病,習慣性的高估自己的勢力。結果硬是打到現在,也沒把南方的四個王國怎么樣,基本就是在原先的控制線附近拉扯。唯一的進展就是投入的軍費越來越多的,卻有一大半進了某些個人的腰包。另一方面,在萍壤樸折剛被他父親叫到辦公室。“父親,您找我”樸折反手帶上們,最近他的心情不錯,人逢喜事體重又長了幾斤。樸父‘嗯‘了一聲,沖辦公桌上努努嘴:“看看。”樸折不知道什么情況,往前走了兩步拿起辦公桌上的一摞照片。上面同樣是拍攝的運8機群突襲機場的場景。樸折快速看了幾張,微微皺眉道:“這……是運8?父親,究竟是什么情況?”樸父道:“剛接到的消息,兩天前杜飛動用了五十架運8,突襲暹羅機場,在48小時內,空運一萬余人……”樸折一聽,不由倒吸一口冷氣。他不是軍事小白,明白這件事的難度和戰略意義,快速眨巴眨巴眼睛,舔舔嘴唇道:“成成功了?”樸父點頭:“根據目前掌握的情況,他事先取得了暹羅軍方的一部分支持,在突襲機場的時候,并沒有空軍干擾。”樸折點頭,雖然有這個前提,也夠驚人的。首先在地球上,能一次調動五十架中大型運輸機的就沒幾家。還能有效組織,進行空中突襲作戰的。他有些難以置信:“父親,真是杜飛?”樸父反問:“怎么?不愿意相信?”樸折被點破心思,有些訕訕的。他一向自認為在同輩中不輸于人,但這次如果真是杜飛搞出來的,他就真被比下去了。倒也不是說做這件事的難度多大,多么天馬行空,難以想象。而是在做之前的決心和決策。沒有足夠的魄力和膽量,誰敢隨便玩這種花活兒,萬一要失敗了怎么辦?偏偏杜飛就是敢,偏偏他還就成功了。等了片刻,樸父說道:“此人非比尋常,你沒必要嫉妒,更沒必要自怨自艾。你們的情況不一樣……”樸折微微皺眉,望向父親。樸父道:“他之所以敢,并不是他多么有魄力,而是因為他手里的籌碼都是他自己的,是他一手搞出來的。在這一點上,你和林天生,都是不如他的,因為你們的資源是從父輩手里繼承的。”樸折本能道:“可是他……”樸父道:“你是說朱家?”樸折點頭。樸父意味深長笑了笑:“那你覺得,兒子和女婿能一樣嗎?”樸折無言以對。樸父拍拍他肩膀道:“獲得父輩余蔭這本身也是一種天賦,一個成熟的上位者從不會考慮那些無意義的問題。杜飛畢竟是少數,花果幾億人,才出這一個,你要做的就是維系好你們已有的關系。”樸折點頭:“父親,我明白。”……就在杜飛的事跡慢慢在世界蔓延的時候,曼谷王宮內,顧丹已經帶著坦克沖進內院。一時間里面雞飛狗跳,不少士兵到里面看見金碧輝煌的宮殿,各種精美昂貴的擺設,眼睛都開始發直。顧丹知道這個時候不能攔著。這些士兵把腦袋別到褲腰帶上跟著他圖什么?無非榮華富貴四個字。然而現在還不是時候,顧丹大吼一聲:“弟兄們,先隨我殺國賊,事成之后此間財寶我與大家平分。”跟著進來的士兵一聽,頓時嗷嗷大叫。之前他們抓個東西塞進兜里,都得偷偷摸摸,提心吊膽。有了顧丹這句話,卻可以心安理得的搶,明目張膽的搬。“顧丹將軍萬歲,顧丹將軍萬歲!”不知道是誰率先喊起來,其他人亢奮的跟著大喊,霎時間氣氛烘托起來。顧丹要的就是這個,當即道:“跟我沖,殺國賊!”說話間,坦克轟隆隆向前,把王宮地面的石磚碾碎。之前宮里的仆人打了一波埋伏,被消滅殆盡后,再也沒人出來。仿佛這座宮殿里面再沒一個活人存在。顧丹微微皺眉,心里警惕起來。前面只剩一道大門,再往里去就是內宮,普米蹦與他家人起居生活的地方。顧丹早已沒有什么顧忌了,直接一聲“開炮”,座下的坦克立即開炮,將那座大門打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