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飛看完電報，從兜里掏出打火機點燃。再從屋里走出去，之前那名女兵還在門口，杜飛點頭說了一聲“謝謝”。隨即回到外面的涼棚下面。這個季節，沒有空調的年代，瓊省戶外遠比室內待著舒服，至少時不時有一陣風襲來。涼棚下面有桌椅和大號的白瓷茶壺，里邊是涼茶。杜飛拿了一個大茶杯先倒了一點涮涮杯子，一口氣喝了兩杯涼茶。剛才從古晉發來的電報。杜飛出發前安排伊格爾想辦法給巴淡島和丹蓉島運兵增援，務必擋住馬來方面的進攻。底線是在兩座大島中至少守住一個，作為將來反擊的支撐點。然而事情進展并不順利，雞籠坡的高層從蘇比安那里知道，是加里曼丹這邊的動作，兩邊互相通氣，早就做了防備，派出軍艦有針對性的巡邏防備古晉這邊的增援。雞籠坡的海軍不強，但是各種船只的數量不少，有針對的巡邏給伊格爾的增援造成了很大麻煩。如果再等半年，杜飛的驅逐艦和掃雷艇，以及新建的導彈艇魚雷艇服役也不用怕他。可是現在，那些家當還沒歸置出來，僅憑手頭的幾艘導彈艇實在勢單力孤。導彈艇屬于是刺客類型的裝備，攻擊力強但是皮薄腿短，并不適合對峙扯皮。同時上島的馬來部隊開始加緊對魏成功和馬冬梅領導的游擊隊圍逼清剿，給魏馬二人帶來巨大壓力。游擊隊里面有許多人并不知道真實的情況，還以為真要加入馬來。誰知雞籠坡居然派人來打他們，心理沖擊相當大，士氣低落，人心渙散。杜飛看完電報，意識到情況越來越不利了，他這邊必須盡快扭轉局勢，否則魏成功和馬冬梅那里根本堅持不了多久。一旦他們失敗，之前所有布置，千方百計逼退英果艦隊都做了無用功。杜飛決不允許這種情況變成現實，況且加入海峽公關委員會并不是他自己的事，而是關系到未來的果家占略。遇到這種情況，必須調動一切可以調動的力量。……與此同時，遠在丹蓉島上。魏成功和馬冬梅全都表情嚴峻，兩個人與幾名從古晉帶出來的心腹圍坐在一起，商議現在面臨的局面。魏成功他表情嚴峻，這次的機會對他太重要了，只要展現出過硬的能力，就能打開新的局面。相比起來，馬冬梅反而沒那么著急。她有把握不管在任何情況都能全身而退，至于這里失敗了，對于馬冬梅來說，其實也沒多大損失。反正她怎么都是在杜飛身邊辦事，就算立功也是回到杜飛或者朱麗身邊去。反倒是這次跟出來的馬三姑兩口子的表現更重要一些。而他們在馬來和李家坡也算是中規中矩，即使后來被詹姆斯發現了，也不算多大錯漏。畢竟詹姆斯的實力在那，是世界頂尖的特工。恰在這時，突然“轟”的一聲。緊跟著他們所在的房子被震的一晃，撲簌簌的落下塵土。“是大口徑迫擊炮！”一名斯萊特傭兵團出身的南洋人臉色難看的憑經驗做出判斷。其他人也神色緊繃，知道他說的沒錯。隨著這一聲炮響，他們的處境更惡劣，120毫米口徑的大迫擊炮在這種規模的戰斗中絕對是大殺器。對方既然動用了，已經表明了決心。反觀他們這邊，之前并沒有考慮到與正規軍作戰，不僅人數處于劣勢，重裝備也相當少。“隊長，我們撤吧”剛才說話的傭兵建議道：“這里都是簡易陣地，擋不住大口徑迫擊炮。”說著伸手一指中間的地圖：“丹蓉島的面積不小，北邊有大片雨林，地形更復雜，我們可以退到那邊再想辦法。”魏成功看著地圖正在權衡，忽然第二響炮聲傳來。這一次距離比上次更近，也令他下定決心，一拍桌子道：“我們撤！”……半夜十二點，杜飛乘坐的運5飛機降落在京城飛機制造廠的跑道上。雖然點亮了跑道的引導燈，但夜間起降依然存在風險，運5落地跳了好幾次才穩定下來。杜飛不由得長出一口氣。知道杜飛回來，飛機制造廠的王廠長一直在這邊等著，飛機剛停下就迎了上去。杜飛從飛機上下來，沒有一句廢話，直接問道：“老王，炮艇機在哪兒呢？”王廠長看出情況緊急，否則杜飛不會突然乘飛機回來，一邊快步跟著杜飛一邊回答：“在三號車間，第一架原型機昨天就裝配完畢，并且進行了地面的滑跑試驗，目前所有性能正常。”杜飛點頭，快步走向三號裝配車間，并問道：“轟8的三號和四號到哪一步了？”王廠長道：“三號機已經完成90了，四號機大概70左右。”杜飛皺眉，沒在多問，徑直來到了三號裝配車間。里面的工人已經下班了，因為沒有那么緊急，也沒必要三班倒。況且現在飛機制造廠這邊四條生產線同時開動，同時生產兩架轟8，一架運8，一架轟7，從人手上也不具備三班倒的條件。杜飛一進去，就看見三車間的一號工位上停著一架奇怪的飛機。大面上一看是改進之后的運8運輸機，機翼上裝配兩個轟8同款的同軸反轉渦槳發動機。但在飛機表面上，加裝了顏色不同的裝甲板，因為沒有噴漆，顯得格外顯眼。在飛機尾部安裝了一個半球形的炮塔，炮塔上是一門可以隨意調整射擊角度的100毫米速射炮。飛機的前面，鼻子下面是一門雙聯裝的37毫米機關炮，兩側的艙門位置加裝了支架，可以臨時搭載兩挺重機槍。杜飛不由得眼睛一亮，之前他只能通過圖紙想象，看到真正的實物又是一番感受。又問道：“1101號和1102號的情況怎么樣？”王廠長道：“那兩架飛機這幾個月進行了更多飛行試驗，經過評估已經完全具備了裝備部隊的條件。”杜飛點頭道：“很好，你現在立即組織人，對那兩架飛機進行維護檢修的，確保處于最佳狀態。”王廠長一愣。剛才杜飛一直在問這架炮艇機的情況，反而又說起了轟8。不過這不是他該操心的，做好本職工作，其他的少管。王廠長立即道：“明白，我現在就去。”杜飛點頭，強調道：“務必連夜安排，不要耽誤一分一秒。”王廠長連忙答應，讓杜飛放心，立即去安排。杜飛又讓他去把事先預備的，駕駛炮艇機的機組叫來。這在杜飛回來之前已經發了電報，讓王廠長提前準備。王廠長心里有數，只是沒想到杜飛這么著急，半夜回來就要把人叫來。稍微遲疑一下，卻也沒敢多問。把他支走之后，杜飛把車間的燈關了，趁著黑燈瞎火的，車間里沒有人人，立即心念一動把這架剛造出來的炮艇機收入隨身空間內。這架由運8改裝的炮艇機尺寸上還不如轟8，可以輕松收進隨身空間。隨身空間內，迅速用藍白光掃了一遍。結果令杜飛很滿意，這架飛機的裝配水平相當高，再加上圖紙本身進行了優化，制造出來也沒有硬傷。雖然有些小瑕疵，但對一個巨大而復雜的系統來說，存在一些瑕疵是不可避免的。一般來說，飛機在設計的時候會有一定的容錯率，只要不是硬傷，并不影響使用。在下一刻，杜飛把飛機從隨身空間放出來，一顆心也落到地上。片刻后，王廠長把機組人員叫來。一共十一個人。都是專門抽調的精兵強將，杜飛完全信任他們的能力，當即布置任務。因為這架炮艇機還沒有進行正式試飛，杜飛雖然檢查過，飛機肯定沒問題，但是按照程序，不可能直接讓他飛到南洋去。試飛的過程必須得有，叮囑王廠長天一亮就進行試飛，并且要進行火力試驗。聽到杜飛的要求，在場的眾人都表情嚴峻，有人欲言又止。杜飛知道他們想說什么，索性直接挑明道：“同志們，我知道這樣做不符合規定，但現在情況緊急，就是要趕鴨子上架，我只問你們一句話，有沒有信心完成任務！”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在場這些人可沒有孬種，毫不猶豫齊聲回答：“保證完成任務！”杜飛并不意外，沒有這股精氣神和不怕死的精神成不了精銳。隨即一個人一個人的鄭重握手：“大家放心，這次任務我會全程跟隨。”說完又跟王廠長道：“老王，你這邊不能閑著，8270廠我已經打好招呼了，一共四十噸航空炸彈，明兒一早就能運過來，你務必給我匹配好了。”王廠長倒吸一口冷氣，轟8滿載理論上是22噸，但實際掛彈很少頂格，二十噸已經是滿載彈量。兩架原型機正好是四十噸，杜飛這是要干什么？杜飛不管他的心思，接著道：“炮艇機的彈藥也給我準備好。”安排完這些，杜飛稍微緩了一口氣，抬手看了看時間，午夜十二點二十分。從他下飛機到現在，還不到半個小時。杜飛拍拍王廠長的肩膀：“老王，這邊就拜托你了，給我派個司機，我立刻回城里。”王廠長心里迷糊，到現在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卻也來不及多問，杜飛就上車走了。坐在廠里的紅旗轎車上，杜飛閉目養神。從古晉出發，到現在舟車勞頓，已經十幾個小時，就算杜飛的體質也難免犯困。夜里，汽車車燈把前面照亮一片，路上沒有別的車，車速相當快。就是有些顛簸。杜飛在車里晃晃悠悠的，只用了四十多分鐘就進了城區。以往正常開車都得一個小時以上。到了城里，車速稍微降低，很快到了機關大院。在大院門口停下，門崗的人雖然認識杜飛，仍按照程序做了登記。片刻后，杜飛回到家。已經是凌晨一點，書房的燈仍亮著。杜飛情知朱爸還沒睡。倒也不是為了專門在等他，平時趕上工作太忙朱爸偶爾會工作到后半夜。杜飛讓司機回去，自己到門前拿鑰匙開門。隨著把門關上的動靜，客廳的燈忽然亮了。朱婷站在開關旁邊，半個身子探出來正好能看見剛進門的杜飛。杜飛愣了一下，知道朱婷在等他。從瓊省上飛機之前，他跟京城這邊聯系過，知道他大概什么時候能到。“小婷”杜飛叫了一聲，朱婷搶了兩步抱了過來。她知道，杜飛這么著急，連夜回來肯定是出大事了。杜飛接住，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輕輕拍拍后背：“沒事兒，放心”這時朱爸書房也傳來開門聲。杜飛道：“我先跟咱爸說。”朱婷點頭：“那我上樓等你。”杜飛“嗯”了一聲，快步來到書房門前，朱爸站在里面表情嚴肅。杜飛叫了一聲“爸”，朱爸“嗯”一聲，把門關上。“說說吧，怎么回事？”朱爸轉身坐在沙發上。杜飛跟著坐到旁邊的單人位上：“爸，現在是這個情況……”把在南洋的謀劃，以及海峽共管委員會的情況快速說一遍。最后道：“爸，這次如果被排除在共管委員會之外，將來不管是我跟林天生的發展會受到限制，一旦國內的制造業發展起來，對外進出口都要受制于人。”朱爸皺眉，思忖片刻道：“你想怎么辦？說說你的辦法。”杜飛道：“爸，我明白咱家的難處，這次我回來不求別的，只希望調動轟8的1101號和1102號，一來能夠解決廖內群島的問題，二來也是對外展示轟8的超遠程奔襲能力，這可是實打實的實戰案例。”朱爸沒急著說話，從兜里摸出一根煙，抽了兩口道：“出動轟8，對外怎么說？”杜飛心頭一動，朱爸這樣問他，表明心里對這個方案并不排斥。立即解釋道：“爸，我是這樣想的。目前我們這兩架轟8的原型機還沒有入列，事急從權，明天直接出動，轉道古晉，并不降落，直接轟炸島上的目標……”朱爸聽完，挑了挑眉：“用什么名義？”杜飛早就想好了，這件事非同小可，不處理好會引來很大麻煩。回答道：“西加里曼丹正好燒起了山林大火，為了滅火由蘇比安親封的西加里曼丹的地方長官林天生，跟我們消防器材公司緊急訂購兩架消防轟炸機，著火的地點就在聊內群島……”朱爸瞅了杜飛一眼，不由輕笑一聲：“還山林大火，虧你想得出來。”杜飛“嘿嘿”兩聲，還想繼續分說。朱爸一錘定音：“那就這樣吧”杜飛眼睛一亮，有了朱爸這句話，這件事八九不離十。朱爸則強調道：“這兩架飛機絕對不能在境外降落，明白嗎！”杜飛立即點頭，知道朱爸擔心什么：“您放心，我知道分寸，不過那架由運8改裝的炮艇機恐怕……”朱爸擺擺手：“那個沒什么，不是一回事。”轟8是占略武器，一旦在外邊降落，容易讓人聯想，會很敏感。炮艇機不存在這種問題。確認了一些細節，杜飛沒多耽誤時間，從書房里退出來：“爸，您早點休息。”關上書房的門，杜飛長出一口氣，他最擔心的是朱爸直接否定他的想法。那就沒辦法了。好在沒有出現那種情況，顯然朱爸明白馬六甲海峽的重要意義。如果杜飛能滲透進去，國內投入一些資源，承受一些壓力，也是值得的。回到樓上屋里，朱婷還在等著。杜飛進屋沒看到孩子，應該跟他姥姥睡去了。朱婷起身迎上來，剛倒了一盆溫水：“你快洗洗，今天累壞了吧”杜飛應了一聲，脫了一個光膀子，先洗了一把臉，又拿毛巾擦擦，順嘴把南洋的情況說了一下。朱婷吃了一驚，居然要出動轟8轟炸機：“能行嗎？這一來一去有一萬公里了吧”杜飛笑著道：“放心吧，沒問題，我們千方百計生產轟8為的什么？不就是這種情況嘛”說著又脫鞋準備洗腳。朱婷忙道：“我給你添點熱水，燙燙腳，解乏。”杜飛嘿嘿一笑，趁著朱婷倒水，吧唧親了一口氣：“小婷，我想你了。”朱婷白了一眼，話在嘴邊就想說杜飛在外邊，又是大姨姐，又是小寡婦，還有功夫想她這個糟糠之妻？但被她咽回去了，她知道杜飛這趟回來馬上就要走。如果不走了，當然沒問題，夫妻吵架床頭吵架床尾和。但如果馬上要走，吵完了沒機會和好就會傷感情。只有蠢人才會選在這時候挑事。朱婷抿了抿嘴，反而主動蹲下，把杜飛臭襪子拔下來，拖著大腳丫子放到盆里。杜飛愣了一下，坐在床邊看著低著頭的朱婷。要論伺候人，十個朱婷也比不上秦淮柔和王玉芬。可是在這一刻，朱婷就是觸動到了杜飛心底最柔軟的地方。等朱婷把水倒了，再回來躺到床上，杜飛立即跟樹袋熊似得纏過去。誰知兩只手剛開始不老實，就被朱婷按住：“好好睡覺，仗著年輕身子都不顧了！”杜飛也是真有點乏了，見朱婷態度堅決只好作罷，卻是一轉眼就打起了鼾聲。朱婷躺在旁邊看著，不由有些心疼。她跟杜飛結婚好幾年了，頭一次聽到杜飛打鼾聲，這是真累壞了。伸出手在杜飛臉頰上輕輕摸了摸，輕嘆一聲，呢喃著：“你就是我的克星”……第二天，杜飛僅睡了五個小時，早上六點多醒了。幾小時深度睡眠足以讓他恢復過來，當即告別了朱婷，跟朱媽打個招呼，看了一眼孩子，便又匆匆走了。再乘車回到飛機制造廠已經是八點多。昨晚上王廠長一夜沒睡，杜飛安排那些事情雖然不用他親力親為，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他也不敢懈怠，必須親自盯著。包括隔壁8270的楊廠長也來了。杜飛過來的時候，正在用卡車往這邊運送航空炸彈。一共四十噸，解放卡車雖然能載重六噸以上，但這可不是普通貨物，能隨便堆疊。昨天后半夜，忙活了好幾個小時。兩架飛機停在停機坪上，地勤人員正在進行最后的檢查。“經理，您來啦”王廠長看見杜飛立即小跑著過來，旁邊的楊廠長慢一步，也跟上來。杜飛笑著跟二人握了握手，道了聲辛苦就問：“準備的怎么樣了？”王長佑眼睛里帶著紅血絲：“您放心，三架飛機都已經整備好了，今天天一亮炮艇機就進行了試飛，一切數據正常。”杜飛點頭，兩架轟8經過多次飛行驗證，最遠飛到過廣洲，基本沒什么問題。唯獨這架運8改裝的炮艇機，完全是新手上路，不確定因素太多。如果按王長佑的想法，絕不會讓炮艇機貿然遠航，但杜飛態度堅決，他也沒有辦法。其實杜飛這次一定讓炮艇機跟著，更多是為了做。別人是怕萬一，但經過隨身空間檢測，杜飛心里有底，絕對萬無一失，正好趁機展示炮艇機的威力。這時楊廠長趁機過來，匯報了為三家飛機準備的彈藥情況。聽完匯報，杜飛看了看表。他這邊能做的都就緒了，就差等朱爸那邊的批示了。雖然昨晚上杜飛說動了朱爸，但這件事非同小可，不是一個人說了算的。杜飛即使沒親眼看見，也能想象朱爸那邊必然有一番爭論。恰在這時候，王廠長的秘書跑過來，先看一眼杜飛才停到王廠長身邊報告道：“經理，廠長，聶主任電話。”杜飛心中一凜，明白聶主任是誰。不知聶主任是什么態度，急忙快步向停機坪旁邊的辦公室去。屋里有人守著電話機，看見杜飛來了，立即退到屋外。杜飛抓起電話：“喂，聶伯伯，我是小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