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沉書記？”杜飛重復了一遍，意味深長的看了看張文忠。這個老東西不虧在機關里混了一輩子，一個‘小’字用的很妙。但實際上沉佳寧的年齡比杜飛還大六歲，但杜飛不是小杜經理，她卻必須是小沉書記。張文忠往前湊了湊，回頭看了看身后的房門，低聲道：“經理，我聽說這位小沉書記的背景很深呀！”杜飛西笑了笑：“你查過了？”張文忠忙道：“不敢，就是無意間跟人問問。”杜飛“哦”了一聲道：“沉書記過來是幫助我們建立支部的，以后有什么工作盡量要配合，免得讓人覺著咱們山頭主義。”張文忠連忙點頭：“經理，我明白，支部的工作我們一定全力配合。”杜飛聽出他格外在‘支部’倆字上加重了語氣，不由得笑了笑。既然明白了，也不需要再強調，轉又說起別的事。這趟杜飛出去的時間不短，張文忠留在單位盯著，手里積壓了不少事情。一大早上過來可不是單單為了在背后說叨沉佳寧。等他匯報完了，杜飛對幾項工作做了批示。張文忠又道：“對了經理，上個禮拜，拖拉機廠的張向東搞了一輛全新的212吉普車，說是要給您代步……”杜飛一笑，心說這個張向東倒是乖覺。之前杜飛一直沒配車不是沒有，而是他不想太招搖了。不過現在情況有了變化。等外地的三家廠子合并過來，少不了要來回跑一跑，原先那輛三輪挎子肯定不夠用。坐公司那臺紅旗又太高調，在這個時候搞一臺212倒是正合適。倒是沒想到，張向東提前送來一輛。杜飛道：“打電話，讓他過來一趟，說說拖拉機廠的情況。”張文忠連忙點頭，笑著走了。杜飛看著他出去，情知張文忠肯定在張向東那邊得了好處。這個所謂的好處不一定就是實物，不然不會把吉普車的事兒放在最后才說。杜飛對此倒是不介意。黨外無黨，帝王思想，黨內無派，千奇百怪。張向東跟張文忠湊到一起，總好過跑到沉佳寧那邊去。等張文忠走了，鄭慶春和王斌相繼過來匯報工作。到下午，8270廠的楊廠長也來了。時隔一個多月，楊廠長明顯清瘦了不少，不過眼睛里帶著光，十分精神抖擻。杜飛起身迎上去。楊廠長搶了兩步，雙手握住杜飛伸過來的手：“經理，您可算是回來了，最近咱們廠里取得了不少成果，正想跟您好好匯報匯報！”杜飛笑著讓楊廠長坐下：“哦？什么成果，把你激動成這樣？”楊廠長道：“就是瓦西里同志搞的那個前線防空導彈車，已經進行了兩次實驗，全都命中靶機。”杜飛心里吃了一驚。上次他臨走時，瓦西里雖然搞出了一輛樣車，卻沒辦法進行實驗。杜飛特地給搞了批文，讓他可以去城郊的靶場進行對空實驗。這才不到兩個月，就進行了兩輪實驗，看來瓦西里還真是急于證明自己的能力。不過僅僅這樣，應該不至于讓老楊這么高興。果然，隨著杜飛一問，老楊立即吧啦吧啦說起細節。聽到關鍵處，杜飛也禁不住露出笑容，心里的種種念頭不住翻涌。等老楊說完，問道：“對了，瓦西里同志呢？今天怎么沒過來？”楊廠長忙道：“來了，來了，就在前院呢，我這就去叫他過來。”杜飛出去那么長時間，這次過來匯報工作肯定要仔細準備。楊廠長是老機關，事情想的周全，來的時候特地帶上了瓦西里。這次匯報工作主要圍繞著瓦西里，如果杜飛太忙沒時間就算了，如果想見一見瓦西里，就立即叫過來。等老楊出去，杜飛坐在辦公室，腦子里卻涌出了許多思緒。這次去南洋，尤其在加里曼丹北部占了一大片地盤。到現在，南洋的格局因為杜飛的出現發生了巨大變化。這對南洋本地的小國來說，已經是翻天覆地了，但對杜飛而言，仍遠遠不夠。因為這種改變只是形式上的，而不是本質上的。杜飛思來想去，要想真正改變天下大勢，必須出現更強大的推動力。這種推動力可以是正治上的，也可以是經濟上、技術上的。之前杜飛已經盡了全力，才有了現在朱爸的進步，黎援朝和林天生在外面的發展，才有了跟美果人合作的紡織服裝集團。然而到了現在，尤其這次從加里曼丹回來，杜飛愈發覺著以眼下的情況，能在正治和經濟上發揮的余地越來越有限。做到現在的程度，已經有不少僥幸的成分。剩下的，最穩妥的法子還是在技術上。杜飛手里握著消防器材公司，等新三家工廠合并進來，技術和生產能力將大幅提升。到時候在技術上會有更多發揮的余地。但技術的根本還是人才，像瓦西里這樣的人才……杜飛正想著，楊廠長和瓦西里快步走回來。杜飛起身熱情跟瓦西里握手：“尹萬諾維奇同志！我聽楊廠長說了你的工作成果，真是卓有成效啊！”瓦西里微微躬身，用中文道：“經理同志，這都是我應該做的。”說著從隨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摞圖紙：“這是實驗后，改進的防空導彈樣車的設計圖，請您過目。”杜飛接過來仔細翻看。大抵上跟原先一樣，只是對導彈的長度進行了加長，增加了一些細節。杜飛一邊看，一邊聽瓦西里解說，目光卻一直盯著那輛作為導彈發射車的212吉普車。在瓦西里的圖紙上，這輛212吉普車進行了大幅改進，對汽車的后橋進行了強化，后座拓展成了平臺，方便操作導彈。但在杜飛看來，這種改裝實在有些湖弄事兒。把四聯裝的防空導彈發射裝置放在212吉普車上，一看就給人頭重腳輕的感覺。等瓦西里說完，杜飛先肯定了他的工作，隨后忽然話鋒一轉：“尹萬諾維奇同志，我聽說大鵝有一種前四后四的八輪裝甲車……”瓦西里立即道：“您是說btr60裝甲車？”杜飛立即點頭，他之所以沒直接說出來，就是不確定現在大鵝是否裝備了這種輪式裝甲車。瓦西里反應很快，立即意識到杜飛的心思，問道：“你想搞這種裝甲車？”杜飛點頭，好整以暇道：“你大概聽說了，我們公司馬上會擴大規模，有三家工廠會劃撥過來，其中就有一家汽車制造廠，原先是專門生產輕卡和中型客車的。”瓦西里想了想道：“經理同志，您這個想法非常好，事實上我也覺著吉普車并不適合作為防空導彈的發射平臺。”杜飛笑呵呵道：“那你能搞到圖紙，或者最好是實物車。”瓦西里愣了一下，搖頭道：“經理同志，不用那么麻煩，btr60的結構非常簡單，您要是信得過，把這個交給我，一定讓你滿意。”杜飛等的就是這句話。相比起t62坦克來說，制造論事輪式裝甲車的技術難度根本不值一提。說白了，所謂的輪式裝甲車，就是給卡車包裹上后鋼板。以后慢慢發展，才發展出各種防地雷的結構。再就是現在還普遍不重視輪式裝甲車，各國仍在盯著履帶裝甲車，認為那才是坦克的最佳搭檔。杜飛從幾十年后穿越過來的，知道‘大八輪’的厲害。這東西只要搞出來，就是萬能平臺。雖然有些皮薄餡大的嫌疑，除了這個弱點，其他好處卻太多了。機動性強，公路性能好，可靠性強，不易有毛病，重量還輕，能直接用運輸機運輸。最主要的就是裝備門檻低。這東西可比坦克便宜多了。只要扛上100毫米以上口徑的坦克炮，就擁有了跟坦克相當的火力。以現在的穿甲彈的威力，二十毫米裝甲跟二百毫米裝甲其實差別不大。尤其在崎區的地形，自重十噸左右的裝甲車，機動性無疑遠遠超過將近四十噸重的t62坦克。等到明年，不出意外將會爆發第三次印巴戰爭。在杜飛穿越前的世界，因為種種原因，花夏并沒有干涉。直接造成了東巴被剝離出來，成為了孟加拉。令印杜在南亞徹底沒了勢均力敵的對手。從此以后，剩下半壁的巴戟斯坦只能勉強維持有限的牽制力。這次杜飛絕不接受這個結果。他忽然跟瓦西里提起‘大八輪’裝甲車，并不是臨時起意。以現在的基礎設施和裝備的技術參數，就算把坦克累出屁也過不去。但要換了‘大八輪’就保不齊了。更何況有了黎援朝在單國布局，等于多了一條去印杜的路線，到明年未必不能出奇制勝，給三哥來一下狠的。……楊廠長和瓦西里走了，不多一會兒拖拉機廠的張向東也屁顛屁顛跑過來。今天是杜飛第一天回來，張向東算是他手下的一路諸侯，肯定要過來露個面。更何況張向東還剛進貢了一輛吉普車。對于拖拉機廠這邊，杜飛沒有別的要求，就是把手頭的坦克訂單生產好了。再就是孫奇文、楊通、譚智高三位專家，各自過來匯報一下手頭的工作進度。孫奇文還是主持‘消防1號’坦克的改進。楊通仍在搞坦克發動機跟變速箱的匹配。譚智高則在搞新型的鎢芯穿甲彈。對于孫奇文和譚智高，杜飛并沒有別的要求，唯獨單獨留下楊通。開門見山說了下一步想搞‘大八輪’裝甲車的想法。楊通立即就明白了，皺眉道：“經理，您是想把坦克發動機裝到輪式裝甲車上？”杜飛點頭道：“我知道，坦克發動機的體積和重量都不適合裝甲車，所以才想問問你，能不能改一改？如果不能的話，用什么發動機更合適？”楊通沉默下來，思忖了一陣，緩緩搖頭道：“這個很困難，坦克發動機的體積很大，要放進裝甲車不吝于重新設計一臺發動機。再則，坦克發動機更強調低速大扭矩，高速性能并不好……”杜飛明白楊通的意思，不由皺了皺眉，等他的下文。楊通接著道：“經理，要我說，與其琢磨坦克發動機，還不如考慮考慮卡車發動機。”杜飛也沒固執己見，楊通時行業的專家，既然說了不行，也沒必要硬上。點點頭道：“老楊，這個問題你回去仔細考慮考慮，回頭跟瓦西里碰頭的，再把方案給我。”楊通連忙點頭，雖然他心里對于杜飛想搞輪式裝甲車的想法有些不以為然，畢竟在這個年代，履帶才是主流。但想了想還是算了，好不容易上岸，家里日子見好，老婆孩子臉上有了笑容，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領導怎么吩咐，咱就怎么干活，準沒錯。與此同時，原先朱麗的辦公室內。此時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副樣子，屋里的辦公桌邊上擺著一盆剛開花的芍藥，彌漫出澹澹的香氣。沉佳寧從杜飛屋里回來就一直站在窗邊往外看著。杜飛辦公室一個個人來人往，都被她看在眼里。直至晚上下班，沉佳寧拖了幾分鐘，看見杜飛出來才不緊不慢出去。“經理，下班啦”沉佳寧笑呵呵的招呼一聲。杜飛也露出微笑：“沉書記，才走呀”沉佳寧點頭，走過去跟杜飛并肩出了中院。前院還有沒下班的，看見她們一起出來立即紛紛打招呼。等到門外，就見臺階下面停著一輛嶄新的軍綠色的212吉普車，正是張向東讓人送來的。杜飛過去，拿鑰匙打開車門，回頭跟沉佳寧道：“沉書記，你家在哪兒，我送你一段兒？”不是杜飛獻殷勤，主要是看沉佳寧沒去取自行車，這才禮節性的問一嘴。沉佳寧笑著拒絕：“不用，我家就在附近。”說著往北邊指了指：“前邊兩條胡同就到。”杜飛順著看過去：“那倒是方便了，我先走了，明天見。”沉佳寧點頭，看著杜飛上車，吉普車啟動駛離，直至出了胡同口才收回目光。隨即鼓著腮幫子，長出了一口氣。雖然僅僅早上見了一次，但一天下來沉佳寧能明顯感覺到，杜飛在與不在消防器材公司完全是兩個感覺。之前她來了一個多星期，在消防器材公司待著，并沒覺著什么不一樣，跟普通單位差不多。但隨著杜飛一回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竟讓她感覺到一種不好描述的壓力。恰在這時，后邊忽然有人叫了一聲：“佳寧姐，干啥呢？下班了還唉聲嘆氣的。”沉佳寧一回身，看見說話的正是周曉白這丫頭。在她身邊則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羅蕓。沉佳寧笑著跟她們打招呼，直接過濾了周曉白說她唉聲嘆氣。周曉白道：“佳寧姐，我剛想上后邊找你呢。今晚上文化宮有芭蕾舞，你去不去？我這兒有票。”沉佳寧道：“我就不去了，晚上得寫點材料。”周曉白“哦”了一聲，有些失望：“那下次吧”沉佳寧答應下次一定，周曉白才轉為喜色，推著車子走了。沉佳寧一個人順著胡同往東去，經過旁邊的兩路院子，也正趕上下班，人們進進出出。一想要跟這些人商量拆遷的事兒，她就有些頭疼。偏偏這個事兒杜飛塞過來，她還不能拒絕。沉佳寧雖然年紀不算大，但對機關的規則十分了解。職位只是基礎，要想爭取更多話語權就必須做事。現在杜飛主動把事情推過來讓她做，就是給了她權利。但給你機會了，你中不中用就另說了。所以，她不僅要接，還要把事情辦的漂漂亮亮的，否則下次可就沒這么好的機會了。一直走出胡同，沉佳寧拐彎向北，順著馬路邊上的人行道走了兩站地，大概不到一公里。再往前就是德勝門內大街，快到輔仁大學了。沉佳寧順著一條小胡同走進去。里邊第二個門。門上沒掛著鎖，沉佳寧伸手拍了拍，喊了一聲“姐”。院里傳來腳步聲，黑色的院門打開，露出一個三十出頭，跟沉佳寧有八分像的女人，正是沉佳寧的姐姐沉佳興。雖然姐妹倆長的很像，氣質卻不大一樣。沉佳寧更干練，沉佳興則更顯得居家溫柔。應該是在廚房忙活，系著一條圍裙，手上帶著套袖，耳鬢帶著細汗，把發絲貼在臉上。尤其那一雙眼睛，好像帶著一汪水汽，讓人我見猶憐。沉佳寧進去，院子門關閉。這里也是一個獨門獨院，大小跟杜飛給秦淮柔置辦那個差不多。前后沒有套院，但院子很寬大，三間正房也敞亮。“快去洗手，馬上吃飯了。”沉佳興微笑著催促，自己轉身又進了廚房。沉佳寧去脫了外套，打開自來水洗手，順手投濕了毛巾擦了擦臉。擰干毛巾，重新擦一遍，掀開門簾到上屋。北邊的墻上掛著放大的，有些不太清晰的黑白照片，正是她和沉佳興的父母。這是他們犧牲前不久拍攝的，兩個人當時都很年輕。沉佳寧的母親很漂亮，她們遺傳了母親的基因，照片里掛著一抹微笑……沉佳寧凝視了幾秒，移開目光把毛巾掛好。這時沉佳興端著兩個盤子進來，一盤炒土豆絲一盤生的黃瓜、蘿卜、小蔥，盤子上海放著一個小碗，碗里是新炸的雞蛋醬。主食是兩個饅頭，應該是在大食堂買的，不是自家蒸的，抽著有些發干。沉佳興把東西放下，解下圍裙笑呵呵道：“餓了吧，快吃吧”沉佳寧“嗯”了一聲，伸手拿起饅頭。沉佳興一邊伸手拿起一根小蔥，用手指肚擼了擼上面的水珠和蔥葉里的粘液，一邊問道：“今天見到杜飛了，感覺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