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發奎這貨,不停腦補。
越想越覺著杜飛的真實背景深不可測,腦子里冒出各種亂七八糟的念頭。
即便知道許多情況根本不可能,卻還是抑制不住胡思亂想。
而在杜飛這邊,送走了張發奎,按部就班工作,很快就到了中午。
早上跟李奎勇約定,中午見一見鐘越民。
杜飛估計他們肯定會提前來,到了午休的時候,便也沒耽誤。
稍微收拾一下就下了樓。
果然,剛出辦公室大樓,就看見院子大門的外邊站著幾個人。
其中三個杜飛都認識,最左邊的就是李奎勇,在他旁邊的人杜飛沒見過,顏值相當高,應該是鐘越民。
在鐘越民旁邊,則是胡八一和王凱旋倆人。
杜飛沒想到,他們也跟了過來。
不過轉念一想,倒也正常。
上次在慶王府下面的密室里,他們就跟李奎勇搞到一起。
有了那次冒險經歷,也算是過命的交情。
這種十幾歲的年紀,正是講義氣的時候。
四個人全都穿著綠軍裝、黃膠鞋,斜背軍挎包,很有年代特色。
看見杜飛,除了鐘越民,其他人都揮起手,顯得相當高興。
杜飛走過去,先跟李奎勇打聲招呼。
又笑著道:“胡八一,王凱旋,半年多沒見,個頭見長啊!”
王胖子沒心沒肺的嘿嘿一笑,胡八一則一本正經的叫了聲“杜哥”。
杜飛拍拍他肩膀,轉又看向鐘越民:“你是鐘越民?想當卡斯特羅。”
鐘越民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伸出手跟杜飛握握手:“杜哥,您別聽李奎勇瞎說。”
杜飛笑道:“這有啥不好意思的,不想當將軍的士兵可不是好士兵。”
說著他抬手看了看表:“都沒吃飯吧咱們找地方邊吃邊聊。”
四人雖然比杜飛小不了幾歲,但杜飛已經工作了,他們卻還是學生。
再加上,杜飛在香江實打實干出了大事。
他們很難把杜飛當成同輩人看待。
杜飛也沒假惺惺征求他們的意見,直接把幾個人帶到了外經委附近的一個飯店。
也就是個尋常的飯店,名頭卻不小,叫人民飯店。
做菜的口味一般,勝在大廳寬敞。
一般請客倒也算體面。
杜飛到外經委來,跟魯光來過一次。
今天正好,帶他們過來。
趕上中午飯點,飯店里人還不少。
剛一進門就遇到一個熟人。
“杜科長”劉心如從里邊往外走,正好跟杜飛他們打個迎面。
杜飛有些詫異,劉心如在這兒吃飯 這里消費水平不算低,這娘們兒前天才跟他借了二百塊錢。
劉心如也想到這茬,搶先解釋:“科長,我愛人在這兒上班。”
杜飛愣了一下。
他原以為,憑劉心如條件,找對象肯定也不會差了。
現在看來,卻想錯了。
這個人民飯店雖然規模不小,卻是一個集體企業。
就算劉心如愛人是這里的經理,以現在的評判標準,也遠配不上劉心如。
這個年代,雖然說工作沒有高低貴賤,只有勞動分工不同。
但現實怎么可能沒有高低之分!
現實就是國家干部高于國營工人,國營的高于大集體,大集體瞧不上小集體,小集體鄙視臨時工。
杜飛有些奇怪,劉心如這么精明漂亮的女人,怎么會找個這樣的對象?
不過這是人家的私事,杜飛也沒多少好奇心。
只是腦子里一閃,就過去了。
跟劉心如打個招呼,便往里邊找了一張靠窗戶的桌子。
然后支使王凱旋道:“胖子,你去點菜,愛吃什么要什么,可別跟我假假掰掰的。”
說著直接從兜里摸出五塊錢和二斤肉票。
王凱旋眼睛一亮:“嚯杜哥局氣!”
說著伸手拿錢,就奔點菜口去。
胡八一知道這貨沒深沒淺的,連忙起身道:“杜哥,我也看看去。”
就慢了這一步,胡八一追上去的時候,王凱旋這貨已經在那兒開始報菜名了。
胡八一心說幸虧跟來了,連忙叫道:“夠了,同志就這些,夠了!”
里邊的飯點服務員愣了一下,不知道該聽誰的。
王凱旋卻道:“嘿這才哪兒到哪兒呀!杜哥給了五塊錢吶。”
胡八一一瞪眼:“給多少你花多少呀!有點兒深沉沒有?以后不跟杜哥處了?”
王凱旋撇撇嘴:“人家杜哥在乎這五塊錢?”
胡八一道:“那也不行!杜哥不在乎,咱不能不在乎?杜哥讓咱點菜是信任咱,你這胡花亂造,讓杜哥心里怎么想?就算杜哥不計較,還有李奎勇、鐘越民看著,咱眼皮子就這么淺,沒見過吃的?”
王凱旋被說了一頓,頓時蔫了,都囔道:“行,都聽你的行了吧”
末了,一共點了六個菜,四個葷菜,兩個素菜。
一共花了兩塊九毛六,外加一斤二兩肉票。
在這個當口兒,杜飛那邊已經聊了起來。
胡八一和王凱旋走了,杜飛看向鐘越民,笑呵呵道:“鐘越民,你父親可是大名鼎鼎啊!”
鐘越民一愣:“你您認識我爸?”
杜飛道:“鐘山,當年四野最年輕的s長。”
提到這個,鐘越民的眼神中浮現出一抹驕傲。
但緊跟著就是迷茫與頹然。
雖然他嘴上從不承認,心里卻一直把父親當成偶像。
但是現在……
他不明白,這究竟是怎么了?內心迷茫又不知所措。
因為他母親早早就病逝了,現在鐘越民的情況跟王凱旋差不多。
只不過王凱旋有胡八一。
鐘越民雖然也有朋友,李奎勇、袁軍、鄭桐,但比王凱旋和胡八一,還是差了一點意思。
所以鐘越民比王凱旋更孤獨。
這也是他為什么想到去投靠黎援朝,離開京城,到國外去。
他需要一個新的寄托,承托起他對未來的希望。
杜飛的閱歷,使他能明白鐘越民此時的心態。
但李奎勇畢竟只是不到二十歲的孩子。
他找杜飛,就是單純不希望好朋友去深山老林冒險。
只不過李奎勇并不知道,任何人都有立場勸說鐘越民。
唯獨杜飛沒有。
因為當初黎援朝,某種程度上就是被杜飛忽悠去的。
既然黎援朝能去,憑什么鐘越民不能去?
所以,從一開始杜飛也沒打算勸鐘越民。
他請這頓飯,只是走個過場罷了,順便看一看鐘越民到底有多大決心。
甚至杜飛覺著,也許鐘越民的性格,比黎援朝更適合那片沒有規則的山地叢林……
下午一點。
桌上的盤子里連一點菜湯都沒剩。
俗話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
一點也不假!
六個菜,人均四碗米飯。
整整二十碗冒尖的二米飯,才把這幾個貨給喂飽了。
至于李奎勇期望的勸說,結果卻是不僅鐘越民要去,連有些搖擺不定的王凱旋和胡八一也打算過去闖一闖。
其實,上次去香江,他們倆就想去來著。
只不過年齡太小,不符合黎援朝的要求,這才被刷了下來。
但杜飛把丑話說到前頭了。
去那邊,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寫文章,不是繪畫繡花。
那是真正的戰場,隨時有可能丟了性命。
沒有人天生注定是百戰余生英雄。
但最終,他們還是決定去。
甚至李奎勇,要不是因為家里老爹老娘、弟弟妹妹需要照顧,都想跟著一起去。
幾個人從人民飯店出來,李奎勇站在杜飛的身邊,看著走遠的三人,輕輕嘆了口氣。
在這一刻,他有一種感覺。
從此之后,他們再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李奎勇注定這輩子當個凡夫俗子,而鐘越民、胡八一、王凱旋,卻會跟著黎援朝,走上了一條充滿荊棘的傳奇之路。
闖過去,就會成為英雄,闖不過去……
杜飛內心同樣感慨。
他自認為,剛才所說的還算客觀,并沒有任何有傾向的引導。
最終,是他們自己按照本心做出的選擇。
至于結果,不出所料。
他們三個注定是主角的命,全都選擇了開啟冒險。
而李奎勇則注定是個配角,面對這樣的機會,依然選擇了親人和責任。
杜飛隱隱有些期待,他們在未來會走到哪一步?
還有黎援朝,又能走到哪一步?
下午,回到外經委。
杜飛坐在辦公室里,點上一根煙。
看著窗外的銀杏樹,小扇子一樣的葉子開始發黃,在陽光下仿佛鑲了一層金邊。
腦子里還在想胡八一他們。
卻在這個時候,突然一陣電話鈴聲。
杜飛驀的回過神來,伸手接起電話“喂”了一聲。
電話那邊傳來門衛的聲音:“杜科長,來個人,說是紅星軋鋼廠保衛科的,叫蔣東來,要找您。”
“蔣東來?”
杜飛微微差異。
從香江回來,因為杜飛水漲船高,使蔣東來在杜飛體系中的重要性直線下降。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蔣東來的作用主要集中在紅星軋鋼廠內。
但有李明飛在,無論職位還是親近程度,蔣東來都沒法比。
再加上杜飛離開街道辦,跟孫蘭的關系也不復從前。
好在蔣東來之前坐過十年冷板凳。
把心態磨練出來,面對這種情況,倒也能沉得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