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貿處位于大樓二樓,東邊一側。
杜飛跟著老張從人事處下來,一路上兩人有一搭無一搭的說著閑話。
老張很會聊天,給人的感覺相當不錯。
不過有了剛才的小插曲,杜飛心里已經立起了自我保護的屏障。
顯然,到了這里,不能再跟街道辦一樣了。
杜飛記得,穿越前一位職場前輩曾經說過。
在職場里,你可以不聰明,也可以能力不行,卻不能不小心。
不僅辦事要小心,說話更要小心。
否則,讓人拿住把柄,打掉牙齒只能往肚子里咽。
不一會兒,兩人來到外貿處的處長辦公室。
老張上前敲了兩下門,里邊說了一聲“進來”。
老張推門進去,杜飛跟在后邊。
辦公室的面積不小,跟當初陳中原的差不多。
靠窗的位置擺著一張暗紅色的實木辦公桌。
辦公桌旁邊,坐著一個五十左右,臉堂黝黑的漢子。
看見老張以及后邊的杜飛,立即笑起來:“老張!這就是杜飛同志吧!”
說話間,從辦公桌后邊走出來,跟老張和杜飛握了握手,著重打量杜飛。
“魯處長,我們鄭處一早上臨時有個會。”老張解釋了一下。
魯光則笑著道:“理解,理解,現在老鄭可是大忙人兒。”
杜飛立馬就聽出不尋常的意思。
顯然這位魯處長跟人事處那位鄭處不太和睦。
老張好像聽不出來,嘿嘿笑了兩聲,又說到杜飛:“魯處,我把杜飛同志送到了,也算完成任務了,接下來,你們聊?”
魯光笑著點點頭,杜飛則對他道了一聲謝。
老張連連點頭,退出去順便把門關上。
見他出去,魯光卻“哼”一聲,罵了聲“老滑頭”。
聲音不算大,卻足以讓旁邊的杜飛聽清。
能干到處長的位置,杜飛當然不會認為魯光是個沒有城府的莽夫。
剛才罵這一聲,顯然是故意給他聽的。
至于什么目的,杜飛卻還猜不透。
這種情況,最忌諱不懂裝懂,杜飛索性裝傻,只當沒聽見。
魯光旋即哈哈一笑,再次伸手拍拍杜飛肩膀:“小杜啊說起來你可得跟我叫一聲叔。”
之前有顧炳忠打了埋伏,對于魯光的親近杜飛并不意外,笑著道:“昨天顧大舅特地跟我說來著,你們是過命的交情,讓我來跟您好好學習。”
魯光卻搖搖頭,拉著杜飛到邊上的沙發坐下。
杜飛明白禮儀,沒有一屁股坐下去,而是稍微慢了半拍,等魯光坐了才跟著坐下。
魯光則再次仔細打量他:“果然是一表人才!”
轉又說道:“我跟老顧的確是過命的交情,當年在淮海戰場上,要是沒他拽著我,我可能就交代了。不過,你這一聲叔卻不是從他這兒論的。”
杜飛詫異,他自個都不知道,難道他們家跟這位魯處長有什么關系?
魯光也沒賣關子,稍微頓了一下,就揭開謎底:“你舅媽,沉靜雅,是我表妹。”
杜飛眨巴眨巴眼睛,還真沒往這邊去想。
自從陳中原去了東北,那邊他去的也沒那么勤。
但這次從香江回來,也抽空去點了個卯。
不過那時還沒確定要來外經委,就沒跟沉靜雅提這茬。
只把從香江帶回來的禮物放下了。
沒想到,魯光跟沉靜雅還有這層關系。
不由暗暗感慨,京城還真是小啊!
不過魯光這個表哥到底有多少成色,回頭還得找沉靜雅去問問。
杜飛一邊心想,一邊露出一臉喜色:“是啊!魯叔,那咱還真是一家人了。”
魯光笑道:“以后私下就叫叔,在單位還是叫處長,咱們之間的關系你知道就行。”
“是,處長”杜飛應了一聲。
魯光又道:“正好,等會要開個碰頭會,處里的頭頭腦腦都要過來,介紹給你認識認識。”
因為有了沉靜雅那一層關系,接下來說話的氣氛融洽多了。
魯光給杜飛介紹一下外事科的具體工作。
又說了一些忌諱。
這些東西,一般沒有剛來就說的,都得以后慢慢體會。
但杜飛畢竟不同一般,不僅本身背景夠硬,又有親戚關系。
而且,從魯光直接挑明關系,就是想把杜飛籠絡住,自然要拿出一些干貨。
約么二十多分鐘,外邊傳來敲門聲。
魯光喊了一聲“進來”。
“卡”的一聲,房門被擰開,還沒見人就聽見一陣笑聲。
跟著一個身材瘦高,帶著眼睛的中年人走進來叫了一聲“處長”。
魯光起身,笑著道:“我給你們介紹,這位信息科科長張發奎,這可是燕大的高材生啊!這是剛來的外事科科長杜飛。”
“杜科長,您好”張發奎推了推眼鏡,笑呵呵跟杜飛握了握手:“早就聽說咱們處要來一位少年俊杰,今日一見名不虛傳啊!”
杜飛道:“張科長,您過獎了。您是處里的老人,以后多多指教。”
“不敢,不敢,咱們共同學習。”張發奎再次晃了晃手臂,這才跟杜飛松開手。
杜飛則笑瞇瞇的,一直在打量對方。
雖然張發奎一進來就笑呵呵,但杜飛卻總覺著這人有點陰惻惻。
倒也說不好因為什么,就是一種感覺。
這時,外邊又來了一個人。
因為剛才張發奎進來沒關門,這人直接走進來,先跟魯光打聲招呼,又看向張發奎:“張科長,來的早啊!”
張發奎一笑,沒吱聲。
魯光再次介紹:“稽查科科長王超……外事科,杜飛……”
王超長得方面大臉,個頭比杜飛還高一些,大概一米八五,肩膀非常寬,像是個練家子,給人一種粗豪莽撞的感覺。
杜飛伸手跟王朝握手,感到對方手掌傳來一股力量。
手掌十分粗糙,肯定有硬功夫的底子。
不過杜飛初來乍到,跟王超并沒有過節,雖然感覺他手勁很大卻并沒帶著敵意。
但杜飛看這個人,卻總覺著有點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見過……
寒暄過后,魯光讓三人坐下。
外貿處這邊,應該有一個處長,一個副處,下邊三個科室,分別是信息科、稽查科、外事科……
那位副處,前天跟團出訪,暫時沒在家。
魯光叫人開碰頭會,就他們這四個人了。
杜飛因為初來乍到,全程就只出一雙耳朵。
張發奎和王超則時不時出言討論,但主要還是魯光在說。
開會的時間不長,攏共就十多分鐘。
等張王二人走了,魯光笑著問道:“怎么樣?覺著這倆人怎么樣?”
杜飛撓撓腦袋:“看您說的,前后還不到二十分鐘,我能看出啥來。不過,聽他們說話,在工作上都相當嫻熟。”
魯光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起身道:“走,帶你看看辦公室,順便認識一下你們科里的人。”
杜飛詫異道:“您還親自去呀”
魯光系上脖領子的風紀扣:“還是我去一趟吧不然,下邊那幫老人兒,你可未必能壓得住。”
杜飛嘿嘿道:“叔兒,我謝您!”
“走吧”魯光拍他一把,伸開辦公室的門,讓杜飛先出去。
杜飛則到門口等著,錯后魯光半個身位,亦步亦趨跟著。
往前先越過副處長辦公室,然后是信息科長、稽查科長、外事科長的辦公室。
走到最后,杜飛抬頭瞅了一眼。
以后,他也是有單獨辦公室的人了。
再往前,徑直來到外事科的辦公室。
跟之前杜飛在街道辦差不多,也是一間大辦公室。
但面積更大,差不多有一間教室那么大。
前邊后邊都有門,里邊一共擺了十二張辦公桌,有人的就八個。
魯光來到門前,不等出聲立即有眼尖的發現了他,大聲叫道:“處長好!”
其他人一聽,立馬停下手里的事兒,紛紛站了起來。
雖然是一個單位的,辦公室都在二樓,但平時他們還真不經常見到魯光。
魯光突然來了,肯定是有要緊事。
再加上眾人都聽說,今天新科長要來,再往魯光身后看,杜飛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能在機關立足,沒一個是棒槌的,各自都是茶壺煮餃子心里有數。
魯光站在門口,拍了兩下巴掌:“哎大伙兒都有了……”
等魯光介紹完,杜飛往前邁了一步:“大家好,大家都是前輩,有能力,有經驗,以后在工作上,還得仰仗大家多多輔助。”
簡單開場之后,魯光可謂是送佛送到西。
一個個給杜飛介紹了屋里的人,這個態度就太明顯了。
一般來說,新科長過來,魯光作為大處長能露個面就算不錯了。
現在卻不厭其煩,給杜飛介紹辦公室的人,這就是在告訴下邊這幫人,杜飛的背景很硬,我都得讓他三分,你們最好給我安分守己的,把那些上不得臺面的伎倆收一收。
頭一個是一個五十多歲,滿臉笑容的小老頭。
魯光道:“小杜啊這是張文忠,外事科的老人了,副科長!以后科里有什么不清楚的,你只管問他。”
“張副科長!”杜飛伸出手。
張文忠忙道:“杜科長,您叫我老張就行。就像處長說的,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您盡管找我。”
杜飛臉上笑著,卻微不可察的看了魯光一眼。
剛才魯光讓他有什么不明白就問張文忠,那就是一句客氣話。
張文忠是副科,是杜飛的下屬。
杜飛有什么事兒找他是理所應當的,用得著他再重復一遍?
這是不懂事?還是故意的?
顯然,五十多歲的副科長,不可能不懂事。
那就是故意的嘍 杜飛笑呵呵的瞇起眼睛,旋即就想通了。
恐怕是自己擋了張文忠的路。
五十多歲,資歷年齡都夠了,如果沒有杜飛,往上再進一步,似乎理所應當。
杜飛的出現,等于是卡了他一下。
張文忠心里能痛快才怪。
而且,這個張文忠似乎并不特別懼怕魯光。
剛才他重復了一遍魯光的話,態度不陰不陽,明顯有恃無恐。
站在一旁的魯光卻跟沒事兒一樣,根本沒接杜飛投去的眼光,繼續介紹道:“這位鄭艷,是科室老大姐,當初我來的時候,鄭大姐就在了。”
一個五十多歲,有些富態的大媽爽朗的笑道:“瞧您說的,您現在都是大處長了,我還一個小科員呢!”
到了這個歲數,這位鄭大媽也沒什么顧忌,只要她不犯原則上的錯誤,誰也不會跟她計較。
所以,跟魯光說話也很隨意。
轉而看向杜飛:“杜科長,以后大媽就是你手下的兵,你往哪兒指,咱就往哪打。”
說完又是哈哈一笑。
杜飛也莞爾一笑,沒想到調到這邊,居然也有一個鄭大媽 魯光又介紹兩個女人,一個叫劉心如,一個叫王曦。
劉心如是個挺漂亮的少婦,三十出頭,很有風韻。
王曦二十一二,跟杜飛歲數差不多,長得比較一般。
剩下四個男的,分別叫錢勝、李東、周旭,最后一個名字比較有特點,叫孫大圣!
介紹到他的時候,杜飛不由得一愣,笑道:“你這個名字起的好!”
孫大圣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腦袋。
他三十多歲,長得有些彪悍,看樣子像是部隊出來的,一說話卻給人一種憨厚的印象。
介紹完了,杜飛并沒在大辦公室多待,跟著魯光又去了他的辦公室。
等他倆一走,外事科大辦公室立馬議論起來。
鄭大媽率先道:“嘿咱們新來的小科長還真年輕!小王,我看跟你歲數差不多。”
劉心如笑瞇瞇道:“也不知道小杜科長搞對象沒有,要不然……小曦,你……”
王曦臉一紅,連忙打斷道:“鄭姨、劉姐,你們說啥呢!人家杜科長一表人才的,我可配上,可別瞎說。”
錢勝在邊上撇撇嘴。
他是前年剛畢業的大學生,自然是心高氣傲。
要是張文忠提了科長,他也沒什么好說的,卻突然來一個小年輕,還沒他歲數大,也沒念過大學,讓他怎么服氣。
不過錢勝不傻,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
但到底是年輕,城府還不夠深,管得住嘴,管不住臉,把情緒流露出來。
相比起來,張文忠則更直接,哼了一聲,滴咕道:“嘴上沒毛,辦事不牢”
雖然是滴咕,聲音可也不小,屋里幾個人誰也不聾。
一瞬間,氣氛冷了下去。